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經起航，搖搖晃晃的。
讓人的思緒也有些迷離。
顧遙第一次覺察到反派自主意識的覺醒，微微有些興奮。
她睡不着，便試圖和沈慕年聊點什麽，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想了想，顧遙開口問他：
“先生過去爲何要救十九姨太？”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如今，爲何又不救了？”
沈慕年聽了，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微微側過了臉。
“我本就不是聖人，沒有那麽多良善”
他自嘲地笑了笑：
“她向我求助，我也沒有拒絕”
“事實上，無論是誰，那時的我大概都會答應。”
昏暗的光線裏，男人的眸光裏染上了幾分悲涼：
“因爲我想着，如果當初胭脂喊救命的時候，有人願意伸手幫她一把也許如今在戲台上的人，是她，不是我罷。”
顧遙沒做聲，在一旁安靜地聽着。
她知道，沈慕年幾乎不與人吐露心事，他連旁人的安慰都不需要。
她原本隻是想找點話聊，但沒想到他真的會向她袒露這些。
沈慕年其實也在告訴自己，是時候将過往放下了。
他有了新的，可以守護，也需要他守護的人。
所以他将這些往事，說得雲淡風輕。
沈慕年說完之後，怕顧遙聽不懂，還補充了一句：
“胭脂，是我妹妹。”
顧遙這才開口問：“她真的很像我嗎？”
沈慕年垂眸，似在回憶。
少女等着等着，呼吸變得輕緩，像是睡着了。
沈慕年幾不可察地歎息了一聲，半晌才喃喃道：
“大概，是像的吧”
沈慕年其實有些記不清，他妹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年少時，他們并不親近。
胭脂學唱戲，他去上學，習武他們過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他對胭脂，一直有些說不上來的愧疚。
她的死，也徹底刺激了沈慕年。
仇恨一日一日地累積，讓他喘不過氣來。
其實，沈慕年的恨意，更多的是在恨自己。
他曾經滿腔的抱負，在胭脂吊死的那個早晨，都散了大半。
他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何談其他。
這個認知，幾乎要摧毀當年的沈慕年。
但是，在他遇見顧十一的那天。
給他送花的小姑娘，純粹又赤忱的感激，從某種程度上，救了他。
“其實也不像”
男人輕笑，看着已經睡着的小姑娘，蜷縮着的樣子。
小小一隻，總是無端讓人心軟又心疼。
她和胭脂，其實有很大的不同。
胭脂明豔，又決絕，像一團火。
顧十一怯弱，性格軟軟的，乖巧又聽話。
可也意外的堅韌與剛烈。
無論誰對她好，都能讓她奮不顧身。
明明自己這麽嬌弱，卻還要想着去保護别人。
所以，沈慕年才想着無論如何，也要護好這個小姑娘。
不要辜負這份信任，也不要再如從前那樣留下遺憾。
可這世上的事情，又哪裏有真正的圓滿呢？
這麽好的小姑娘，李叔卻說，她連活着都已是奇迹。
沈慕年的心口，突然有些悲恸。
他看向櫃子上的梨花。
暗暗在心底道：如果真有奇迹，便讓她留下來。
留在這個活生生的世界，别走。
留在這個活生生的世界，好好長大，安然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