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無相，幽幽暗暗的混沌主動向他侵來，不僅僅是肉身，連元神都一同沉淪其中。
汪子安強提意識，運轉頂上“太虛空洞”，以深邃空洞容納這股襲來的混沌力量。
他這太虛空洞是從廣法天尊處得來，乃元始天尊之法，而練成之時，卻是以老陽、少陽、老陰、少陰之氣所凝，仿通天教主四象歸元歸返混沌，已經脫離了這道法門的真正凝練之法。
所以，在面對真正的混沌入侵時，其中缺陷也瞬間顯露了出來。
暗沉沉的無形力量壓來，原本已經穩固的深邃空洞陡然震動，出現了不穩的迹象，其内剛剛生出的太極元氣将要斷成四截，好似要被重新打回四象元氣。
看到此幕，汪子安神色微動，但終是心神穩定，念動“太虛空洞法”的法訣，将混沌當成外力，重新圓滿這道深邃空洞。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爲天地母其氣混沌如雞子，瞑津始芽，鴻蒙滋明，太極元氣”
幸好其内元氣未散，在法訣催動下，再次歸一，并且在混沌壓力下，逐漸去除了斧鑿痕迹，仿佛天地所生，将四象元氣徹徹底底的化爲了太極元氣。
受此影響，太虛空洞自然穩固下來。
汪子安心中微松，但仍是不敢大意，一邊分神念誦法訣，一邊調動太虛空洞，吞納混沌力量，壯大剛生不久的太極元氣。
先前有言，這玄妙之境伴随着外界難見的機緣。
随着兩種混沌力量不斷對抗，太虛空洞逐漸擴大，雖仍是肉眼難見，但在元神感應中，仿佛一道漏鬥。
大口朝上，無需催動，便能自行吞噬外界力量壯大自身，小口朝下，将得來的力量化作精純法力，供汪子安揮霍。
可以說，隻有這空洞漏鬥尚存，汪子安一身法力便無枯竭之憂。
而那太極元氣則在漏鬥中滾個不停，形狀也由原本的氣體，逐漸化成了一顆渾圓珠形的樣子，其内半黑半白，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竟與金仙道果有幾分相似。
汪子安見此，知曉此境已是無法傷他，隻等将這片混沌徹底煉化，便能突破關竅，元神歸返肉身，開始凝練道果。
心神一松，開始參悟起這副混沌未開的奇異景象來。
而就在汪子安這邊逐漸突破的時候，被群妖所占據的北濟水中，也迎來了一道身影。
蟒頭人身，裹着獸皮，脖子左右各有三顆蛇頭生出，不斷吐着信子。正是那位奉了黃河河伯之命而來，名喚七首的那人。
黃河河伯交待七首的事情也有一段時間，就是不知此妖爲何現在才來。
七首站在水中，也不動用遁光，隻是步行，如履平地，每步踏出都有丈許之遠。但詭異的是，沒有驚起半點水花。
察覺到那股冥冥中的危機逐漸遠去，七首心中一松。
這北濟可不是黃河，能任由他施展遁光。這河中不僅僅被開辟出了諸多洞天，還有身軀龐大的妖物在河底沉睡，甚至還有天生異能的妖獸化作芥子微塵藏形。
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不明内情，肆無忌憚地催動浪潮而行，結果驚擾到了河底的一位大妖，被河底伸出的一隻猙獰獸口直接吞入了腹中。
若非是他以蛇頭替命而逃，恐怕元神真靈都要被其腹内的酸液消融掉。
一想到那副場景，七首也不禁打了個寒顫，腳步放快了幾分。
因群妖在水中栖息，妖氣沖天，許多水底植物、動物根本無法生存，所以與南濟水不同的是，此處極爲荒涼，好似步入死地，連一株水草都看不到。
一路前行，直至來到一處大峽谷前，一股蒼茫氣息撲面而來，七首才止住了腳步。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峽谷是經過一場大戰留下來的痕迹，其内甚至還有不少怨氣、妖氣久久不散，在這處陰暗地域中，甚至逐漸壯大，好似在孕育着什麽可怕的妖邪。
不敢多看，他右手虛抓，光華一閃，手中出現了一盞雕刻龍形的青燈、以及一枚散發白滢滢水光的玉珠。雖未經法力催動，但兩件物品上還是有先天氣息散發出來。
這竟是兩件難得的先天靈寶。
看到這兩件東西，七首面上也不禁露出幾分心痛之色。
他與河伯所言的那人有些關系不假，但想要見對方一次，也是極難，爲了确保此次成功，專門耗費了不少時間，取來這兩件物品。其中這赤燈還是他用一見随身靈寶換來的。
輕歎一聲，心中開始默念那人名号。
不多時，一道詭異的力量不知從何處而起，投射在他的元神之中，那股伴随而來的陰暗、狂暴氣息幾乎将他部分元神影響，甚至同化。
忙把心神相連的靈寶喚起，玄色水光将元神洗練，才将那股力量擋住。
七首目中不由閃過一絲驚恐，心中隐隐有些後悔接下了這趟差事。
但他同樣是本領非凡之人，強行穩定心神，便與這道意識聯系起來。
“大人，在下七首，奉河伯馮夷之命，前來求見大人，還望大人能現身一見。”
接連數聲呼喚，那道投射而來的力量好似緩緩醒來，一道意識出現在了他的心中。
“何事來找本神。”
這道意識給出了回應，聲音有些沙啞，說話之時，那股詭異的力量便再次強大，在七首心間幻化出一被黑暗霧氣籠罩的怪物。
外來力量侵入自身元神，這對不論是出身人、妖、魔等族類的仙家來說，都是絕對不允許的事情。
但七首在這道意識出現後，卻是不敢有任何掙紮反抗的動作，同樣在心中化出形狀，跪伏在地，将河伯所言的事情盡數道出。
“濟水之神，防風氏後裔？”這道意識好似提起幾分興趣。
七首聞言，立刻接着說道：
“不錯，此子已得他們這一脈的那位老祖認可，而那位老祖之女如今卻與大人的仇敵走在一起。
“大人如能将此子除去，也算是一報先前神軀被毀之仇。”
但讓七首心中打鼓的是，這道意識久久沒有回應，心中焦急，忍不住沖着身前的黑影喚了兩句。
“大人。”
“大”
“夠了。”這道意識終于再次給出了回應。
“連那位的名号都不敢說出，還想讓本神去殺那位的後裔？你是想讓本神去送死嗎？”
“這”七首一時無言。
這不是爲了确保計劃隐秘進行麽，而且大人你不一樣沒有叫出那位的名号麽。七首暗自腹诽。
像那類至高存在，不提說個名号，哪怕是心中出現對方的模樣，都會被其所感應到。
“咳，在下動身之前，河伯讓我帶上了此物，還請大人看過後再說。”七首隻得喚出藏于元神中的水玉寶盒。
此物一出現，立時引起了黑暗中那人的注意。
“咦，竟然是此物？
“馮夷能尋到此物，也是有心了。但可惜，本神并不打算招惹那位，惹來身死道消的下場。
“所以，帶上你的東西，回去吧！”
“閣下何必着急呢！”未等七首說話，就見那水玉寶盒上光華彌漫，于當空凝成一尊人身魚尾的俊美男子身影。
“河伯。”七首心中一喜，叫出了來人身份。
“終于忍不住現身了。”黑暗中的那人好似早有所料，淡淡道：
“方才的一切你都聽到了，速速離去，莫要打擾本神靜修。
“否則”
話音未落，一股更加狂暴、陰暗的力量降臨此間，無邊黑暗彌漫開來，險些将七首的元神撐破，就連河伯馮夷的分神也被這股氣息壓得顫抖不停，身影好似将要破碎。
“死。”
馮夷忍不住變了臉色。
但他也深知能屈能伸之理，面對此等威壓，把袖一拂，白色水光化去黑暗，護住自身。
“不如本君換個要求如何。隻要閣下答應，盒中的東西仍然歸你。”
“什麽要求？”那道意識散去了黑暗，問道。
馮夷見狀，嘴唇一道，一道傳音已是傳入黑霧之中。
“什麽？你确定要如此做法？”這道意識有些詫異，忍不住問了一句。
“隻要能除掉此子，沒有什麽不舍得的，本君确定。”馮夷笑着說了一句。
“沒想到，你居然有如此決斷，比本神行事都狠辣三分。”那道意識也不知是在贊歎還是諷刺，緊接着道：
“本神答應了。”
“好。”馮夷不由大喜。
“不過，七首手中的那兩件靈寶也要歸本神所有。”這道意識又加了個條件。
馮夷分神化念，就看到了外界七首軀體身前的兩件寶物。
神色微動，搖了搖頭：
“僅憑方才閣下答應的事情，這兩件靈寶是絕不可能送于閣下的。”
“若你答應，本神願說服當年與防風氏結仇的那隻豬婆龍，一同前往誅殺此子。
“要知道，那個家夥雖隻有金仙境界，但原本可是大羅金仙，神通非凡，連本神都要小心一二的。”這道意識顯然早有準備，說出了讓馮夷心動的話來。
“也好，就依閣下之言。”馮夷點頭應下。
“好，既然如此，你這道分神也留下吧！”未等馮夷反應，就見無邊黑暗再次湧動，一股渾厚無比的法力自上壓下，直接向着籠罩着水光的河伯分神湧來。
“你”馮夷想要說些什麽，但區區分神，根本無力反抗，隻能被黑暗霧氣吞沒。
原地，一陣令人膽寒的咀嚼聲過後，那道意識再次出現：
“不愧是得了本源眷顧的神靈，連分神都如此美味。”
七首伏在地上，有些發顫道：
“既然大人已與河伯約定在前，那在下便先告辭了。”
說着，就要收回意識。
“着什麽急。”那道意識叫住了七首。
“大人還有何吩咐。”七首身形一僵，拱手拜下。
“本神确實與馮夷那厮有了約定，但你不想知道約定内容麽？”那道意識語氣略帶詭異。
什麽？七首眼睛一瞪，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見黑暗霧氣向着他的意識化身之内沒入。
不多時，七首意識不在，取而代之地則是另外一道意識。
“雖修爲太低，但這具身軀擁有本神同族血脈，足以發揮出更強力量了。”
外界，站在河底峽谷前的蟒頭人身之人低頭看着雙手中的兩件靈寶。
“青天真焰、天瀾真水，有此兩物，足以讓本神神軀恢複一些的。”
把手一翻，兩件靈寶消失不見，目中光華湧動，體型開始發生變化。
原本一對蛇目變成了一紅一藍，就連脖頸左右也各自出現了一個小巧蛇頭。
九頭。
身形變化間，身前峽谷中的煞氣、怨氣、殺氣、妖氣等諸般邪氣盡數向着這人身上湧來，好似向着這位出現的大邪之物膜拜、俯首。
九隻頭顱齊齊張開嘴巴，湧來的萬千邪氣如長鲸吸水般被盡數吸入腹中，原本的金仙境界也在此時發生變化。
大羅金仙。
雖然道果未變，但其一身氣息竟比尋常大羅金仙還要強出數籌。
感應到體内那逐漸澎湃的力量，七首，不，九首不由沉迷其中，發出近乎呻吟般的長歎：
“不錯，已經有本神巅峰狀态的十之一二了。
“防風氏血裔？哼，就以你的鮮血來祭奠本神破滅的神軀吧！”
冷笑一聲，九首化作一道玄光，往河中某處而去。
而在河伯府中。
感應到一絲分神被滅，馮夷臉色微白，悶哼一聲，身軀忍不住晃了晃。
“不愧是兇名赫赫的天生邪神，行事果然霸道。”
身周水光湧動，頂上現出一枚三尺方圓的水光寶珠，光華垂落，注入馮夷體内。
得到水脈本源滋補，剛剛受到的傷勢居然眨眼就恢複如初。
“雖未請得此人本體出手，但以七首身軀煉成的化身，再得元神入駐，想來也能發揮其幾分實力了。”
馮夷親眼見過這位邪神的兇威，哪怕是他掌黃河本源，也沒有自信能勝過對方。
“再加上，那位豬婆龍之助。”
相比起拐着彎才能算是與汪子安有仇怨未清的那位邪神，這位豬婆龍與汪子安的仇怨更大。
因爲，這位的大羅道果便是被當初治水的防風氏聯合其他人一起以神物打破的。
“小子，本君會爲你收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