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牛頭山間的霧氣也漸漸消散。
整個牛頭山的面貌,也算是在呂煜面前展露無遺了。
雖然上山的時候一路險阻,但是這牛頭山上居然有一片不小的平地,夾在兩座主峰之間,周圍十幾座小峰掩映,顯得隐秘無比。
當然...
此時牛頭山簡略的帳篷營地中,到處都是血迹。
雖然快到立冬時節,溫度較低,但血腥味還是非常刺鼻的。
血水流淌,将山中的水流都染上了些許腥紅色。
“将這些屍體的頭砍下來,屍體埋到山裏面去。”
若是将屍體放久了,說不定就有瘟疫出來了。
東漢桓帝時大疫三次,靈帝時大疫五次。
成千累萬的人被病魔吞噬,以緻造成了十室九空的空前劫難。
其中尤以東漢靈帝時的公元171年、173年、179年、182年、185年等幾次的疾病流行規模最大。
東漢末年十室九空,說有戰亂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被瘟疫傷寒奪走了性命。
王甯重重點頭。
“我曉得。”
他派人二三十人将屍體拖到山下,一齊埋在早早挖好的坑洞裏面。
雖然上山到田喜伏誅,不過兩三刻鍾的時間,但由于山匪尚在睡夢中,即便是被那一聲慘叫給吵醒了,手上也沒有武器,被那些憤怒的鄉勇直接是穿了個透心涼。
即便是投降了...
在呂煜沒有阻止的情況下,這些鄉勇殺紅了眼,又殺死了不少人。
至于善待俘虜?
在這些鄉勇那裏可沒有這個規矩。
更何況在他們眼中,這些山匪十惡不赦,不殺留下來做什麽?
是故短短兩三刻鍾,可是死了百餘山匪。
“文長,俊忠,将這些受降的山匪統計一下人數,另外,再去山匪内庫看看,可有錢糧?”
雖然呂煜現在有王家資助,但數百人王家尚可出資,但若是變成數千人,王家便是要資助,怕是得砸鍋賣鐵。
山匪窮兇極惡,相應的,應當是有些家底的。
更何況成臯所在是河南、可以說是豫州徐州等地通往洛陽的必經之地,這種要道,商旅定然是不少的。
這田喜在牛頭山做了幾個月的山匪,應當是有些積蓄的。
在呂煜将事情安排下去後,宋猛張平兩人手中握着滴血精鐵大槍與镔鐵大砍刀,驅馬都在呂煜身前。
“主公,角峰百姓都援救下來了。”
兩人從馬上下來,當即對呂煜行禮。
“你們做得不錯。”
呂煜重重點頭。
視線穿過張平宋猛兩人,呂煜馬上看到那些被山匪劫掠上來的百姓。
多是女眷與老幼之輩,青壯倒是少見。
不過這也正常。
呂煜隻是想了一下也明白了。
魏莊、馬頭溝百姓中,青壯不是上山爲匪,就是入了他這個鄉勇義兵,真正留在魏莊與馬頭溝的,恐怕也隻是些老幼了。
更不用說山匪劫人,見到青壯肯定是先殺了。
青壯不如老幼好控制,又沒有女眷的功能,可以用來享受發洩。
看到這一群群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百姓,呂煜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時至中平六年,漢王朝這一艘巨艦艨艟早已經殘破不堪了。
民謠歌曰:
小民發如韭,剪複生;頭如雞,割複鳴。吏不必可畏,從來必可輕。奈何望欲平。
自殇帝到漢靈帝,七十餘年換了八個皇帝,平均一個皇帝在位的時間不超過十年。
宦官當朝,黨锢之禍,賣官鬻爵,加之北面鮮卑複起。
苛捐雜稅将百姓壓得喘不過氣來,西園買官做的縣君太守,對治下百姓更是百般剝削。
農民起義,随處可見。
成臯就是在呂煜面前最鮮活的例子。
“貴人救命之恩,請受小老兒一拜。”
魏莊、馬頭溝的裏正見到呂煜,連忙行大禮,整個人都跪了下來。
後面的百姓見到裏正都跪下來了,一個個紛紛跪伏在地,感激的說道:“俺們多謝貴人的救命之恩,貴人替俺們打山匪,就是俺們的再生父母。”
“貴人救命之恩,俺們無以爲報。”
.....
“這如何使得。”
這一群人跪伏下來,呂煜連忙從馬上躍下來,上前兩步便将裏正扶起。
“長者何須下跪,我呂煜也是成臯縣人,爲民除害之事,我自當要做。”
裏正被呂煜扶了好幾次,終于是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此時他臉上早已經是老淚縱橫了。
這是激動,但更多的是後怕。
昨天被劫到牛頭山,裏正已經覺得自己是個死人了。
心中已經是在狂呼:“吾命休矣”了。
在角峰山洞,伸手不見五指,被山匪肆意打罵,家中女眷甚至遭受這些挨千刀的山匪玷污。
想到此處,裏正心中屈辱便化爲了憤怒。
“孝廉郎是俺們縣的能人,好人,是俺們縣的再生父母,俺們縣能出孝廉郎這樣的人物,是老天眷顧,小老兒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孝廉郎一定要答應。”
呂煜看着這裏正的表情變化,也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話。
“長者盡可說來。”
呼~
裏正深吸一口氣,看着身後一排跪伏着的鄉親,狠聲說道:“請孝廉郎将外地山匪全部殺了。”
本縣人少有窮兇極惡者,況且,他們魏莊、馬頭溝也有不少人上山做了山匪。
之前以爲隻要是牛頭山上有了自家人,這魏莊、馬頭溝也就不用怕牛頭山的山匪了。
但現在看來...
當真是太傻了。
全部殺了?
呂煜看着裏正,後面跪伏的人聽到裏正這句話,紛紛上前說道:“請貴人将外地山匪全部殺了!”
這外地山匪,或許有無辜之人。
但...
無辜又如何?
呂煜明白,隻需要将這些外地山匪殺了,他便能夠得到民心,這魏莊、馬頭溝的青壯便會爲他馬首是瞻,本地山匪與鄉勇也會振奮不已。
既然如此...
殺幾個無辜之人,又算的了什麽?
“好!”
呂煜大聲應承。
“魏延、宋猛,張平,将外地山匪,全部枭首!”
“諾。”
魏延張平宋猛三人都不是等閑之輩,見呂煜下令,各個身先士卒,将跪伏在地、被捆綁着的外地山匪一個個枭首。
頭顱高飛,鮮血直射,便是滿腔怒色的裏正,都不敢直視這種場面。
咕噜~
在呂煜身後,王甯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
相反,他見過很多。
這個時代,被餓死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有時候你在路上,便可以看到一個死人倒在地上。
人民如草芥,不是一句空話。
但看到死人是一回事,看到這麽多人在面前被砍頭,又是另外一回事。
“主公,這...”
呂煜輕輕擺手,讓他不要說話。
王甯腹中反胃,輕輕點頭。
他看着面前這個臉色都沒有多少變化的主公,突然覺得近在眼前的呂煜好像不在身邊一般。
我沒有看透過主公...
從來沒有過。
慘叫聲,求饒聲,鮮血迸濺聲...
不絕如縷。
少頃,投降的一百多個山匪,頭顱已經全部身首異地了。
“長者,可滿意?”
裏正深吸一口氣,掙脫了呂煜的虛扶,後退兩步,直接跪伏在呂煜面前。
“孝廉郎爲俺們報仇雪恨,俺們魏莊、馬頭溝的鄉親願意給孝廉郎做牛做馬,以報大恩。”
呂煜趕忙将裏正扶起來。
“如今世道顯亂,我自然會幫扶諸位的,都是自家人,不必界外。”
“貴人,俺們雖然上山爲匪,但也想在貴人手下做事。”
呂煜現在的身上的光芒實在是太耀眼了。
平時作威作福的山匪,在貴人說十日除掉,真的就十日除掉了。
貴人對俺們有恩,能在他手下做事,那自然是光榮的事情了。
“俺們也想爲貴人做事。”
裏正見到這些人表态,也乘機加了一把火。
“他們這些人雖然上山爲匪,但都是逼不得已,那賦稅實在是太重了,種出來的東西,都交不夠賦稅,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他們都是老實本分人,有一把好力氣,孝廉郎可以随便差使。”
“俺們願意爲貴人效力,貴人要俺們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俺們有大把力氣。”
這一趟除山匪,沒有白來啊!
呂煜知曉,自己已經是得到聲望了。
如果這是在玩遊戲,呂煜頭上該冒出‘+100聲望’的提示了。
“好!”
呂煜對着面前的百姓拱了拱手。
“既是如此,那諸位便入我呂家義兵,兩餐管飽,每月還有些錢糧用以贍養家人。”
呂煜稱呂家義兵,而非是鄉勇義兵,也是直接在這些人面前說明了。
你們是我呂煜的人。
“多謝主公。”
那些個糙漢大喜,一個個跪伏下來。
“拜見主公。”
“拜見主公。”
.....
山呼之聲,在這牛頭山間來回回蕩,而呂煜亦是意氣風發。
再有這五百人,呂煜短短時間内,便聚了八百人。
八百,已經算是有一定的人數了。
隻要好生訓練,八百人也有很強的戰鬥力。
更不要說呂煜現在名聲打出去了,日後前來投效他的人,肯定不止這八百人。
在亂世之中,也算是有了些許根基了。
有兵在手,呂煜心中也安心了不少。
将牛頭山的内庫清點了一下,果然發現了不少錢糧。
讓宋猛帶着本部人馬看守牛頭山,呂煜揮了揮手,意氣風發的吼道:“将山匪人頭串好,回縣城!”
大破山匪,不将這個事情宣揚出去,這豈是呂煜作風?
.....
帝憫鄉民,散家财,招義兵,大破牛頭山匪三千衆,至此縣中再無匪患,百姓感涕,箪食壺漿以謝帝恩,是歲中平六年也。——《周書帝紀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