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莫話音剛落,鍾鳴與林造之便徹底不說話了。
林造之繼續撿起了之前看的那本書,鍾鳴則幹脆倚靠在了馬車内壁,閉目養神起來。
見兩人都不再理會自己,狄莫顯得十分委屈,一開始不是你們兩個非要讓我表态的嗎?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好了麽?
此時李靈犀的聲音再一次在鍾鳴心底響起:“你這個傻弟弟還真是天真的有些可愛,腦子裏竟然總是裝着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
“是有些太過理想化了。”鍾鳴嘴角微翹:“不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傻是傻了點,可這世間的大多有趣變化,不都是那些聰明人眼中的‘傻子’一點點推動出來的嗎?”
“那些長生諸子寫在書上的‘迂腐道理’,單獨拿出來一看,哪一個不能挑出點毛病?各家的弟子門生,又有多少不是照本宣科,能真正理解諸子良苦用心的?可正是因爲‘知道’本就已然極難,傻傻‘傳道’之人才尤爲可敬可佩。”
“倒是林造之此人,說出此等驚人之語。”李靈犀面上浮現出一絲擔憂之色:“實在是已近魔道……或許之前你是對的,這樁機緣未必真的是善緣,而是孽緣啊……”
“現在說這個,隻怕還爲時過早了。”鍾鳴倒是對于林造之相當寬容:“這才不到一年,再等等看吧。”
————
很快,馬車駛到了狄府門口,三個孩子下了車,嘻嘻哈哈地跑進了狄府。
“喝!”
“哈!”
穿過前院,便能看到一身短打勁裝的護院頭領正在一塊極寬闊的空地上對着一根木樁練拳。
“王叔!”狄莫沖着那邊的護院頭領招了招手。
被稱呼爲王叔的護院頭領轉過頭來,撤了拳架子,沖着這邊笑了笑:“兩位少爺。”
“王叔你繼續練拳,我們先走一步啦!”
說罷,狄莫與鍾鳴便動身向内院放向走去,隻是林造之此時卻停下了腳步,沒有跟上鍾鳴兩人,反而找了個樹蔭處坐了下來,獨自盯着在一旁空地上練拳的王護院。
其實林造之幾個月前便總是在一旁看他練拳,王護院對此倒是不以爲意,天下能夠真正用來攀升武道境界的武學,若無對應的血氣運行與呼吸之法,幾乎都隻是一個徒有其表的花架子,光憑肉眼便想偷學到甚麽武學真傳,那是癡人說夢。
鍾鳴臨走前還看了看蹲在樹蔭下的林造之,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轉頭便走。
之前他還問過李靈犀,自家護院頭領王叔大概是個什麽水平的武者。
按當時李靈犀的說法,這位王護院出拳間的力道十足,一拳一腳盡皆有開碑裂石之威,若是他猜得不錯,應當是一位“銅皮境”已然修到了頂尖處的武夫。
而李靈犀之所以要用“猜”這個字,那是因爲武道修習本就要刻意切斷與天地聯系,一身血氣内斂,因此武道的修行者幾乎個個天生便是隐匿修爲境界的高手,若不動手,隻怕根本無從知道此人境界如何,不像修習術法的練氣士,若想隐匿修爲,還得想辦法修習專門的斂息法術。
不過李靈犀也說過自己眼光毒辣,一個人練武時究竟是猶有餘力還是全力施爲,他一眼便能看透,因此王護院的真實修爲大概的确便是銅皮境巅峰,算是堪堪步入了武道修習的門檻,或許在邱陽城中足以算得上頂尖高手一流,可真要到了襄楚郡的府城、甚至大魏的京城,隻怕就很不夠看了。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鍾鳴對于“觀看王護院練拳”這種事情便顯得有些興緻缺缺,遠不如林造之來得那般熱情高漲,有這個工夫,倒不如自己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多走幾次九宮步法來得實際一些。
說起九宮步,雖然在半年前的時候,鍾鳴就隐隐間有一種即将打破桎梏的預感,但不知是因爲自己平日裏偷懶太多,還是因爲《混元武經》本身實在難練,直到現在他仍然卡在了九宮步法的最後一步,每一次都在第八步走完後功虧一篑。
盡管鍾鳴已經感覺自己的身體素質比之剛剛蘇醒的時候早已強了不知多少,但實際上他現如今仍然沒有步入武道第一境“銅皮境”,難以以一個武道修行者自居。
對此李靈犀倒是沒有任何意外,在他看來,鍾鳴若是能在三年之内便将混元武經的第一篇《九宮篇》練成,那就已經是個奇迹了,這才練了不到一年,還差得很遠。
不過平日裏對鍾鳴練功的催促,李靈犀倒是一點沒落下,在他看來,本身鍾鳴的武道資質就一般般,加之《混元武經》又是出了名的難練,再不勤奮刻苦一些,這輩子别說破空飛升了,能結丹都是奢望。
“鍾鳴,今日份的九宮步可走完了?”随着鍾鳴一起進了自家小院,李靈犀不忘提醒道:“這武道修行便如同逆水行舟,不進……”
“不進則退!”鍾鳴扔下了自己的小書箱,搶先說道:“師兄,今日我還有事,等明日再練。”
“你又有什麽事了?”李靈犀幾乎立馬認定鍾鳴肯定是要找借口偷懶,不由得氣地七竅生煙。
“我這一次是真的有事。”鍾鳴搖了搖頭,走到了卧室床頭的百寶櫃前,拉開了最下面一層的抽屜,拿出了一疊黃皮草紙。
“這是什麽?”
“呵呵,一本小說。”
“小說?”
“嗯,還未寫完。”
說罷,鍾鳴已将這疊紙拿到了卧室内的書桌旁一字排開,前面的幾頁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而後面卻還有不少空白紙張。
平日裏李靈犀多在靈犀筆内沉睡養傷,除非是鍾鳴主動聯系,或是像這種時候偶爾出來透透氣,幾乎不會現身,因此他竟然完全不知道鍾鳴還正在寫一本小說。
“你什麽時候開始寫的?”
“一個月前吧,看多了這方天地的各種故事話本,突然就有些手癢了。”鍾鳴熟練地拿起筆架上的一支硬毫筆,同時開始化水研墨,拿出其中的一張空白紙鋪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