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湘早死了,在半年前的雨夜。
被醉酒的顧雲州失手,砸死了那棵絲櫻樹下.
無人察覺。
被委以重用的謝愈,被外派出去,替顧雲州,尋找那些不知何時留下的情債,而産生的私生子,私生女。
他沒能及時出現,像以往一樣,勸走顧雲州,保護好趙南湘。
“老子是顧家管家的,你這破東苑,老子還進不得?”
連顧雲州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砸,那個清冷孤傲的女人,再也無法擡頭,高高在上的看着他。
滿腦子酒意,擡腳踢了踢地上不動的人,嗤笑了一聲。
“裝,呵。”
然後,又踹了幾腳,便大搖大擺回房,躺床上睡了。
被顧小六撿到的晚上,那其實是趙南湘剛離世的亡魂。
顧小六身上的神魂氣息,引着她,在無意識間就到了後院附近。
之後,被顧小六發現,帶回了後院。
“說說看,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陰森的房間裏,夜色漸漸蔓延進來。
趙南湘垂眸,努力從回憶中,将自己拽了回來。
顧庭山跪坐在龛前,神色奇異地望着她。
“連這麽霸道的符紙,都對你沒用.你究竟是怎麽辦到的,才能死而複生?”
趙南湘沒有回答。
隻是道:“與你無關。”
顧庭山卻有些執着,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些東西,哪怕耳畔邊,那些聲音催着他趕快動手。
他也忍耐了下來。
“告訴我也許我可以放了你。”
顧庭山渾濁的眼神裏,泛着光。
趙南湘冷笑一聲,幹脆不說話了。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
但是,顧庭山的話,讓趙南湘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記得,自己被顧小六撿到的那個晚上。
頭腦混沌,哭得歇斯底裏間,她咬了一口顧小六的手
有些洩憤,有些無能狂怒。
直到,少女的手背,出了血。
血液的味道,讓她緩緩清醒了過來。
趙南湘隻覺得心裏亂糟糟地,但小六沒有怪她也沒有沖她生氣,隻是默默看着她。
等她平複情緒。
再之後,她被少女撿回去,睡了一晚。
第二天很早的時候。
在趙南湘回到東苑時,院子裏還很安靜。
她在那棵絲櫻樹下,看到了自己
倒在地上的女人,被雨水泡的有些發白,微微腫脹。
并且,早已沒了氣息,毫無生機。
那個晨間,趙南湘已經忘了,當時的心情是如何的驚駭和慌亂。
隻記得,她渾渾噩噩地,去找了鐵鍬。
在絲櫻樹下,挖了一個坑。
很深,然後把那個被醉酒丈夫砸死的自己,那個被顧家磋磨的可憐可悲的自己,埋葬在了樹下。
在那之後,那棵樹,總是在開花。
很好看。
趙南湘戰戰兢兢待了幾個月,顧家卻無人發現她的異常,連顧庭山都無法瞧出端倪。
而她會餓,有影子,和活人無異。
隻是,常年身體偏冷。
趙南湘覺得自己獲得了新生,但,當她下定決心放下,想離開顧家時。
卻發現,她再也邁不出顧家一步。
她還活着。
但隻能,活在顧家。
後來,她才明白,她确實是死了。
那棵絲櫻樹,成了她的本體。
這個認知,讓趙南湘心灰意冷。
半年後,在顧小六,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裏。
那個想要離開這裏,帶着小六,還有那個重要的人,離開顧家的想法。
似乎,又死灰複燃了。
“哈哈,果然,她是因爲小六的血,突破了陰陽!”
顧庭山突然笑了起來。
趙南湘一驚,她所有的想法,爲什麽顧庭山能知道得這麽清楚。
耳畔,有紛雜的聲音,興奮地開口:
“那還等什麽,趕快吞噬她,我都等不及了!”
跪坐在地的老人,陰沉着臉,拿起銀瓶。
擡手結式。
趙南湘渾身繃直,幾乎全無抵抗之力,背在身後的手,也漸漸生出枝蔓.
意識流逝,混沌之間。
房門,似乎被人猛地撞開了。
帶着眼鏡的男人,手裏舉着凳子砸向老人。
又似乎被什麽力量束縛,再也上前不了一步。
趙南湘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一個笑容。
想說一句:謝愈,你來了啊。
但,無數鬼氣,包裹着她,禁锢着她,吞噬着她。
讓她張不開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