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死群傷的案子曆來廣受關注,眼下這個更是撩撥舉國民衆的情緒。案發兩天,蕭副局長就倍感壓力山大。可越是壓力大越是要冷靜,從細節中找出線索。
毒販‘蛇哥’在今天下午被抓到了。這家夥狡猾的很,連續轉車企圖蒙混過關。他都已經逃離天陽跑到臨近省份,結果在個小吃攤前被幾名便衣給逮個正着。
天網工程,全國性身份識别系統已經聯網。人工智能在正面,側面,甚至背影步伐方面的辨識能力都超過一般幹警——逃?一旦被盯上,能朝哪裏逃?
‘蛇哥’被抓,立馬坦白從寬。他交代了自己前兩天進行毒品交易的經過,重點講述了案發當時和馬仔聯系的情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叫冤,“我真沒殺那些嗑藥的垃圾啊!”
‘蛇哥’正被送回天陽,初審的結果已經放在蕭副局的桌面。他仔細分析了‘蛇哥’說的每一句話,也看了初審的視頻,腦海重建開始案發當時交易現場的情況。
根據‘蛇哥’講述:出于謹慎,一個黑鬼站着學校附近一個人迹稀少的街口。馬仔過去遠遠探查情況,并在手機裏描述黑鬼身邊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少年?
長什麽樣?
不知道了,‘蛇哥’隻是從電話裏聽到的,他并沒有親眼看見。至于看見少年的馬仔,正是在‘群死’現場附近發現的那個傻子——法醫鑒定,這個馬仔頭部遭受過重擊。
‘蛇哥’知道的就這麽多,但他提供了關鍵線索。蕭副局凝眉看着初審記錄中‘少年’兩個字,莫名就想起正并案調查的會所案子——會所保安也提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于是蕭副局手裏不但有了會所‘吸毒過量’案子的卷宗,還有了當天發生的另一起民事糾紛案件的卷宗,很自然的就有了周青峰的相關信息。
并案調查就是有這麽神奇的魔力,能把原本無關的信息拼接起來。這也算是早期版本的人力大數據辦案了——隻要有了嫌疑對象,證明其犯罪可就簡單多了。
檔案上的周青峰是個身份不明的流浪兒,卻被兒子走失的林婉給領走。一切看起來顯得撲朔迷離,但蕭副局有一種多年辦案的直覺——雖然現在沒有證據,但就是這小子幹的。
那麽接下來就是找證據了。
桌面上擺着周青峰的照片,少年模樣長的不錯,面孔偏成熟卻終究未成年。其眉眼間目光凝聚,是個有經曆的人。
可蕭副局松了口氣,覺着終究是個十五歲的小屁孩而已,應該好對付。以協助調查的名義将其找來,幾句話就能把案情搞清楚了——‘談話’可是警方辦案的重要手段。
突然的輕松讓長時間緊張的蕭副局感到一陣尿意,他本想伸手打電話讓手下連夜安排去抓人的,卻改主意站起來先上撒泡尿——副局辦公室裏有個獨立的小洗手間,很方便。
去洗手間卸去存貨,渾身舒坦。
可等蕭副局再打開洗手間的門,忽然發現自己辦公室裏的燈滅了。他好生奇怪的朝牆壁開關走了幾步,卻借着窗外透進的燈光,就看到辦公桌前有個人影在看桌面的文件。
卧槽!
好大的膽子啊!
小偷居然跑到老子的辦公室來了。
等等,老子這裏是市局啊,裏裏外外全都是警察。這裏要是能進小偷,保衛科的人都不用幹了,調離崗位,寫檢讨寫到死。
蕭副局又驚又怒,還是要去按開關。就聽啪嗒一聲響,對面的人影也喊了聲‘别開燈,我想跟你談談’——燈已經開了,對面的人影居然是虛的,還飄忽忽直接穿過辦公桌。
這是什麽情況?
可憐啊!
蕭副局幹了一輩子警察,久經考驗的唯物主義革命戰士,心性堅定的老官僚,愣是被這一幕吓的心髒病要發作,嗷嗚大叫——卧槽,有鬼!
“莫慌,莫慌,把燈關了,我受不了強光。”人影是個老頭,朝蕭副局連連擺手,又馬上沒入牆壁。
這一嗓子喊的太響,響到聲音從市局大樓的幕牆窗戶傳出去,隔壁辦公室都聽見了。
沒一會的功夫,辦公室房門敲響,進來好幾個神情緊張的警員。他們連問發生了什麽事,卻隻看到副局長幹瞪眼在看牆壁。
“蕭局,出什麽事了?”一名内勤還上前拍拍愣神的副局長,“是不是壓力太大,出現幻覺?要不休息一會,我給您泡杯茶。”
壓力是大,可剛剛那一幕絕對不是幻覺。老子他娘的真見鬼了。
蕭副局額頭冒汗,呼吸緊張,卻終究控制住自己,沒大叫大嚷的惹人笑話。他繞着自己的辦公桌好幾圈,又沖着剛剛人影消失的牆壁瞪半天。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
蕭副局先對懵逼的内勤們說道:“沒事,沒事,是有點緊張。大家回去工作吧。”
衆人又紛紛安慰,卻被蕭副局趕了出去。等關上門,他連續幾次深呼吸,一扭頭就沖着牆壁低喝道:“出來,我看見你了。”
“蕭副局長,你看不見我的。”蒼老的聲音從另一面傳出,“麻煩關一下燈,我真的受不了強光照射。”
蕭副局一扭頭,有個人影在牆體裏若隐若現。驚悚的感覺再次襲來,他渾身寒毛豎立,手腳都要僵硬——剛剛還有懷疑是不是幻視幻聽,可現在卻無法自我安慰。
這世間怎麽會有鬼?
可真他娘的有鬼啊!
蕭副局覺着自己的世界觀要崩潰了。
“莫慌,我不是來害你的,我是來幫你的。把燈關了,我出來跟你談。”牆壁裏的人影說道。
蕭副局呼吸急促,伸手觸碰牆壁的開關。啪嗒,燈滅了,辦公室裏一片黑暗。牆裏的人影緩緩飄出,依舊是先安慰幾句
“抱歉,我知道我這樣子挺吓人。但放心,我就算死了也是個有幾十年黨齡的老黨員。隻是得改變一下老觀念,這世間還真的有鬼。”人影先自嘲了幾句,消除緊張和尴尬。
聽到‘幾十年老黨員’這段,蕭副局莫名的安心不少,畢竟死了也是同志嘛。他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看眼前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者,就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低聲說道:“老同志該怎麽稱呼?”
“我姓鄭,叫鄭平,今天剛死的。”人影繼續自嘲,“我看到你桌面上放的文件了,你們的辦案效率确實挺高的,這麽快就查到正主了。”
蕭副局又坐不住,蹭的一下站起來,“天底下真有鬼魂幫助斷案的事?你是作爲鬼魂來送線索吧?真是這小子幹的?太好了,有具體證據麽?”
陰霾盡去啊!
歡欣鼓舞啊!
心花怒放啊!
若不是對面坐的是個鬼,蕭副局恨不能撲上去啃一口。舉國關注的大案子,他正爲此而心力憔悴,現在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可老教授卻對蕭副局的欣喜連連搖頭,“别再管那個案子了,那都不重要。現在就是死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人都無所謂。
你看看我,睜大眼睛看看我。我死後居然變成了鬼,有比這更神奇的嗎?古往今來有這種事嗎?這是超能力啊。一切都是那小子搞出來的。
醒醒啊,同志。我本着自己的黨性,好不容易把那小子哄住,免得他失控。這破案子隻不過是個媒介。所謂‘不打不相識’,我們要把握住機會。”
對啊,死人算什麽,鬼這事才是颠覆性的。
蕭副局腦子裏忽然明亮,如同看到一條金光大道。他也意識到‘有鬼’這個情況确實比死那麽些人更加驚天動地,“這事非同小可,不能等閑視之,應該向上級彙報一下。”
“彙報?”關燈的辦公室光線忽暗,窗外出現個影子。少年如狼人般從大樓外牆攀爬,嗖的竄進來,冷冷喝道:“你們在讨論關于我的問題時,能不能讓我也參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