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闿輕輕笑了笑,說道:“我這老朽之身,算的了什麽?若能大振士氣,即便是是死了,也是如太史公所言之重于泰山的。”
人活一世,無非是求名與求利。
對于利,一把年紀的濮陽闿早就不追求了,他現在追求的,就是名聲,青史留名的名聲,爲此,他就算是死了,其實也是無憾的。
況且,他是真的惜才了。
“此事不妥。”
呂煜重重搖頭,說道:“況且晚輩準備了這麽久,對于現在的局面,也不是全然沒有半點生機的。”
“哦?”
濮陽闿臉上稍稍詫異,他先前走了兩步,但是像是想到什麽一般,又走回去了。
“這種局面,即便是我們準備多久,又有什麽用?”
這太學中出來刺客,然後你還在駁斥董卓。
董卓不殺你,殺誰?
“這幾日來,爲應付這種局面,我也去面見了蔡議郎與呂布...蔡議郎雖然現在依附董卓,但心裏想得也是忠心漢室,雖然他這個忠心漢室,在我看來他的做法并不對,這是理念之争,但是我相信蔡議郎會贊同我說的話的,至于呂布...”
“他雖然是董卓義子,但也是要名聲的,董卓現在名聲不佳,我正擊其痛處,即便是有刺殺,也有此二人護我。”
“這……”
濮陽闿眼神閃爍不定,但最後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也罷。”
他歎了一口氣。
“也希望你是真的有所準備,心中有把握,不然,在董卓面前,我是救不了你的。”
“晚輩心中有數。”
“有數就好。”
事已至此,濮陽闿也知道自己說的話已經是夠多的了。
“若你辯不過李儒蔡邕,退下無妨,身後還有我這把老骨頭。”
呂煜輕輕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再說了。
“那我先告辭了。”
“去罷。”
呂煜也幹脆,直接轉身離開。
這面谏辯論的時間,恐怕就在眼前了。
而濮陽闿看着呂煜的背影,眼中欣賞有之,但裏面更多的,還是擔憂。
在呂煜回到祭台旁邊的時候,祭祀也是到了尾聲了。
陪祭官李儒手上拿着黑色帛書,瘋狂稱贊董卓。
“董公乃是隴西臨洮人。曜曜有神輝,扶漢濟世之能臣也。少嘗遊羌中,盡與豪帥相結。後歸耕于野,諸豪帥有來從之者……由是以健俠知名。爲州兵馬掾,常徼守塞下。董公膂力過人,雙帶兩鞬,左右馳射,爲羌胡所畏……”
李儒說起董卓過往,極力稱述董卓的功績,什麽涼州羌氐作亂,能夠被平定,全是董卓的功勞。
什麽黃巾之亂,沒有董卓都平息不了。
這李儒,說起話來真是一套一套的。
在帝辇之上,董卓拍着肚子,哈哈大笑,心情顯然不錯。
“陛下,老臣雖然有些功勳,但與陛下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什麽,老臣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輔助陛下,統禦萬民。”
在李儒的話還在滔滔不絕的說着,最後他才點名主旨。
“陛下年幼,需要賢人輔佐,董公勞苦功高,入雒殺除何進丁原此等亂臣賊子,昭昭之心,天人共鑒之,相國一職,董公任之,可使我漢室強盛,百姓安康,天下歸心……”
李儒的話還沒說完,那些個西涼将領馬上直接跪伏下去了。
“請主公擔任相國,輔佐陛下,治理天下!”
這些西涼将領都跪下去了,他将祭壇圍得水洩不通的西涼鐵騎,一個個現在也是跪伏下去了。
山呼:“請主公擔任相國,輔佐陛下,治理天下!”
這山呼之聲,可以說真如山崩一般。
将坐在帝辇主位上的皇帝劉協的臉都吓得煞白。
站在劉協身邊的太傅袁隗敢怒不敢言,隻好冷哼一聲。
太尉楊彪閉着眼睛,當做是沒看到。
而在遠處,鄭泰與荀攸等人的臉色已經是非常難看了。
“義父勞苦功高,作爲相國,理所當然。”
衆人都道賀了,呂布自然也是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哈哈哈,我那有你們說的這般。”
“自然有了,蔡議郞,你說可是?”
蔡邕愣了一下,輕輕點頭,說道:“若董公一心爲社稷着想,爲陛下着想,進位相國自然也是不無不可的。”
“陛下以爲如何?”
李儒對着皇帝劉協行了一禮,笑呵呵的說道。
“這……朕……”
董卓臉上有不悅之色,他看向袁隗,心裏知道或許是這個老匹夫在搞鬼。
“哎哎哎~我還是不要做相國好了。”
董卓擺了擺手,一副我不做相國的模樣。
“陛下待我恩重,司空之位已經是足夠了。”
但不管是袁隗,還是蔡邕,以及場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董卓說他不想要做相國,這是個假話。
這就叫做禮讓。
像是那些人想要做皇帝,群臣都要勸進再三,情況就和現在的董卓一般。
李儒知曉。
得讓更多人來稱贊董卓才行。
隻有如此,那今日董卓成爲相國的事情才會名正言順,最起碼是表面上的名正言順。
李儒一個提醒,便有太學生上前恭賀董卓了。
想要名聲氣節的太學生有很多,但也有很多太學生想要榮華富貴,升官發财。
隻要他今日恭維董卓,那麽他日後爲官,想來就是坦途。
“這些人,當真是辱了我輩名節!”
楊修冷哼一聲,很不高興。
陳群亦是陰沉着臉。
這去恭維的人中,以他左傳子弟最多了。
這最多,自然也是最丢臉了。
呼……
呂煜深吸一口氣,他知道,現在的時機差不多了。
他一起身,呂布就投過來眼神,但很快又偏過去了,當沒看見。
呂布此人,還是不能完全依仗的。
究竟是佐董卓篡漢還是扶王允興漢,他不知道;究竟是奪曹公兖州以取中原,還是占劉備徐州以行割據,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安居袁氏兄弟麾下做個名将,還是收複張邈、張楊,成爲一代霸主,他還是不知道。
後面,呂布仗是打了不少,卻沒有一個明确目标,抓到什麽就是什麽。
他忽而是忠臣,忽而是逆臣,忽而是名将,忽而又是軍閥——這種缺少定見的人,空有匹夫之勇。
不知道是否真的願意爲我說話。
不然……
怕是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