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個寒衣節祭祀大典，袁隗就非常厭惡。

董卓在雒陽越來越嚣張，步步緊逼，已經是讓袁隗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威脅了。

他是太傅，将皇帝攢在手心，但也比不過董卓将自己的士卒放在雒陽周邊，放在宮城内外。

皇帝有大義在，但大義是擋不了那些士卒的刀劍的。

那些個小卒，連字都不認識幾個，豈是會懂什麽大義？

董卓的強勢，讓袁隗心中越發想要除掉董卓了。

俗話說得好，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董卓現在在雒陽越發肆無忌憚，便是已經要到瘋狂的境地了。

正常情況下，董卓離敗亡也就不遠了。

尤其是在寒衣節祭祀大典，在董卓謀劃許久，要給自己進位相國的儀式上，半路殺出個變數出來。

呂公明...

袁隗現在沒有聽過呂公明的名聲。

但他知曉，這個名字，在今日之後，将被天下人所共識。

不過...

既然你是大漢忠臣，也得到了名聲，不如就忠到底。

死！

隻要這個呂公明死了，那天下原本就洶湧的憤怒，便會如火山爆發一般，徹底的釋放出來。

那些沉默寡言的漢臣，那些想要自保的臣公，将不會再沉默。

尤其這呂公明是在太學一列走出來的。

太學中，最多才俊子弟，也最多博士大儒。

他們不僅僅是一個人，身後還是一個個世族。

隻要讓董卓殺掉呂煜，那些太學生自然是會前來阻擋的。

如果董卓憤怒，将這些太學生一起殺了...

那最好。

那天下的士族，必定攜手勠力，一同除賊。

若沒有，也相當于是将這些太學生得罪得幹幹淨淨。

離董卓敗亡的時間，便又進了一步。

在袁隗眼中，呂煜的死對他是有好處的。

所以他要呂煜死，甚至也要太學中的那些太學生也死。

死的人越多，這陣勢越大，袁紹袁術兩人在外面，才可以更加得心應手。

“明公，呂煜殺不得！”

蔡邕連忙跪伏下去。

方才王允在一旁一直沉默，但是見到袁隗突然倒戈，他知曉自己也是淡定不起來了。

“董公，蔡議郎非是爲了自己的私利，是爲了我大漢，爲了董公。”

王允走上前來，對着董卓微微行了一禮。

“王司徒，便是你也要上來？”

我是最需要爲呂公明說話的人...王允在心中喃喃自語。

“今日我這老朽之身上來，爲的也是我大漢，爲的也是董公。”

沒等董卓開口，王允繼續說道。

“請問董公，我大漢可缺忠臣否？”

忠臣？

董卓扪心自問，馬上搖頭。

我就是大漢最大的忠臣，這大漢怎麽會缺忠臣。

“那忠臣之中，敢死之士可多？”

聽到這句話，董卓的表情明顯變得沉郁起來了。

說到敢死之士，董卓自然是想到了那些來刺殺他的人了。

這心情能好就是怪事了。

“也不少。”

“今日的呂公明雖然猖狂，但他畢竟是爲我大漢着想，也是爲董公着想，他今日之後，必是天下聞名，董公自然可殺得，但殺了之後，太學之中必然是群情激奮，即便是博士李儒再是會分而化之，恐怕都是如此，如今這個局面，又何嘗不是機會？董公爲何不彰顯自身大度？那呂煜狂悖，還敢當場殺人，而董公放過了這個呂煜，豈不是向天下人說董公乃是大度之人，屆時必定天下稱贊，再有之這呂煜與天下人都罵董公乃是漢之奸臣，此事之後，誰敢言之？誰會言之？”

王允換了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服董卓。

但是董卓眉頭緊皺。

“你說得非常有道理，但是這個呂煜...我還是要殺！”

他董卓要殺一個人，便是你說了再多的話，也是沒用的。

“董公可是成大事者？”

王允也算是豁出去了。

“我自然是了。”

董卓現在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厲害的人，當然覺得自己是成大事者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容人之量，董公明明知曉如今殺呂煜是弊大于利，卻爲了一己私憤而殺之，那呂煜所言之董公是漢之奸臣的帽子，便真的扣在董公頭上了，還請聽我這老朽之身一言，呂煜，萬萬不能殺。”

“這...”

王允的話，确實有道理。

“但司空若是不将呂煜殺了，那些太學生，怕不是要蹬鼻子上臉了？”袁隗在一邊卻是努力的給呂煜捅刀。

“呂煜殺了，對主公自然有害，但是留着，害處更大，主公便不需要再考慮了，此事已定。”李儒也是在一邊說道。

他自然是早看出了殺死呂煜的害處。

但是，留下呂煜，豈不是給人來了個典範？

日後便會出現更多的呂煜。

此是其一。

其二...

這個呂煜，現在要不殺了，放了出去，不亞于是放虎歸山。

雖然李儒隻是遠遠的看了呂煜一眼，但他看人向來是準的。

這呂煜，天生福相，今日不死，日後，恐怕真是會有一番作爲的。

尤其是有了這個名聲之後。

“這袁隗！”

王允深深吐了一口氣，心中已經是把袁隗罵了個狗血淋頭了。

你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你袁隗在天下的名聲也少有人比，但你如今不爲呂煜說話便是了，還想要撺掇殺了呂煜。

你安了什麽心？

就在祭台上的人争辯的時候，台下也是出現喧鬧聲了。

以濮陽闿爲首的太學博士，帶着各自的學生，已經是将路給堵住了。

呂煜看着面前這一個個的面孔，心中懸着的心也算是放下去一半了。

好在現在漢室雖然傾頹，但天下人都是心系漢室了。

心系漢室，現在自然也是會心系他這個漢室忠臣了。

“今日要想殺呂公明，便先殺了我這個老朽！”

濮陽闿方才聽了呂煜的一番話，心中對呂煜已經是升起了敬佩之心。

像這般的大漢忠臣，若是在他面前死了，那他這一輩子的聖賢書，經義也就白讀了。

“今日要想殺呂公明，便先殺了我陳群！”

陳群在濮陽闿身後，也是大聲表态。

在他身前，陳群的父親陳紀轉身看向陳群，眼中全是贊許。

“今日要先殺呂公明，便先殺了我楊修！”

呂煜現在無疑是楊修的楷模，偶像。

他已經是自我攻略，變成呂煜的小迷弟了。

“今日要想殺呂公明，便從我等的屍體踏過去！”

身後那些太學生亦是高呼。

其聲，直上九霄！

台上，楊彪的視力不錯，聽力也還行，突然在太學中聽到了楊修二字，身體一個機靈。

呼~

他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了。

尤其是在下面的人群前面看到了楊修的身影。

這混小子，怎麽去參活這種事情去了？

我平時是怎麽交代的？

當真是坑了爹了。

楊彪心中火冒三丈。

但生氣歸生氣，他肯定不能把自己的這個得意兒子置于險地，所以，他也出列了。

“董公，呂煜不能殺!”

說完此話，楊彪也是直接，把鍋甩到皇帝劉協身上。

“陛下一直在看着，不若董公詢問陛下心意，讓陛下來決定殺不殺呂煜。”

聽到楊彪這句話，蔡邕與王允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突然醒悟。

妙啊！

如今這北郊祭壇中，陛下才是位置最高的那個人！

如果陛下說不殺呂煜，董卓能殺？

莫非你董卓的話，比陛下還要有份量？

若真是如此，你這奸臣的形象，便也是坐實了。

董卓要吃個啞巴虧了。

但是...

王允蔡邕兩人心中開心沒多久，便又開始擔憂起來了。

但陛下...會救呂煜？

換句話說，陛下敢忤逆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