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言一路飛奔回小吃街,之前還人滿爲患的街道變得清冷了不少。
三三兩兩對煙花無感的旅客仍在四處覓食,擺攤的店家一邊招待這批最後的客人,一邊收拾清理攤位。
胸腔火辣辣的,急促的心跳聲扯着太陽穴微微抽搐,每一次邁出腳步,大腦仿佛炸裂般的煎熬難受。
景言渾身浸透汗水,恍若一條擱淺的魚拼命張嘴呼吸,絲毫不見往日慵懶、從容的氣度。
假如說平時的景言像一隻貓,那麽此刻赤紅着眼睛,情緒幾近失控的景言就是一條鬣狗!
借助郭學霸手機中那張照片的背景,景言磕磕絆絆總算找到了那家賣章魚燒的攤子。
不過,攤子是找到了,可景言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卻不在!
“fk!”即便景言累到兩眼發黑,連說話的力氣也快見底,但他還是罕見地爆了句粗口。
正在收拾攤子的大媽被吓了一大跳,而後沖着景言咆哮道:“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嘛?”
有那麽一瞬間,景言恨不得飛起一腳将大媽的攤子給踹翻掉。
用《凡性的教室》中的說法,景言此刻赫然便是本我壓倒了超我,野性一度快要沖垮掉神性的束縛。
某種程度而言,這是一種相當危險的心理狀态,倘若未經正确的疏導或宣洩,沒準會演變成不可逆的自我人格崩壞。
景言伸手握住了手腕上的三生繩,咬牙克制住内心升騰而起的破壞沖動,連着深呼吸數次,待得情緒勉強平和下來後,他方才對着大媽說道:“您好,我想請問一下,您認識唐檸葉嗎?”
大媽上上下下打量了景言一番,狐疑不定道:“你是小唐的朋友?”
景言握在三生繩上的手掌猛地拽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與狂喜。
這個名字從他的生活中缺席了三年多,已然成爲了将景言束縛在過去的一個心結!
這一次,景言說什麽都不能錯過!
“請您務必告訴我她去哪裏了!”景言迫切道。
“她就是在我這邊搭把手幫忙而已,方才我看客人也沒多少了,就讓她先回去了。”大媽見景言臉上誠懇急切的表情不似作僞,心一軟便告訴了景言。
景言匆匆道了聲謝,當即邁開腳步沖着大媽指出的方向跑去。
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在抗拒繼續奔跑,不斷向景言的神經傳遞苦不堪言的信号,然而景言沒有停下腳步,或者說他不願停下腳步。
三年前,他也是這樣發了瘋般在人海中苦苦尋覓,結果杳無音信。
而這一次,景言不想再重新體驗那種滋味!
“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景言陡然想起了今晚那個年輕道士留給他的那句詩,腳步亦随之停下。
冥冥之中,景言似有一種玄之又玄的直覺,她就在附近!
朝着一個方向回首望去,隔着小半條街,景言仍然在來往的遊客及攤販中發現了那道與印象中漸漸重合的身影。
一眼,僅是一眼而已!
“唐!檸!葉!”内心噴薄的情緒再也難以遏制,景言雙手放在嘴邊,竭盡全力地大喊出聲。
嘭~~~
一團煙花轟然升空綻放,在震天的聲響中化作漫天璀璨的火星。
本該十分詩情畫意,值得細細品味欣賞的絢爛煙花,這一刻竟顯得如此令人厭惡!
喧嘩,俗氣,且不合時宜!
景言艱難地再次張口大喊,聲音剛發到一半,幹澀到冒煙的嗓子當場破了音。
嘭嘭嘭~~~
煙花接連不斷地發射上夜空,在漆黑的畫布上點綴出一片花團錦簇,與地上的萬千燈火交相輝映。
景言眼前一黑,失去意識倒在了地上。
……
唐檸葉隐約間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聲音之熟悉,令她下意識地心頭一顫。
她轉頭回望過去,漫天煙花的火光照耀在人群每一個擡頭仰望的遊客的臉上。
僅是一眼,她便足以确信,裏面沒有他。
因爲如果是他的話,她絕對能夠第一眼在人群中發現!
既帶着幾分失落和遺憾,又夾雜着些許如釋重負的複雜神情,唐檸葉看也不看一眼璀璨的煙花,拖着步子緩緩離開。
“一步相識,兩步相知,三步相惜,四步相戀,五步相愛,六步相随,七步相守,八步不離不棄,九步共白頭,及爾偕老!我以爲我們絕對會一起走完這九步,可惜還是有緣無分,對不起,我沒法陪你走完剩下的幾步!”
……
景言費勁地睜開雙眼,室内明亮的白光登時令他眯起了眼睛。
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就跟癱瘓了似的,連挪動一下都難。
“醒了?”溫和的嗓音,伴随着郭佳那張帥氣的臉龐,一下子擠入景言的視線當中。
“這裏是醫院?”景言打量了一下四周,開口問道。
嗓子依然生疼得要命,哪怕有氣無力地低聲說句話,都仿佛有燒紅的刀子在嗓子眼肆意攪動。
“景言,你總算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好幾年!”郭佳眼眶泛紅,重重地握住景言的手道。
“說人話!”景言翻了個白眼,并沒有被郭學霸拙劣的演技給忽悠過去。
還昏迷了好幾年,你丫的一套衣服穿了好幾年?别忘了,你現在頂着的大背頭還是我給親手捯饬的呢!
“嘿嘿,被拆穿了!醫生說沒什麽大礙,輸完液回去後好好休養幾天就沒事了。”郭佳賣了個萌,随即正色說道。
景言撇了撇嘴,覺得頗爲丢臉,尤其是還被郭學霸給抓個正着。
“其他人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醫院?”景言問道。
“呃,他們大概還在遊輪上看煙花吧?”郭佳撓了撓頭道。
景言腦子仍昏沉沉的,不過還是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那你怎麽會在這?”景言納悶道。
郭佳攤了攤手,憨憨地笑着道:“我拿璐璐的手機給自己手機撥打了兩次,心想你再怎麽着總該聽到拽在手裏的手機響了。連着兩次沒撥通,我尋思你的狀态可能不太對頭,放心不過便在遊輪起航前的最後關頭下了船。等我來到小吃街,恰巧看到你被救護車擡走,便一起過來了。”
景言恨不得立馬抄起被子将整個人包裹在裏面,光是聽郭學霸的描述,他就感到一陣極度的羞恥!
奈何手上提不起勁,郭學霸這厮的情商骰子又瞎搖了一回,景言好不容易脖子往下縮了點,他又伸手給重重掖好被子。
“可惜了,沒有看成煙花!”景言不無唏噓道。
“反正也就這樣吧,要不是你邀請,我才不會去。”郭佳回道。
“我心疼那兩張票!”景老闆扼腕痛惜。
呃,其實後續還有半句話景言沒有說出口。
心疼那兩張白白浪費掉的天價票之餘,景言更加心疼躺槍的周璐同學。
難得所有人獻上助攻,好不容易有機會和郭佳一起擁有浪漫的回憶,結果男主角跑了!
講道理,這種情節要是出現在電視劇裏,編劇會被噴到不配擁有媽媽的。
自覺罪孽深重的景言不禁開始盤算起彌補的對策,如何才能再坑郭學霸一次,也好抵擋周璐同學的冒火加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