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要誤會,在下隻是見到朋友駕馭雲雁從暴風雨中沖出,手段着實高明,一時見獵心喜,才忍耐不住出手相試。”虬髯大漢笑道。
“不打不相識,若有得罪之處,我在這裏向你賠罪了。”華服男子氣息收斂,臉上也堆滿了笑意:“在下段勝,不知朋友怎麽稱呼?”
陳霆目光微沉,從剛剛的交手中已經判斷出來,虬髯大漢的境界乃是化靈初境,而自稱段勝的華服男子的修爲顯然要更高一些,但也沒有達到武聖級别。
對方言語客氣,陳霆的臉色也緩和下來:“你就是這艘船的主人?”
“不,這艘船是我家公子的,我家公子最喜歡結交年輕才俊,若是見到閣下這般人物,定然十分歡喜。”段勝說道:“剛巧我家公子在船上宴請賓客,相請不如偶遇,還請朋友賞光,也當是我等向你賠罪,如何?”
陳霆微微一怔,他踏上樓船的時候便察覺到,這樓船不僅打造的極爲結實,而且布局更是巧妙,一杆帆、一柄漿,甚至甲闆上随意放置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都可以化爲攻敵的武器,加上純鋼打造的船身,這樓船可以随時化爲一個戰鬥的堡壘,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大戶人家打造的商船,而是戰船,大周王朝的鋼鐵戰船。
難怪能夠輕易闖過剛剛的那場風暴。
與此同時,陳霆也敏銳的發現,船上的每一個船工都步伐穩健,所有的動做和氣質都如出一轍,這些船工,顯然都是軍伍出身的高手。
整個大周王朝中,能夠調用這種鋼鐵戰船出海的王公貴族并不多,段勝口中的公子多半是皇室中人,甚至有可能是皇子。
莫非是想招募自己,才派出這兩人來試探。
陳霆腦海中念頭急閃,他本不想卷入皇子間的争鬥,但轉念一想,卻是沒有拒絕。
“對了,還不知道朋友高姓大名?”見陳霆同意赴宴,段勝顯得十分高興。
“在下陳霆!”陳霆沒有隐瞞,但目光中卻是露出古怪的笑意。
“陳霆,這個名子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段勝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微變,還沒等他說話,一旁的虬髯大漢卻是叫了起來:“陳霆,你就是剛剛被革除了宗室名号的陳國皇子?”
話一出口,虬髯大漢便知失言,剛剛還有些蒼白的臉色已漲的通紅。
“不錯,就是我,不知道你家公子,是不是還要宴請我?”陳霆倒是并不在意,似笑非笑的看着段勝。
段勝的臉上露出尴尬之色,陳國前皇子的身份已經有些不妥,而且陳霆還是叛逃的質子,就算朝廷沒有追究,貿然結交,也會惹上麻煩,這件事情,他卻是做不了主。
“還請陳公子稍候片刻。”段勝低聲交代了幾句,便匆匆離開。
陳霆倒也不急,一邊緩緩的在船頭踱步,一邊猜測樓船主人的身份。
不多時,段勝去而複返,臉上仍是堆滿了笑意:“抱歉,讓陳公子久候了,怠慢之處,還請陳公子海涵,我家公子聽說之後,已将在下訓斥一番,若非宴席上還有其他賓客,隻怕要親自前來相迎。”
如此熱情的态度,倒是讓陳霆有些驚訝,莫非自己猜錯了,這船的主人不是皇室子弟,否則的話,怎麽會絲毫不顧忌自己的身份。
“段先生客氣了。”
陳霆好奇心起,在段勝和虬髯大漢的帶領下,向船艙走去。
樓船共有五層,下面二層都是下人船工居住之地,中間二層則是護衛的居所,段勝直接帶陳霆上了五層。
一層層向上走去,可以感受到每一個艙門後面都散發出隐晦的氣息,時隐時現,一道道神念在陳霆身上掃過。
能夠釋放神念,修爲至少要在内視境,要知道大周朝雖底蘊渾厚,但許多武聖級高手都密藏不出,軍伍之中内視境就可成爲一軍将領,這條樓船上,竟然有數十位内視境高手。
陳霆臉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是暗暗戒備,不過,有赤陽天衣和斷玉飛劍,就算有什麽變故,也足以逃出去。
步入樓船五層,在最大的一個房間内,擺滿了酒水吃食,一個身穿黃色袍子的俊秀男子端坐正中,身後站立着兩個護衛高手,下方設有六個席位,已坐有四人,其中兩個席位空缺,應該是段勝和虬髯大漢的位置。
段勝将陳霆引到空位之後,便走到了俊秀男子身後,低聲說了幾句。
陳霆一進房間就被那俊秀男子所吸引,此人年紀不過二十餘歲,身上沒有散發出一絲元氣波動,仿佛是一個柔弱的富家公子,頭帶玉冠,衣袍用料考究,氣質異常尊貴。
“果然是大周皇子。”
陳霆目光微縮,在盛京三年,自然認得此人,六皇子,楊瑞。
周武皇子嗣衆多,但能有資格和實力繼承皇位的,卻是沒有幾個,其中大皇子、二皇子、九皇子勢力最強,但也有一些皇子不甘居于人下,這六皇子便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六皇子宴請自己,是爲了拉攏,還是像楊啓那樣,要将他擒下邀功。
陳霆裝着沒認出來,不動聲色的在席位上坐下。
“大膽,見到六皇子,還不下跪行禮?”正主還沒發話,旁邊坐位上的一人已開口喝道。
此人坐于六皇子下首,也是被宴請的賓客之一,相貌威嚴,不怒自威,顯然是久居上位之人。
陳霆冷眼旁觀,并不說話,對這種急于拍馬上位之人,顯的極爲不屑,他也曾是皇子身份,就算曾在盛京爲質,除了周皇之外,也無需向任何人行禮,況且現在他更是入了天道閣,随着修爲漸深,大勢養成,對皇權看的更是淡薄。
“找死!”那人見陳霆藐視自己,大怒之下,就要出手。
“好了,秋掌門,這位陳霆陳公子,是天道閣弟子,也是本宮請來的貴賓,你收斂一下你的火氣,不要破壞了宴會的氣氛。”六皇子淡淡的說道,似乎對秋掌門有一些不滿。
“天道閣!”這位秋掌門不過是一個三流宗派掌教,與五大聖地相比,如同螞蟻與大象的區别,聞言立時軟了三分,不再言語。
“陳霆,你我在盛京城曾有過數面之緣,雖然沒有交談過,卻也不算陌生,你也無需顧慮,我們并不是敵人,反而可以坐下來交個朋友。”六皇子緩緩說道。
陳霆倒是并不驚訝,大周皇室之中,不少人在天道閣中修煉,知道自己的事情倒也并不奇怪,但讓他奇怪的是,對方與楊啓和楊開泰的态度截然不同,似乎真的有結交自己的意思。
“殿下不怕惹來麻煩?”陳霆說道。
“哈哈,既然陳公子能在茫茫大海上與本宮相遇,也算是有緣,況且隻是交個朋友,又會有什麽麻煩。”六皇子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
“陳兄弟是吧,在下餘林,是曉月山弟子,你我都是來自五大聖地,一會兒可要親近親近。”便在此時,旁邊席位上的年輕男子臉帶笑意向陳霆舉起了酒杯。
“原來是餘兄!”
對于曉月山,陳霆知道的不多,前不久大長老龍在天被薛冰擒下來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回去了,不知道餘林此次出海,是不是與這件事情有關。
“來來來,我再向陳兄弟介紹下這幾人,”餘林指向其他座位上人說道:“這位是青雲山上的青雲真人,這位是混元派的夏應斌夏掌門,這位是龍虎門的掌門秋敬毅,這位你們剛剛交過手,謝峰,爲人雖然魯莽了一些,但性子耿直,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虬髯大漢裂嘴一笑,卻是自顧自的大吃大喝起來。
除了謝峰之外,其他三人的名頭極大,不是真人,便是一派掌門,陳霆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應該隻是三流門派,但修爲倒也不弱,至少也是化靈境的高手,尤其是那青雲真人,全身氣息運轉如意,恐怕已達破武境。
陳霆向幾人拱了拱手,卻是并不多言。
這房間極大,幾人分座兩旁,中間還有歌舞助酒,席間六皇子的話語不多,也沒露出招攬之意,但陳霆卻能夠看得出來,除了餘林之外,其他幾人都已經被六皇子納入嫡系。
六皇子的勢力雖然弱了一些,但也未必沒有希望,私下裏苦心經營,倒也網羅了不少高手,但陳霆卻并不看好此人,大周王朝的皇儲之位牽連甚至廣,甚至連周皇都不能一言而決,沒有天道閣掌教的首肯,任何皇子都無法坐穩帝位。
陳霆在席間的言語也是不多,倒是餘林及爲熱情,不斷的向他敬酒,但陳霆心中自有盤算,他已經知道楊開泰支持大皇子楊碩,出于平衡考慮,他也需要尋找一位皇子合作,而且大周王朝對自己的态度也有問題,也需要找出其根源所在,楊徹倒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投靠自然是不可能,但卻是可以展開有限的合作。
這場宴會雖然熱鬧,但卻隻是談些風花雪月之事,這次見面隻是相互試探,自然不會交淺言深,夜色已深,幾杯酒過後,陳霆便打算告辭。
忽然間,船身猛的一震,似乎是撞到了什麽東西,竟然停了下來。
幸好房中衆人都是武道高深之輩,下盤穩固,沒有摔倒出醜,不過桌碗杯盞卻摔落地上,打了個粉碎。
如此大的樓船,怎麽可能說停就停,六皇子臉色微變,段勝更是直接掠出,但還沒等他出去查探,就聽到一聲聲慘叫傳來,空氣中更是多了一股血腥氣。
房中衆人的臉色立變。
唰唰唰!
數道人影沖出,陳霆也跟在衆人後面,但還沒有走出房間,便感到船上的氣息突然間少了大半,下層的船工幾乎是在瞬間便被斬盡殺絕,數十個内視境的護衛倒是與來敵交手數招,但實力相差太遠,剛剛的慘叫聲,便是衆護衛發出的。
海風陣陣,充滿着蕭瑟之氣,樓船上空,卻有一道人影憑虛淩空,昂然而立,冷冷的盯着下方的屠殺。
陳霆目光微縮,已看到一座巨大的冰山橫立在樓船前,足足有百丈高,巍峨聳立,不知是如何移動而來,而樓船的鐵甲鋼頭已完全嵌入到冰山之中。
僅僅是片刻間,樓船上的血腥氣越來越濃郁,死氣籠罩,數十道漆黑的身影來回穿梭,收割着人命,所有船工都已被屠戮一空,隻有十幾個身手高強的護衛退得快些,才逃過了黑影的絞殺。
船工被殺,這巨大的樓船已失去了轉向的能力,已靜止不動。
“楊徹,出來吧!”
空中那道人影衣衫飄動,如仙似魔,強大的氣息毫不掩飾,罡元散開,一身殺氣如有實質,籠罩虛空,面上更是毫無表情,漆黑的氣流從周身竅穴中湧出,聲音更是森然而陰沉。
遠遠看去,仿佛夜色中凝聚出來的一團妖雲,釋放出恐怖和死亡的氣息,此人對大周皇子毫不客氣,陳霆看不出對方的修爲,但卻沒有先天境那種碾壓一切的威壓,應該是武聖巅峰強者。
“祁連峰,你在本宮的樓船之上,随意殺人,是不是要給本宮一個交待。”
縱然隐藏在夜色之中,但六皇子對這股氣機太過熟悉,立時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一道光華在周身流轉,黃袍迎風鼓蕩,縱而飛起,赫然也是一件法衣。
陳霆目光微沉,在盛京城的時候,他便聽說過祁連峰的名子,此人出身寒門,曾在護國公原風雲府上當馬夫,十六歲從軍入伍,漸漸展現出可怕的武道天賦,更是立下了無數軍功,被周皇加封爲善戰侯,成爲了大周帝國最年輕的王侯。
妖雲變化,顯現出一張蒼白的面孔,仿佛終日不見太陽,陰冷的目光落在六皇子臉上,顯得有些不屑:“不過是一群蝼蟻罷了,本侯殺人還需要給誰交待,倒是你,六皇子,卻是讓我們所有人都看走眼了,竟然無聲無息間得到了這天大的機緣。”
大周王朝的王侯,地位不在皇子之下,但畢竟君是君,臣是臣,善戰侯不僅随意屠戮船上的護衛,甚至對六皇子也流露出殺機,莫非是要造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