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妮莎不是黑森林的本地人,十年前她還生活在溫暖的南方,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漂亮屋子,有個幸福的家庭。
每天,陽光會在清晨時分穿透屋子的窗戶,金色的光芒照亮漂浮的塵埃,在地闆上留下瑰麗的圖案。她可以穿着真絲的睡衣,懶懶的躺在松軟的被窩裏,等着仆人前來伺候。
那時的伊妮莎有漂亮的彩色發夾,有飄逸的波浪長發,有塞滿幾個衣櫃的衣服和鞋子,有一張嬌嫩而美麗的臉蛋,還有無數人的寵愛。那怕她隻是一個私生女。
可現在有什麽?
無盡的北風整天刮個不停,陰暗的天空猶如地獄的穹頂。愚蠢的仆人張着缺牙的嘴,天天在問‘主人,明天就斷糧了,我們該怎麽辦?’
天知道這十年來,伊妮莎是怎麽度過的?她從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大小姐變成了殚精竭慮的定居點頭領,甚至還有個難聽的綽号——鮮血寡婦。
就因爲她殺了好幾個不自量力的男人,把他們的血塗滿了自己房間的外牆而已。
伊妮莎的烈焰村斷糧了,她本希望用自己的順從換取班恩教會的幫助。可她很快發現這毫無意義,那些邪神信徒崇信暴政和高壓,隻會無度的索取,根本不管下屬的死活。
這次來暴鼠村,伊妮莎是想向施羅德借糧食。爲此她帶上了自己曆年積累的全部财富,必要時她甚至願意獻出自己——她知道男人對自己的那份蠢蠢欲動。
相比黑森林裏和男人一樣粗野的女人,伊妮莎對自己的容貌有絕對的自信。雖然她的皮膚不如當年嬌嫩,雖然她的嗓音不如少女時輕柔,雖然她的舉止也變得蠻橫強硬
可女人的魅力沒有絲毫減退,反而從初綻的花蕾變成盛開的玫瑰。
那怕伊妮莎面帶寒霜,男人也會爲她傾倒;那怕她目光森冷,男人也會爲她迷亂;那怕她被稱作‘鮮血寡婦’,男人還是如飛蛾撲火般湧過來。
因爲十年前,伊妮莎還在南方時就是公國第一美人,光彩奪目,無人能敵。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呀!
施羅德居然挂了,替代他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這少年脾氣還挺大,氣勢巅峰之時竟然撂挑子不幹,打算收拾東西要回家。
對此突發事件,各家定居點的頭領茫然無措,幾十号悍勇的冒險者面面相觑。上百号武裝侍從更是變成無頭蒼蠅。它們指揮叫叫喳喳的胡亂議論,一副世界末日要來臨的惶恐。
伊妮莎第一次發現當自己登場,她不再是衆人目光的焦點,甚至沒人前來向她問候,讨好,獻媚。
少年發怒,痛罵全場。
底下的人比死了爹媽還難受,這場景讓伊妮莎感到憤怒,又無比震驚——有人在搶她的風頭,比她還有号召力。
老侏儒博格在歎息,說衆人失去了一個好頭領。伊妮莎當即細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這才知道烈焰村爲糧食頭疼的時候,比烈焰村更糟糕的黑沼村居然鹹魚翻身了。
有個少年愣是用黑沼村這手爛牌打出了王炸的效果。他隻用兩三天的功夫就把好些村子的人員組織成‘聯軍’,一口氣幹翻了暴鼠村,已經對班恩教會的計劃造成莫大威脅。
所有人都覺着少年天然背負領導衆人的責任,享受他卓越組織能力帶來的好處。可他就在這關鍵時刻大發脾氣——想搶劫就搶劫,想火拼就火拼,想幹嘛就幹嘛,大爺我不伺候了。
“神奇!”伊妮莎心裏給周青峰如此評價。她忽而心頭火熱,又如久旱逢甘露般饑渴,“這小子比施羅德那個蠻子優秀多了,肯定也如我一般流落在黑森林,肯定也想離開。”
相比黑森林裏一堆有勇無謀的蠢貨,伊妮莎在周青峰身上看到了更多智慧的閃光。她早就想離開黑森林,可她不能兩手空空的離開,她也需要一個可靠的盟友。
周青峰看上去就很不錯,他對朋友不離不棄,對賤民心懷仁慈又不過分寬容。最讓伊妮莎心動的是少年的手段,他對各家頭領想盡辦法的拉攏利誘,關鍵時刻卻斷崖般的抛棄。
“隻看這些蠢貨現在混亂的樣子,讓他們幹什麽都會答應。這份對權力和人心的掌控絕對一流,當年公國幾位重臣的權術也不過如此。”
伊妮莎咬咬牙,認定了周青峰如此做派肯定另有圖謀。她決定以自己相對超然的身份介入此事,謀求更多的利益——于是這位英姿飒爽的女騎士直接闖到了周青峰面前。
“說出你的條件吧,隻要我們有的,一定滿足你。”
周大爺正傲嬌呢。
屋内光線昏暗,隻能看到有個人影站在自己面前,倒是有一股花香随着湧動的氣流飄過來。
很淡雅的氣味,非常好聞。
黑森林裏,汗臭味,腐屍味,淤泥味,血腥味,發黴味,這些氣味才是主流。能聞到香氣真是叫人精神一震,成功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周青峰對香水沒什麽了解,他隻覺着這份淡雅的味道讓他很舒服,聞起來叫人輕飄飄,猶如在陽光明媚的花叢中遊走。鮮花和晨光化作一片海,他就浮在海中央。
“是‘愛戀者之淚’。”好久沒說話的希瑞克開口了。
“愛戀者之淚,這是什麽鬼東西?”周青峰在腦海中問道。
“來自南方奧斯公國的頂級香水,王族專用,産量很少,價格極高。因爲香氣持續很久,小小的一瓶也能用很多年。你眼前的女人出身不凡。不過這香水一般少女才用。”
大概是之前想坑周青峰卻沒坑到,希瑞克态度平緩了許多,特意多了幾句解釋。周大爺也沒辦法生氣,隻能在心底的小本子上給希瑞克記上一筆。
至于眼前這女人
“你來自奧斯公國?”周青峰問道。
伊妮莎已經做好了跟少年讨價還價的準備,卻沒想到被對方一口喝破自己的來曆。她頓時莫名心虛,厲聲喝道:“你在說什麽?”
“你是公國王族?”
伊妮莎目光狐疑,眼神飄忽。她半天沒說話,隻是心思翻騰——這麽多年了,什麽奧斯公國,什麽王族貴女,早就成了隻能壓在心底最深處的回憶。
這回憶猶如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一旦被揭開就無比的疼痛。
伊妮莎手扶腰側的長刀,面如沉水,隐隐在暴怒的邊緣。
周青峰又歎了聲,“你身上的香水很好聞,是‘愛戀者之淚’。你剛剛說滿足我的任何條件,那麽能請你坐在我身邊嗎?我覺着有你在,我能放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