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的搜魂手段,一般隻有境界相差極大的時候才能夠使用,境界差别越小,過程便越兇險,雖然此人已經被陳霆廢掉了一身修爲,但原本的境界甚至還要在楚靈兒之上,識海更是穩固。
不過,楚靈兒的搜魂手段也是不凡,尤其是她的精神意志,遠遠超越了破武境的極限,神識之凝練,更是達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縱然精神之火飛速的消耗着,但目光卻始終穩固而鋒利,強橫的意志更是如暴雨般傾瀉,無孔不入。
陳霆深知搜魂過程的危險,卻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替她護法,防止外物幹擾。
許久之後,楚靈兒的氣息才穩定下來,手掌從對方的眉心上移開,全身仿佛在水中浸泡過一般,連站都站不穩,雖然頭腦還有些混亂,但至少沒有了精神分裂的危險。
“平山郡,嚴家!”
在吐出這五個字的同時,楚靈兒的目光中陡然閃過了濃郁的殺機,雖然搜魂的過程極爲兇險,卻總算收獲了一些東西,至少對當年的血案,不再是毫無頭緒。
陳霆微微一怔,連忙按住楚靈兒的後心,助她恢複元氣。
他曾在平山郡的上清河撐了半年的渡船,倒是聽說過嚴家,平山郡三大世家最爲出名,鐵家、宋家、嚴家,這三大世家曆史悠久,實力渾厚,甚至傳聞有着先天境強者坐鎮,至于楚靈兒所在的楚家,隻是新興的家族,但卻是屬于無涯居的外圍勢力,也有着後來居上的迹象。
被陳霆抓回來的男子名叫嚴文斌,乃是嚴家第二代的中堅人物,至于史玉虎,卻是嚴家暗中培養的幾枚棋子之一。
“嚴家雖然也是百年世家,底蘊深厚,但僅憑嚴家斷然做不出當年的血案,甚至使得無涯居和碧玉谷都有所顧忌,背後定然有着更大的勢力,不知道楚家當年究竟卷入了什麽樣的風暴之中。”陳霆一面助楚靈兒恢複,一面暗暗思忖,魏老怪定然知道些什麽,但卻是沒那麽容易讓他開口。
山寨的大火越來越猛烈,直到天色放亮,才漸漸熄滅,所有的房舍都已倒塌,屍體也都已焚盡,而陳霆和楚靈兒卻是早已離開。
……
平山郡,抱月山,嚴家山城所在,山城并不大,一幢幢建築依山而建,庭院林立,奇石山泉,花團錦簇,古樹參天,設計的獨具匠心,天色剛剛放亮,各家各戶便已開始忙碌,在山城中央的教場之中,更有近百人在習武練功,傳出一片嘿哈之聲。
拳風呼嘯,動作也是矯健,卻個個都臉帶稚色,年紀最大的也不超過十五歲,修煉着嚴家拳法,每一招每一式都認認真真。
山城上空,兩道遁光隐于雲層之後,隔空觀望。
“這便是嚴家山城?”
陳霆眉頭微皺,這座山城乃是嚴家核心所在,但神念掃過,卻是沒有發現一個嚴家的核心人物,雖然看上去守衛森嚴,但卻沒什麽高手,就連教場上打拳的那些嚴家子弟,也都是資質平平,顯然不是嚴家的嫡系。
楚靈兒目光已是越來越陰沉,從嚴文斌的記憶中得知,嚴家确實有先天境強者坐鎮,而且不止一人,兩位嚴家老祖長年居住在山城之中,族中的化靈境和破武境的高手更是不少,但現在卻是一個都感覺不到,似乎全部離開了,就連那些有潛力的後輩子弟也都不在山城之中。
“莫非嚴家提前收到了消息!”
楚靈兒眉頭緊蹙,她的精神還有些萎靡不振,目光中更是露出了深邃之色,離開虎嘯山後,一刻沒有停留,僅僅一天便趕到了這裏,嚴文斌根本沒有機會傳遞消息,嚴家人怎麽會提前有所準備,而且是直接放棄了山城。
僅僅是一個楚靈兒不會讓嚴家放棄山城,真正讓對方害怕的還是碧玉谷,以碧玉谷的實力,随便來一兩個太上長老,便足以将整個嚴家毀滅。
“看來這條線索又要斷掉了。”陳霆歎了口氣,山城之中雖然還有不少嚴家人,卻不過都是一些棄子,根本不可能知道太多的秘密。
楚靈兒在雲層中看了很久,終于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陳大哥,我們走吧。”
“你想通了?”陳霆暗暗松了一口氣,嚴家高層已經放棄了山城,如果楚靈兒執意展開一場殺戮,他倒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沒有力量時覺得自己弱小,但有了力量之後,我心裏也有些迷茫,當仇家全部伏誅之後,我又該何去何從。”楚靈兒幽幽的說道:“文以筆亂國,俠以武犯禁,若我真的自持武力将楚家山城屠戮一空,可以日後連我自己都會恨自己。”
陳霆也有些默然,習武之人講究心境通透,快意恩仇,但若是被仇恨所蒙蔽,便很容易墜入魔道:“即是如此,那你何不放棄仇恨,以你的姿質,破除心結之後,定将海闊天空,任你翺翔。”
“從犯免死,惡首必誅。”楚靈兒臉上顯出一絲厲色,随即又笑了笑:“陳大哥也不用擔心,修爲不到的時候,我不會冒險。”
陳霆笑了笑,這種血海深仇自然不是幾句話就能夠勸解,他也能夠體諒楚靈兒的心境,也不再多說什麽,至少她今天放過了嚴家山城的這些人,足以證明他她的心底仍是良善,不會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嚴家的線索已經斷了,你可是準備回碧玉谷?”陳霆問道。
“不,我打算回家去看看,再過得幾日,便是爹娘的忌日,我要回去拜祭。”楚靈兒搖了搖頭,守玉仙子給了她一個月的時候,倒是不急着回去:“陳大哥還沒有去過雲夢山莊吧,可否與小妹同行,也好讓小妹盡盡地主之誼。”
楚靈兒展顔一笑,向陳霆發出了邀請。
“也好,我就陪你去拜祭一下伯父。”陳霆想了想,倒是沒有拒絕,他也不打算那麽快回天道閣,反正是四處遊曆,也沒有理由拒絕美女的邀請,何況還可以借此機會,與楚靈兒一同參悟匿息歸藏心法。
這是楚靈兒從嚴文斌的記憶中翻出來的一篇法訣。
内視境武者便可以神識外放,查看對手的修爲和實力,但就算是先天境強者,也無法看穿對手的隐脈,這門匿息歸藏心法,便是利用武者的隐脈,将全身精氣收斂,藏于隐脈的竅穴之中,來逃避神念探查。
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是沒那麽容易,僅僅是轉息内息,收縮經脈,變化竅穴便是極爲複雜,而且這種方法難以持久,隻能算是旁門左道,但很多時候,這種旁門左道反而會成爲保命的手段。
從嚴家山城離開,過上清河,再有百餘裏便是楚家所在的岫玉谷。
路過上清河的時候,陳霆不由得慢了下來,當年陳霆撐船的西口渡仍在,但渡船卻要大了許多,阮老七的墳頭早已長滿了野草,代替他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正赤着膀子撐船擺渡。
景色依舊,卻物是人非,
岫玉谷處于一片低矮的群山之中,谷外四季不敗的鮮花連綿百裏,蝴蝶飛舞,花香滿山,數條蜿蜒的小溪從花叢中穿過,景緻倒是極美,在谷外數裏之地,陳霆和楚靈兒便将法衣收了起來,步行入谷。
路是山間小路,并不寬敞,兩旁的淙淙流水聲聲入耳,再看那蝶蜂群飛,道道清靈之氣從花叢中冒出,遍布整個山谷,更是讓人感到賞心悅目。
岫玉谷雖然美景如畫,但位置卻是偏僻,少有人來,也多了一些清靜雅緻。
陳霆或許還感覺不到,但楚靈兒卻是皺起了眉頭,岫玉谷中明顯多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原本幽雅的山谷已被塵世的喧嚣和嘈雜所玷污,濃郁的花香更是摻雜了污濁之氣。
“岫玉谷一向少有人來,究竟是什麽人?”楚靈兒眉頭緊蹙,眼中已有了一絲怒意,腳下加速,急掠而出。
山谷深處,一座莊園映入眼簾,這所莊園建設的别具匠心,清雅而簡潔,莊重又不失秀麗,隻有幾十間屋子,但卻錯落有序,庭台樓閣,假山池塘一應俱全,與莊子周圍的景緻混爲一體,宛如天成,園中随時可見百花怒放,生機盎然。
一眼望去,雖有古樸之色,但細看之下,卻發現大部分都是新建成的,想來三年前的那場戰亂已将大半個莊園毀去,如今的莊園在楚靈兒的大費苦心之下,重建成而,幾乎與以前一模一樣。
但本應是十分溫情雅緻的莊園,此時卻有些烏煙瘴氣,一股股烤肉的香氣從莊園裏飄了出來,還有數十個身披鐵甲的侍衛來來回回的穿梭着,似乎在翻找着什麽。
在花園中,七八個佩戴刀劍的武者,大刺刺的坐在花叢之中,喝酒吃肉,更有幾個塗汁抹粉的女子穿插來去,不時的發出調笑嬌喘聲。
這景象要是放在城中的煙花場所倒是正常,但在這清幽的山谷中,卻是顯得大傷風景,更有些不倫不類。
看到眼前的這番景象,楚靈兒心如刀攪,自己花費了偌大的苦心,才将楚家莊園恢複爲舊日的七成模樣,此時卻被這群人給糟蹋大半,樹木零落,花壇倒塌,處處傳遞出污穢之氣。
楚靈兒怒火中燒,憤怒的眼神甚至可以殺人。
便在此時,從莊園的大門中,一個老人匆匆跑了出來,鼻青臉腫,新傷舊傷羅列,口中更是掉了幾枚牙齒,擡眼間,看到楚靈兒,臉上立時露出焦急之色,急跑到近前,低聲說道:“小姐,您怎麽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許伯,怎麽回事?是誰在這裏鬧事兒?”楚靈兒壓下心裏的怒火,将老人扶住。
這位老人家原本是楚家的管事,三年前躲過了一劫,後來楚靈兒重建山莊的時候,便回到了這裏,楚靈兒平日不在山莊,大部分事物都是由許伯在打理。
“這些人……”許伯的眼色有些閃爍,顯得有些害怕:“這些人來自鎮南王府,領頭的是鎮南王世子。”
許伯說到這裏,回頭看了看大門内,聲音壓的更低:“趁着沒被這些人發現,小姐還是盡快離開吧,這些人來勢洶洶,而且稱小姐爲皇嫂,說是替二殿下打造行宮,占據了這裏,卻每日翻翻找找,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莫非這所宅子子還有什麽寶物不成?”陳霆倒是有些奇怪,鎮南王乃是大周王朝最有實權的王爺之一,一般的寶物根本不放在眼裏,若不是得到了确切消息,鎮南王世子怎麽會到這裏來胡鬧。
許伯狐疑的看了陳霆一眼,隻是一味的催促着楚靈兒離開。
“就算是鎮南王世子,敢在這裏放肆,也要受些教訓。”楚靈兒倒是冷靜下來,但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機。
便在此時,長笑聲中,七八個武者簇擁着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走了出來,相貌倒是有些英氣,腳步沉穩,每一步間距都是一模一樣,淩空虛點,也是身負上乘武學,隻是神色有些玩世不恭,流露出一股痞氣。
“哈哈,碧玉谷的小公主,果然是個美人胚子,難怪會被二哥看上。”華服年輕人笑道。
原來他便是鎮南王世子。
陳霆目光微動,當年在萬空寺外,與原玉婷和鄭紅袖一同追捕小白狐的華服少年,竟然便是鎮南王世子齊軒。
“世子來這裏做什麽?”楚靈兒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沉聲喝道。
“嘿嘿,這裏是皇嫂的娘家,但也太過清淨了,絲毫沒有人氣,本世子帶了些奴仆下人,将此地好好整治一番,建成一座行宮,也算是送給二哥和皇嫂的禮物。”鎮南王世子毫不在乎的笑道。
莫非鎮南王府已經倒向了二皇子,陳霆心中微震,看來那日沈貴妃抵擋住天邪宗主的刺殺,确實驚動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