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且慢!”
在一邊,身穿陪祭官服飾的蔡邕馬上站了出來。
他已經是到了不得不站出來的境地了。
年輕人,火氣實在是太大了!
這不是在尋死嗎?
當着諸公的面,将奉承董卓的範平給直接枭首了。
殺人便算了。
諷刺董卓的話,更是直接露骨。
換做是他,應該說即便是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在董卓手下也不一定能夠活下來。
但他之所以要向正在盛怒之上的董卓求情,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他看重呂煜,經過這件事之後,他便更加看重呂煜了。
從少年意氣也好,還是從對漢室忠誠程度來看,便是他蔡邕,也自诩不如呂煜。
這是漢室的大忠臣!
才華灼灼,品行高絕,不應該死在這裏!
他還想着将自家女兒托付給呂煜送到衛家去呢!
當然…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甚至比這第一個原因更加重要,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讓蔡邕冒着被董卓責罰下獄的風險依舊站出來。
那便是呂煜不能殺!
呂煜确實是少年意氣,确實是嚣張到了一種不可複加的地步。
但是有一點他做到了,而且還是做得很成功。
他将自己塑造成匡護漢室的形象,雖死猶生。
而且聲勢很大。
董卓今日的寒衣節祭祀大典,陣勢很大。
他爲了讓進位相國的事情做得名正言順,花了很長的時間來造勢。
太傅袁隗,太尉楊彪,加上他這個司空。
三公九卿,是全部到場了。
甚至于連皇帝都被他帶了出來。
但是...
董卓的聲勢越大,反而是越給這個呂煜做了嫁衣。
呂煜的時間,董卓掩蓋不了,今日之後,便是天下皆知。
若呂煜死了,那也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而董卓殘害忠良的事情,會因爲呂煜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而傳遍九州四海。
他突然醒悟過來了。
難不成那呂煜的把握,說的就是個?
蔡邕重重搖頭。
若他真的這般想,那便是鬼才了。
不!
是雄才!
敢用自己的性命做賭,還相信自己能夠活下來。
這得需要多大的智慧與多大的勇氣?
蔡邕扪心自問,他自己是絕對沒有的。
當然。
呂煜他雖然看重,但與整個朝堂,整個天下的份量,在蔡邕心中自然不是同日而語的。
換句話說,在蔡邕心中,呂煜死了便死了,但是朝局,乃至于天下有變。
他蔡邕便是冒着生命危險也要站出來!
但現在的局面是,好像他是被這個呂公明給利用了。
而且...
他還不得不給呂公明說話。
說好的辯經,到了現在,反而是他要向董卓求情。
“蔡議郎,你還給這狂悖之徒說話?此人嚣張至極,今日不殺,我威儀何在?”
董卓臉原來是黑的,現在是黑紅的,胡須頭發都要炸開了。
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司空,那呂公明雖然狂悖,但所說的話,也不乏道理。”
說的有道理?
罵我的話也有道理?
董卓的眼睛眯了起來,裏面的神情已經是變得非常危險了。
蔡邕他雖然看重,但隻要是威脅到他,一旦不聽他的話,即便是蔡邕,他也是敢下手的。
他董卓,最不怕的就是威脅。
什麽蔡邕名氣大,殺了不行。
我董卓偏要殺!
蔡邕自然感受到了董卓眼中的殺意,但他的話還是繼續說了出來。
“呂公明固然可惡,固然嚣張,但董公升任相國有如此多阻礙,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相對于功勞,董公護住陛下,雖然是大功,但是爲司空是綽綽有餘,升任相國,恐怕稍有不妥,不如待慢些時日,再上位不遲,如今天下異動,董公應該以安撫爲主,待天下平和,這便是大功一件,屆時公升任司空,便是狂悖如呂公明之輩,恐怕也不敢多說什麽。”
蔡邕的一番話,讓董卓眼中的殺意殺了許多,但是他想了一下,眼中的殺意又漫出來了。
“那小子不殺,我心中不順暢!”
這話中有殺氣,但蔡邕在心中卻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
這證明還有得談。
他最怕的,就是那種連談都沒得談的局面。
那便是他的嘴再巧,也沒有半點用處。
“呂公明雖然狂悖,與公不敬,但敢問明公,呂公明可是怕死之輩?”
怕死?
那小子是在找死!
“他要是怕死,那這個世界就沒有怕死的人了!”董卓話語中的殺意不加掩飾。
“呂公明便是死都要在明公面前死谏,爲何?”
“爲了揚名罷了。”
這些士子,有些人是爲了名聲甯願去死的,在董卓看來,呂煜很明顯就是這樣的人。
“揚名或許是,但呂公明可是忠心漢室之輩?”
董卓想了一下,說道:“他若是忠心漢室,那我豈不是真如他所說的漢室奸臣?”
“明公當然不是奸臣,呂公明死谏,不過是爲了讓明公迷途知返,如今天下異動,明公卻不思懷柔,拉攏人心,反而是鐵血鎮壓,以至于州郡皆有異動,董公以爲,一人之力可敵天下?”
我一個人如何與全天下的人打?
“這...”
董卓有點被蔡邕說動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李儒開口說話了。
“隻是這個呂公明如此嚣張,今日若不處置,主公威望豈不是受損?”
呂布看着李儒說話,覺得現在應該是自己可以插嘴的時候了。
“義父,議郎所言,甚有道理,況如今若真殺了呂煜,首先便是太學那關過不去了。”
太學人有萬餘人,背後或多或少都是有家族的。
這也是董卓沒有直接對太學下手的原因。
他若是下手了,恐怕真的是要被天下讨伐了。
“主公如今能夠震懾朝堂,便是靠的威望,若威儀不再,有這個呂公明開頭,便有會第二個,第三個呂公明,屆時主公如何收場?”
“這個...”
“況乎我在太學亦是博士,太學早不是鐵桶一塊,隻要我分而化之,太學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不錯,尤其此人居然敢當着諸公的面殺人,這殺人,本就是要以命抵命的,司空殺之,名正言順。”
站在劉協身側的袁隗撫着胡須,笑着說道。
原本董卓已經是準備遂了李儒的意要殺那呂公明了,但是現在聽到袁隗的話,他心中又有些懷疑。
這袁隗,爲何要我殺那呂公明?
他跟我可不是一路人。
李儒也看出了董卓的猶疑,馬上說道:“太傅何必故作此言,想要以此保住呂公明性命?”
李儒此話一出,董卓冷哼一聲,心想着自己差點被這個袁隗給耍了。
“殺,給我狠狠的殺!”
“殺得好!”
袁隗哈哈大笑兩聲。
他可不是要保呂煜的。
他就是要呂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