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使人滅亡,避必先使人瘋狂?
王甯愣了一下,問道:“主公此話何意?”
呂煜拍了拍手,揚了揚衣袖上的灰塵,說道:“下山劫掠百姓以做人質,本就是下下之策,況且這些百姓之中,多有與山上山匪結親帶故者,那山匪頭子想要以此來威脅新上山的土匪,但山上四五百人,家中親眷豈是能全部抓來的?牛頭山山匪此舉,不過是自取滅亡而已。”
如果說原來這些新上山的成臯縣人還會猶豫一下。
畢竟呂煜雖然是在南門立木了,但他們上山爲匪,終究不是一件小事。
況且日後生計問題,他們對呂煜的承諾也是将信将疑的。
這可是數百口人,吃飯可不是一個小問題啊!
呂公明當真能爲他們解決?
但是...
如今的這些擔憂,被山匪頭子田喜這般逼迫,他們哪裏還有得選擇?
這分明是要挾他們前去送死。
如果說在田喜做出掠村的決定之前,那些新上山的成臯本地人尚且有選擇的話,那麽現在他已經是别無選擇了。
“明早起兵攻占牛頭山,必會勝出!”
王甯臉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被主公如此一說,反倒是我多慮了。”
王甯心中安定。
“王家商隊衆多,消息靈通,多多幫我打聽洛陽與颍川的消息。”
洛陽事關大局,颍川關乎賢才。
王甯重重點頭。
“主公放心,都安排下去了。”
“甚好。”
............
是夜。
天色昏暗,頭頂上的懸月也隻剩下月牙兒,呼呼的風聲大作,比之平常更加有寒意。
再過兩日,便是立冬了。
立冬,也稱爲十月節,乃是冬季的開始。
立,建始也;冬,終也,萬物收藏也。
水開始結冰,但隻有薄薄的一層;天氣逐漸轉冷,寒氣逼人。
正當呂煜準備睡下,準備明日剿匪事宜的時候,王甯卻是徑直走入堂中了。
堂中燭火搖曳,大堂正中的火盆也隻剩下火苗,散發着不多的熱量。
“主公,彭安有事求見。”
彭安?
呂煜點了點頭,稍微整理身上裝束。
“讓他進來。”
“諾。”
沒過多久,彭安裹着稍顯破舊的大麻衣,蜷縮着走了進來,嘴中不斷朝着手哈氣。
顯然這夜間趕路,彭安也是吃了不少風寒。
“彭安,你在這個時候何至于冒險前來見我,可是牛頭山有了變故?”
山匪頭子田喜既然都掠村上山,也是不相信這些新上山的山匪,對彭安他們肯定是有監視的。
在這個時候彭安還敢冒險出來見他,那肯定就是大事了。
“啓禀貴人,确實是有了變故...”
彭安快速的将山匪掠村的事情粗略的講了一遍,大多是呂煜已經知道的情報。
“如今山中弟兄們雖然憤慨,但有不少人家眷确實是被田喜那厮扣住了,以至于他們不敢有所動作。”
呂煜輕輕點頭,臉上倒是不至于有慌亂之色。
“隻是上山爲匪者不少于四百人,那田喜不過劫掠了百人上山而已,大多數人應當是沒有親眷被山匪田喜脅迫的才是。”
彭安重重點頭,隻是臉上還有苦色。
“話雖如此,但是山上頭目皆是那些有家眷被山匪挾持的人擔當的,我等即便是有所動作,也實屬困難。”
這田喜,倒不至于真的笨。
“那些家人被田喜挾持,心中雖然恨透了田喜,但根本不敢反抗。”
呂煜摸了摸下颚,問道:“那些家眷被關在哪裏了?”
“角峰山洞裏面。”
牛頭山之所以稱之爲牛頭山,自然是因爲它的山型酷似牛頭,有兩峰。
“角峰地勢險要,而且田喜那厮在要道上安插了親信,俺們即便是想将裏面的人救出來,也是難事,而且我們手中也沒有稱手的兵器。”
山匪東西都是靠搶的。
這突然上山了數百人,武器自然是不夠的,大多數人都是用各種農具裝裝場面的,要說戰鬥力,比之呂煜現在隻訓練了幾日的鄉勇都要不如。
“家人被脅迫的壯士有幾人?”
“估摸着,有三四十人。”
呂煜微微點頭,再問道:
“你這幾日,可有說動人?”
彭安重重點頭。
“如今山寨中人人自危,這幾日已經逃了不少人了,這幾日,俺自然是說動了不少人。”
“多少?”
“百來人。”
“足夠了。”
呂煜微微颔首。
“你可認識那些被要挾的好漢?”
彭安點頭。
“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弟兄,我自然認識他們。”
“可有把握說服他們?”
彭安想了一下,先是點頭,後面頭就搖得更撥浪鼓一般。
“田喜用他們親人性命做要挾,要說服他們不容易。”
呂煜對着彭安招了招手。
“你過來。”
彭安緩步上前。
隔得近了,呂煜拍了拍彭安的肩膀,說道:“說服人須有說服人的技巧。若是你以現在的局面勸解,他們心存僥幸,還以爲給田喜那厮賣命就能換得家眷安穩。
但田喜既然做出要挾之事,便是撕破了臉,即便是抵擋住義軍攻勢,用血肉換來的,可能也隻是田喜的屠刀。
更何況剿匪大軍甚衆,牛頭山被破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那些助纣爲虐的莽漢,還以爲義軍會放過他們的父母?”
這個時代,可沒有軍民一家親的傳統。
山寨被破,家眷親屬逃不過一死,若僥幸守下山寨,這心生芥蒂之後,田喜不會放任這些被他要挾過的人待在牛頭山,最後還是免不了一死。
“若是他們願意配合,我定将率領精兵強将,先行将角峰百姓援救出來,再去殺田喜,比之被山匪田喜耍弄,這不是更好的選擇?”
彭安重重點頭。
“小人明白了,既然投靠田喜是死路一條,俺相信可以說服弟兄們。”
沒有大澤鄉的大雨,也不會有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隻有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人才會想着在絕境中奮力一搏。
“既然如此,小人告退了。”
他此番回去尚且要走十來裏腳程,時間可耽誤不得。
“且慢。”
呂煜叫住彭安。
“若仍有執迷不悟者,你該當如何?”
若有人不聽勸?
“道理都講明白了,他們應該不會...”
“萬一呢?”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彭安咬了咬牙,說道:“貴人放心,若有人不顧大局,俺們定然把他綁了。”
見彭安明白了他的意思,呂煜也算是放心了。
“這一路回去要耗費不少時間,陳三。”
“在。”
“你騎馬将彭安送到牛頭山腳下。”
“是。”
彭安心中一暖,連忙對着呂煜行禮感激。
“多謝貴人體恤,貴人放心,俺此去定然成事。”
“一路好走。”
目送彭安出堂,呂煜看着一旁沉思的王甯,打了個哈欠。
“子靜,早些歇息,明日尚要早起。”
王甯重重點了點頭。
“是,主公。
主公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當真是讓人心安。
我王家沒有跟錯人!
王甯心中感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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