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這一次,影像中不僅有了清晰的畫面,鍾鳴甚至能夠聽得清屋頂上掠過的風聲。
影像中仍是兩個孩子并排坐在狄府某個院子的屋頂上,一人望着天空,欣賞着漫天的繁星,而另一人則自始至終都低着頭。
鍾鳴試圖将手中的碎片轉了個角度,碎片中的圖像也随之變換了角度。
兩個孩子的臉龐終于映入眼簾,正擡頭望着天空的那人是狄莫,而一旁的“鍾鳴”則低着頭,手指不斷地在戳着屋頂上的瓦片,看起來目光呆滞,活脫脫一個癡呆兒的形象。
“奇怪,怎麽聽不到阿莫在說什麽……”
畫面中的狄莫神色淡然,與平日裏仁善溫和的氣質可謂大相徑庭,而他的嘴唇一直在動,似乎是在說着什麽話,可奇怪的是,鍾鳴能夠聽得清畫面中的“風聲”,卻無論如何也聽不清狄莫在說些什麽。
就好似……唯獨狄莫的聲音被過濾掉了一樣。
鍾鳴皺了皺眉,将手中的琉璃碎片湊近了些,睜大了眼睛往碎片中看,想要通過狄莫的唇語讀出他到底說了些什麽。
可還未等他看清,手中的琉璃碎片卻突然出現了幾道裂紋,随着一聲清脆的響聲,琉璃碎片竟又爆發出了一陣七彩光芒,随後便寸寸碎裂,連帶着碎片也化作粉末,消散在了記憶長河之中。
“這……”鍾鳴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雙手手掌,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就這麽碎了?碎片還憑空消失了?
雖說在進入記憶長河之前,李靈犀就給他提過醒,一些不太重要的記憶确實有被“遺忘”的可能性。
可現在自己正看着呢,當面就給忘了?
狄莫到底說了什麽?爲什麽自己完全聽不到?
這事情越是往深了想,越是感覺處處透着詭異。
不過記憶碎片既然已經消失,那麽不論如何,鍾鳴都無法得知那段記憶究竟蘊含了怎樣的信息,再怎麽想,都沒意義了,與其在此繼續糾結浪費時間,倒不如想辦法撈一撈其它的碎片,說不定可以有新的線索。
想到此處,鍾鳴便将目光投向了遠處河流中的另一塊琉璃碎片。
呼——
鍾鳴猛地遊了過去,此處的水流流速已然讓現如今踏入銅皮境的他有了些許壓力,但尚可支撐,還遠未到竭盡全力之時。
嘩啦——
鍾鳴遊到地方,努力維持着自己的身形,将河底的那塊碎片撿了起來。
定睛望去,碎片内的影像又是一變,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兩個一高一矮的人影,其餘景色便看得不算真切了,看樣子是另一段記憶。
已然熟悉了套路的鍾鳴自然明白接下來要做些什麽,他頂着洶湧的水流,很快又撿拾到了兩塊體積更小些的碎片,将它們融合在了一起。
碎片中的影像變得清晰起來,這一次鍾鳴總算是看清楚了這兩個模糊的人影。
那個矮小的人影正是自己,仍是一臉癡癡呆呆的模樣,看外表似乎隻有六、七歲的模樣,應當是幾年前的記憶了。
記憶中的自己正蹲在地上,手裏攥着一根不知哪裏搞來的樹枝,呆呆地擺弄着地面上地一個小小的螞蟻窩。
而另一個站在自己對面的人,則是個看起來身形極其魁梧的白發老者,他就這麽背着雙手,一言不發地看着正低頭捅着螞蟻窩的自己。
此時面對清晰的影像,鍾鳴還注意到了在不同遠處的牆角,一名身着狄府仆役服飾的男人正倚靠在牆根呼呼大睡,看樣子應當是狄孝行專門派過來保護鍾鳴的家丁,隻是不知爲何此時卻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過了良久之後,許是白發魁梧老者一直看着鍾鳴,看得有些膩了,于是轉過身,很快便離開了這裏。
從始至終,這個魁梧老者也沒有說一句話,更沒有對鍾鳴做出什麽别的事情,他隻是安安靜靜地看着鍾鳴捅了将近半個時辰的螞蟻窩,随後如同一隻無人注意的鬼魅,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這人又是誰?”鍾鳴看着這片琉璃碎片的影像,怔怔無言。
他敢肯定,自己絕沒見過這個魁梧老者,對于他的身份更是沒有半點頭緒。
可這老者卻明顯是認識自己的,不然也不會無聊到看了自己将近半個時辰。
況且一旁熟睡的狄府下人,隻怕也是這魁梧老者的手段,但奇怪的是,這老者自始至終都沒有對鍾鳴有任何不利行爲,倒并非像是來找他麻煩的。
其實還是記憶碎片中給出的信息線索實在太少,就連聯想都無從下手。
鍾鳴搖了搖頭,放下了這一塊完整的琉璃碎片,繼續向前遊動。
不過此時的水流已然相當湍急,鍾鳴努力了好久,也未能順利遊到下一塊琉璃碎片的地點,他明白以自己目前的魂魄強度,恐怕遊到此處便是極限了。
再想往過去回溯,恐怕得步入鐵骨境、乃至血丹境才有可能了。
想到此處,鍾鳴閉上雙眼,身體放松,不再抵抗洶湧的水流,任由記憶長河将他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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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鍾鳴緩緩睜開雙眼,轉頭向窗外看去,外面現如今已至深夜。
倒是自家師兄李靈犀仍未回到靈犀筆内養傷,而是維持着法相,似乎在想什麽事情。
“師兄?”
“回來了?”李靈犀收起掐指算卦的那隻手,将其隐于紫色袍袖之中,神色恢複了往日的淡然:“可發現了什麽?”
“唔,确實是有所發現。”鍾鳴點了點頭,将那個魁梧老者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白發魁梧老者?唔,想不到還真有不對。”李靈犀小聲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這是哪一家哪一教的……”
“師兄,你剛才在說什麽?”
“啊,沒甚麽,還有什麽其它發現麽?”
鍾鳴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将自己與狄莫的那段記憶講出來,隻是搖了搖頭:“沒什麽了,剩下的隻是些無關緊要的記憶,有的撈在手裏還沒熱乎就消失了。”
“總之,還是要小心一些了。”李靈犀叮囑道:“我看你的身世隻怕沒這麽簡單,平日裏習武也不要懈怠,若是你能夠快點步入武道第二境‘鐵骨境’,在這座邱陽城中方可算得上有些自保之力。”
“是。”鍾鳴這一次倒是沒再嘻嘻哈哈,反而斂容肅言道:“謹遵師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