“馮老師,你沒事吧?”
眼前有一隻手掌在晃動,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動物糞便的騷臭味。
何邪腦海中如走馬觀花般,湧入一大段根本不屬于他的記憶。
“馮老師?馮老師?”
眼前模糊的景物漸漸傾斜,頭暈目眩之下,何邪感覺自己的身體重重摔在了地上。
“馮老師暈倒啦,快來人呐!”
三天後。
何邪獨自坐在一座野花爛漫的山坡上,望着下方一層層梯田,怔怔出神。
三天了,他從最初的惶恐、激動和淩亂中徹底恢複過來。
他現在叫馮劍,是解放區第二保小的語文老師,但他的原名叫李涯,真實身份是軍統潛伏在延安的特務,代号佛龛。
一想到現在的處境,何邪就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當初他花了六十塊錢從一個廢品收購站淘回來的那塊牌匾,居然隐藏着如此驚人的秘密。
“明鏡高懸……”何邪喃喃念着牌匾上的四個字,苦笑搖頭。
他做私家偵探四年,但其實,他以前最大的理想是做一名法官,可惜,他的學習實在太差,沒考上。畢業後他陰差陽錯之下,被人帶上了私家偵探這條路,結果一幹就是四年。
華國其實根本沒有私家偵探的土壤,這四年來,何邪做的最多的便是查小三,抓二奶,四年來,他倒是在業界做出了點名堂,博出了個“二奶殺手”的響亮名号。
近些年來他錢沒少賺,但日子過得卻是越來越麻木。他一度曾醉生夢死,但後來幡然醒悟,覺得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反省自己的過往,終于确定了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了——做不成法官,他也要做一個大偵探!
而想要實現這個理想,在華國是不行的,他唯有出國這一條出路。于是他決定再賺一筆錢,就出國。
近一年來,他瘋狂接單,一直爲了出國做準備。而有一次很晚回家時,他路過一個廢品收購站,一眼就看到了一塊上書“明鏡高懸”的牌匾,于是他買了下來,挂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用以自勉,祭奠自己曾經想做法官的理想。
可是他沒想到,這塊牌匾中居然蘊含着“諸天洗冤堂”這種神奇所在。
“接諸界申冤人狀紙,重走申冤者人生路,爲其洗刷冤屈,化解怨氣。”
這是何邪目前對諸天洗冤堂唯一的了解。
而現在,他是在一個名叫《潛伏》的世界裏,這名字聽起來,有點像是一段故事,一本小說?(注一)
他接收了李涯的從出生到死去的全部記憶,穿越到了李涯人生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然後,他将替代李涯,重走他悲催的一生。
何邪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但他接受了現實。他想回去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别人的。
所以,接下來他必須以李涯的身份走出截然不同的人生路,讓李涯的第二世再無遺憾,再無冤屈和怨憤。
他隻能這麽做,不然,他怕自己一輩子留在這裏,真的回不去了。
何邪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下定決心後,他做出了第一個決定——逃!
在李涯的記憶之中,再過十天,延安就會發現他的身份,繼而在他毫無防備下将他抓獲,押赴天津,以自己一條命,換取一個延安地下黨的性命。
李涯一直深以此事爲憾,覺得這是自己一生洗不掉的污點。
身份的暴露,是因爲天津那邊出了問題,這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但他不接受自己像是一條狗一樣灰溜溜夾着尾巴回去。
何邪接收了李涯的全部記憶後,他知道其實此刻天津那邊的地下黨已經發現他的身份了,隻是消息還沒傳過來。
繼續潛伏已經不可能,所以他最好的選擇,就是打這十天的時間差,立刻遠走高飛!
李涯的輝煌不曾在延安綻放,天津,才是屬于他的舞台。
身爲一名私家偵探,隐匿行蹤、潛伏跟蹤隻是基本操作,何邪從記憶中得知了解放區軍力的布控情況,立刻從中找到了一條最适合自己出逃的路線。他對自己能逃回天津,很有信心。
有一種逃離,叫做撤退,有一種撤退,叫做勝利!
隻要他能從戒備森嚴的解放區逃出去,這就是屬于他最大的勝利。
深深看了眼下方勞作的人們,何邪毅然轉身,向不遠處的學校走去。
“你要返鄉?”校長室裏,一位帶着眼睛的中年詫異看着何邪,臉上露出爲難之色,“馮老師,咱們學校老師本來就少,現在有事春耕季節,這……”
何邪誠懇道:“校長,我已經兩年沒回過家了,家中二老身體一向不好,年歲也大了,我怕再不回去……”
他沒有說下去,不過言語中滿是擔憂。
身爲私家偵探,演技也是基本操作。
校長面色稍緩,沉吟道:“擔心父母,這也是人之常情,隻是眼下這個時機,不太合适。馮老師,不能等春耕結束後再走嗎?”
春耕還沒結束我就被抓了!
何邪心中嘀咕一句,嘴上卻道:“每年春耕,二老都會累出一身病,今年我想回去幫他們幹幹活,讓他們也輕松一年。
校長皺眉想了半天,最終苦笑道:“你這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你這一走,我們學校的春耕任務就很難完成了。”
“還請校長成全。”何邪道,“這次我突然中暑暈倒,真正感覺到了人生無常,如今我已歸心似箭,滿腦子都是二老的安危。”
“中個暑,居然還中出這麽深的感悟來。”校長打趣道,“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要是再不放你走,豈不是陷你于不孝?好啦,去吧,不過,我隻給你半個月時間!”
“足夠了!”何邪一臉感激,“多謝校長!”
校長搖搖頭,取出一張紙來,開始寫證明信。
這是在解放區中通行必備之物,沒有它,可謂是寸步難行。
蓋了學校的公章後,校長吹了吹紙上墨迹,遞給何邪,道:“拿去公安局和市政府蓋章吧。”
何邪接過紙,由衷笑了。
他知道,有了這張證明信,他的逃亡之路就已經成功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