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沉沉的天空下,黑色是黑森林的基本背景。
這裏地面是黑的,道路是黑的,樹木是黑的。沒有繁華綠草,沒有蟲鳴鳥叫,沒有歡聲笑語。經過半個世紀的演化,人們的心情都是黑的。
但人類的本質向往光明。當周青峰能給出希望時,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很自然的聚攏在他的麾下。懷才不遇者一旦得到認可,往往就願意供他驅使。
得到勞模徽章的阿德裏安整夜沒睡,輾轉反側無法入眠。他已經想不起自己上一次被認可是什麽時候了。大概還是孩提時代,偶爾被父母表揚吧。
北地的日子太苦了,苦的容不下多少親情。富裕的人家能給孩子多碗飯吃,窮的就隻能把孩子趕出門去流浪。
流浪者卑微的猶如爛泥,死的也猶如爛泥。他們往往走不出家門五十裏就會一頭栽倒,再也起不來。正因爲太過卑微,大部分人根本沒有夢想這個概念。
隻要閉上眼睛,阿德裏安就能想起周青峰給他佩戴徽章時的稱呼,“阿德裏安先生,哈哈哈,我竟然被人稱爲‘先生’。平常人們都是沖着我喊‘嘿,那個小醜’。”
烙餅似的翻了一夜,阿德裏安隔天一早就爬起來。他本有一天休假,可内心裏的喜悅和沖動在驅使他。他要去村裏新建的政務中心接受新的職位,正式成爲一名巡邏隊的隊長。
半路上有一支十多人的小隊正離村而去。
帶隊的是周青峰本人,隊伍人數不多,卻聚集了村子裏的不少好手。包括‘攝魂者’蒙迪諾和‘疫病牧師’賈斯滕。此外還有幾名被挑選出來的親衛侍從。
以及馱着大包小包充當後勤勞動力的深淵魔馬不用吃喝還力量極大的‘疾影’是最好的苦力,在茂密的叢林裏,它完全無可取代。
“早安,雨果閣下。”阿德裏安站到路邊,向周青峰行禮緻敬。
“早安,阿德裏安先生。”周青峰全身披挂,重裝在身。他也微微還禮,卻并不多話。
阿德裏安望着隊伍離開,忽然緊走幾步追到周青峰身邊,問道:“雨果閣下,您這是要去森林裏頭嗎?”
“對啊。”周青峰點點頭。
“您似乎還缺個偵察兵。”阿德裏安挺直胸膛,“請允許我自薦一下。我在過去的一個月裏完成了二十五次森林巡邏,沒有出現任何失誤。我能加入您的隊伍嗎?”
周青峰微怔,他确實缺個偵察兵。原本讓凱麗加入是最好的,但村子裏需要有人鎮場子,靠負責行政的伊妮莎還真不行。于是這次的任務,他打算自己親自來擔任。
“我們将要去探索精靈遺迹,要深入森林很遠的距離,挺危險的。”周青峰特意提醒道。
阿德裏安卻嘿嘿笑道:“既然挺危險,那麽酬勞一定不低。我正好缺錢,非常希望能爲您多多效力。”
啊哈哈哈,周青峰笑着點頭,“太好了,我确實需要一個偵察兵。你加入吧。”
阿德裏安樂不可支,很自然的就步入隊伍當中。希莉跟在周青峰身後,問道:“阿德裏安先生,你不需要做點準備嗎?”
“不需要,我所有的裝備随身攜帶。”阿德裏安搖搖頭,自來熟的說道:“叫我‘小醜’就好了。叫我‘先生’,怪不自在的。”
希莉曆來柔柔弱弱,笑着低語道:“好的,小醜先生,歡迎你的加入。”
不同語境下,‘小醜’的含義都不一樣。阿德裏安覺着自己算是隊伍的一員了,他樂呵呵的向隊友們介紹自己,連陰森恐怖的死靈巫師都不例外。
介紹到最後,阿德裏安和個穿灰甲的冒險者站在一起。他個子偏矮,仰着頭朝對方伸手道:“嘿,我是小醜阿德裏安,很高興認識你。”
灰甲冒險者鼻青臉腫的,非常喪氣的跟阿德裏安握了握手,隻應了聲‘我是鮑威爾’,就不搭話了。其實他心裏卻在不停腹诽,“我想逃卻逃不掉,卻有人還主動跑來送死。”
阿德裏安卻不在乎鮑威爾的冷淡,繼續笑着問道:“你臉上怎麽了?”
“被人給打的。”鮑威爾心中悲憤交加。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提到他臉上的傷,他就要抓狂。
“誰打的?”阿德裏安驚訝的問道。
鮑威爾磨着牙說道:“維克多.雨果打的。”
“啊,你受懲罰了嗎?”
“不,我是陪練。”
說到這,鮑威爾簡直就要咆哮幾句“我正義之神提爾的聖武士,我是邪惡勢力的克星,我是拯救苦難的冒險者,可我現在居然是個天天挨揍的陪練。
那個大邪魔維克多.雨果拿我當磨刀石用,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恐怖。他天不亮就把我拉出來,從早到晚的逼我格鬥。我恨不能幾刀把他砍成碎片。
一開始我覺着自己隻要拼上性命,還可以達到這個目标。但我錯了,這個目标根本不可能完成。
天天訓練,天天搏殺,我像個賤民般在泥裏滾,地上爬。我想盡一切辦法來維護尊嚴。可前後不到半個月,那個邪魔成長的極快,他都可以把我砍成碎片了。”
任誰碰到這種事都要沮喪至極,鮑威爾這陪練的活越當越心驚。他現在每次跟周青峰訓練都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周青峰不會對鮑威爾這個陪練留手,鮑威爾也沒辦法向周青峰留手。雙方搏殺都極其兇狠,稍不留神就真的會喪命。
鮑威爾覺着自己的‘僞裝護符’根本沒起到效果,身份隻怕早就被可怕的邪魔看穿。他在訓練場上展示自己的兇悍,卻不敢去驗證自己是否已經暴露,更沒有撕破臉的底氣。
對于鮑威爾的苦,阿德裏安似懂非懂。他隻拍拍前者的肩膀,安慰道:“别難過,陪練的工作确實苦了些,但收入應該不錯吧。隻要你不倦怠,用心盡力,一定會當勞模的。”
阿德裏安還挺了挺胸,得意的展示他佩戴的勞模徽章。
鮑威爾愣了一會,表情都在扭曲。他心裏繼續咆哮道:“勞模?你這是在嘲諷我吧。我可是你們的敵人,我是專門來讨伐你們這些惡棍流氓的。我可是正義的聖武士。
我現在隻是蟄伏。
蟄伏,懂嗎?
這都是爲了有天更好的幹掉你們。”
隻是在阿德裏安看來,鮑威爾難看的臉完全就是妒忌,妒忌自己獲得的榮譽。他心裏更是高興,繼續拍拍‘新朋友’的肩膀,安慰道:“别擔心,你會成功的。”
鮑威爾真是氣的要吐血,這村子裏的人全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