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後,地勢低窪的工匠區就在水裏泡着。排水溝常年堵塞,雨後又被雜物覆蓋,整個疏通工作極其緩慢。
城裏的權貴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他們對此非常有經驗。下雨後的第二天,城裏的士兵就隔絕了工匠區和其他城區的道路,并盡可能把多餘人口通通趕出城。
雨停之後,遭災的工匠區則一把火燒成白地。反正都是些破爛窩棚,燒掉也不可惜。至于流民,等他們被饑餓和疫病滅殺,反而能減輕糧食供應在内的城市負擔。
異界曆來是人口過剩,權貴從來不擔心沒人伺候自己。一批流民死掉,很快又會有一批流民從四面八方向城市湧來,填補低端勞力,形成新的繁榮。
沒有食物,沒有飲水,什麽都沒有。被趕出城的流民大概有一萬左右,他們形容枯槁,悲哭哀嚎,可連疲弱的連暴亂都做不到。
權貴們躲在安全的城牆後,正靜靜的等待流民死光。
隻要多餘的人口死光了,麻煩自然消失了。
城外,法布羅的莊園。
‘煉金首席’站在莊園的圍牆上,冷漠的盯着牆外遊蕩的流民。那些流民或軀體枯萎,或遍體膿包,或皮肉潰爛,已經不能被稱之爲‘人’。
周青峰也站在圍牆上,手頭一具六二式望遠鏡,能輕松看清周邊千米範圍内的狀況。最遠甚至能看到數公裏外的寒風城城牆。
他‘經曆’過近乎摧毀工匠區的大雨,接着就跑去殺邪蟲信徒,進而引發全城大亂。雨後的這場災難,他聽到些消息,但沒空在意。
洛林跟在周青峰身旁,渾身瑟瑟發抖。小姑娘心頭極其恐懼,若非走運碰到周青峰,她全家必然也是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況。
“每隔一兩年,寒風城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用太擔心,流民被趕出城後就沒什麽威脅。
所有自治領都不會收留他們。缺乏食物和藥品,這些人用不了多久就會死,我們頂多幫他們收屍,别讓瘟疫爆發就好。”
法布羅沉聲做出判斷。
就在幾分鍾前,一夥百來人的流民團隊向莊園發起了攻擊。他們已經餓暈了頭,跑都跑不動,幾十米的距離就累的氣喘。圍牆上的家奴用幾把硬弓就将流民擊潰。
絕望的流民坐在地上嚎啕等死。莊園内的人則要他們死遠點,到别的地方去死。畏難時刻,人類的自私和狠辣表露無疑。
周青峰的望遠鏡則看向另一面,距離莊園幾百米的空地上興建起一座收容營地。營地的規模還不小,組織複雜。
“雨果閣下,你确定要怎麽做?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反而讓自己顯得太過另類,甚至會因此觸怒寒風城的貴族。他們可不願意看到你做的這些事。”
法布羅的語氣帶着勸誡,卻沒起到任何效果。
周青峰對洛林命令道:“打旗語,告訴收容營地。在他們南面大概七百米外有一波約四百人的流民,派一支武裝小隊去收容有用的人。流民數量較多,注意安全。”
洛林跑出數米,從口袋裏掏出個大号‘二踢腳’,點燃後竄天炸響。聲音傳到幾百米外的收容營地。
收容營地隻有簡單的栅欄,一米五的高度。栅欄後有數座五六米高的哨塔。哨塔上的哨兵也端着望遠鏡,聽到炮仗聲,立刻關注莊園發來的旗語信息。
有了奇異女仆後,周青峰可算省事多了。尤其是敏思好學的書魅索菲亞加入後,知識教學的能力可謂是大幅強化。
過去通訊基本靠吼,周青峰也覺着信息傳遞的成本太高,時效太差,卻一直沒想到有什麽簡便的方法進行改善。
現在白天旗語,晚上燈語,配上望遠鏡,很簡單的措施就将通訊的效率和範圍提升上百倍。
隻要可視範圍内,命令下達後不需要再專門派人跑一趟,五百米内已經溝通無誤。若是遠距離,也可以設立中轉哨塔,把‘狼煙’那套搞起來。
不要小看五百米這個距離,這已經是非常驚人的改變。‘靠吼’的時代,即時通訊隻在五十米内進行。超過這個距離,想要聯絡甚至找不到人。
法布羅站在莊園圍牆上,冷眼旁觀周青峰用一批平民乃至流民建立起來的通訊體系。這套體系由簡單而高效,确實便利。
可作爲巫師,法布羅卻從心底抗拒這種便利。通訊猶如神經,愚民就應該遲鈍麻木。若是通訊發達,愚民的腦子就會變得靈光。
‘煉金首席’總覺着便利的通訊應該由上位者來掌控,甚至必須由上位者來施展。哪怕效率低些也無所謂。
讓社會底層擁有這種能力,就好比愚昧的牲口突然能開口說話,會思考會交流,甚至能像人會擺脫命運乃至憧憬未來,這太可怕了!
但法布羅的勸誡隻停留在口頭,他得到了周青峰提供的那台手搖離心機。那台設備實在太好用了,好用到足以讓他閉嘴,好用到他必須重視維克多雨果這個準盟友。
也許雙方之前敵對,但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什麽事都好說。雖然這種利益關系很脆弱,但目前來看足夠了。
五百米外的收容營地建在高處,營地主管是信仰‘疫病之母’的老博格。原本在城内修建貨棧的苦力勞工現在歸屬這位侏儒巫醫指揮。
寒風城出于安全的目的驅趕城内流民。周青峰的腦海立馬有個大膽想法。他從和諧村調來更多的人員和物資,借用法布羅的莊園領地修建收容營地。
營地哨塔接到周青峰傳來情報,大聲傳遞給在簡易帳篷内的老博格。一支五十人的武裝民兵立刻出發,前出數百米出現在流民團隊面前。
流民數量遠超周青峰的估算,大概有七八百人。他們窩在一個向陽的坡地曬太陽,無助的等死而已。武裝民兵帶着口罩,端着長矛,高聲大喊挑選自己需要的人。
“起來,你們走運了。仁慈的雨果老爺決定收容一批奴仆。我們準備了營地,藥品和食物,你們中的一部分可以活下去。”
鍛造矛頭,機制矛杆,武力壓制讓流民心生畏懼。呼喊宣傳又讓流民心生希望。很快就有人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撲向武裝民兵。
“全部給我站好。”民兵隊長對流民騷動早有預料,他抽出寒光閃閃的長刀,十幾根矛頭并排列隊,“誰敢沖撞我們的隊形,立刻格殺。我們并不需要救所有人。”
武力加持,數百人的流民無法抵抗。他們全都饑餓交加,無論精神還是體力都到了極限。不少人甚至無法站起,需要靠其他人攙扶才能行動。
武裝民兵在挑人,他們隻要青壯,老弱都拒絕。女人數量少,可以放寬限制。但病重者是絕對不收的。
在流民隊伍中卻有幾人驚疑不動。他們看着流民中的精華部分被武裝民兵挑出來,老弱被無情抛棄,而自己暗中鼓動的效果也轉眼消失。
一名頭顱隐露蟲形的男子驚怒低喝道:“這夥人是誰派來的?他把吾主需要的祭品給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