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美祢郡那燃燒的火光還沒有熄滅,木制柱梁被燒得噼啪作響。
從城外支援而來的幕府軍,和城内幸存的幕府軍士兵舉着火把在全城翻找着,尋找被困的人員,尋找還能搶回來的糧食,尋找可用的一切。
這個時候,德川光義才敢将幸存的一些高級将領召集起來,一起商議接下來該如何應對明軍的事宜。
因爲在晚上,明軍的大孔明燈才不會出現。
德川光義輕吸一口氣,首先出聲道:“通過下午的統計,傷亡結果大概出來了。”
“足經大将及以上将領,死亡十七人,還有七人下落不明,傷十二人,其中五人重傷。”
“左翼軍和右翼軍傷亡超過八千人,城中糧草被盡數燒毀,城外所剩的糧草,不足支撐一月了……”
聽着這一個個血淋淋的數字,衆人心頭極爲沉重,當然,毛利秀就除外。
可以說,他是難得的被叫來參加這種高端會議,可這還不是因爲幕府軍需要長州藩的支援,所以才特意把他請來的。
毛利秀就自然明白,也樂呵呵的來了,不過心裏卻是存着來看這些人的笑話的。
正在這時,侍大将松平廣義出聲道:“我有些疑惑,天守和軍營比較顯眼,容易引來明軍的重點轟炸可以理解。”
“可是,那些物資倉庫,好像并沒有太過顯眼之處啊,與周圍的民房無異,怎麽都這麽精準的被轟炸了呢?”
“而且據我所知,所有倉庫在第一次就被全部轟炸過了,這件事情是不是太過蹊跷了。”
雖然松平廣義沒有明說,但潛在的意思大家都能聽出來,是懷疑城中的情報被洩漏了。
衆人聽罷,皆是深以爲然,有的人甚至毫不避諱的直接用眼睛掃了掃毛利秀就。
毛利秀就心頭不由一驚,難道自己真的暴露了?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亂,他立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并努力的保持神色平靜。
稍微思索一番,他便鎮靜了不少。
如果這些人真的有證據,就不會這樣平和的說出來了,他的底氣頓時足了很多。
于是,他先是環視四周,然後直接盯着松平廣義,冷笑道:“松平廣義,我知道你說的是我毛利家,何必遮遮掩掩。”
聽了這話,松平廣義也不甘示弱,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說得不對嗎?美祢郡被炸成這樣了,你毛利秀就和你們毛利家的人,卻幾乎毫發無損。”
“是真的巧合,還是明軍特意避開了你們?”
這髒水可是直接往臉上潑了,毛利秀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拍茶幾,怒道:“你眼睛瞎了,我們住在什麽地方你看不到嗎?我那裏有什麽重要目标值得炸的。”
“如你所說,那城北角的人是不是也有問題?”
“再說,明軍是從上往下看,一覽無餘,倉庫外面那些守衛,明軍像你一樣是瞎子嗎?”
“還有,第二次轟炸間隔的時間那麽短,誰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向明軍提供情報?那總大将所在的位置爲什麽也被炸了,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想到肯定是外面的守衛暴露了。”
被這樣一番毫不留情的斥責和辱罵,松平廣義的臉色一變,又有些啞口無言:“你……”
周圍其他将領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因爲這番辱罵,也将他們大多都涵蓋了進去,而他們之前對毛利家确實有些偏見,沒怎麽去細想這些問題。
現在想來,毛利秀就這混蛋雖然說話難聽,但也不無道理。
毛利家那些人呆在城西角,确實沒什麽可炸的,外面的守衛暴露目标,也很合理。
在雙方争辯時,德川光義原本隻是老神在在的坐着,沒有幹涉,此刻見雙方有些劍拔弩張,這才連忙打圓場。
首先,他對松平廣義斥責道:“同僚之間,不得無端猜忌,趕快向毛利藩主賠個不是。”
松平廣義雖然有些憤憤不平,但還是微微對毛利秀就行了一禮道:“毛利兄,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勿怪。”
毛利秀就看都不看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便坐了下去。
其實,他心裏明白得很,松平廣義就是德川家的狗,也沒什麽腦子,肯定是主人讓他咬自己,他才先将矛頭對準自己。
正如毛利秀就所想的一般,确實是德川光義暗中授意的,他這麽做的目的就是想故意激一激毛利秀就,讓他盡快拿出誠意來洗脫毛利家的嫌疑。
而毛利家想要洗脫嫌疑的方式也很簡單,隻要長州軍帶着糧草支援過來,并真的和明軍、九州軍交戰,自然就不會有人再懷疑毛利家對幕府的忠誠了。
所以,德川光義便順勢道:“毛利君,如今形勢緊急,還請長州藩的行動能加快一些。”
“已經征調的士兵可以帶着籌備好的糧草先行支援而來,剩下的士兵和糧草推遲一些也無妨。”
毛利秀就微一沉吟,便道:“好,依部将大人之令,我立即派家臣去萩城傳令。”
德川光義頓時大喜道:“哈哈,好,毛利家的忠誠想必大家都看到了,以後不許任何人再無端揣測。”
“是。”衆将應令。
其實,也隻是嘴上說說,德川光義和他叔叔德川賴房一樣,從心裏不可能完全信任毛利家的,一直都在暗中盯着毛利家的動作。
不過,萩城确實是在有條不紊的征調軍隊、籌備糧食,沒看到在故意拖延時間,這也是德川賴房和現在的德川光義對毛利家多了一點點信任的原因,也僅此而已。
接下來,德川光義又組織商讨了各項事宜,比如糧草盡量分散存放,并盡可能的存放在地下。
從現在開始,實行每人每天定量配額,非戰時配額要削減三成,以盡可能的減少糧食的消耗。
同時,繼續到長州藩鄰近的各藩去緊急征調一些糧食做儲備,以備不時之需。
除了糧食,美祢郡的左右翼兩軍也要重新調整布局。
在城内隻需配備少量軍隊,其餘的都轉移到城外和周圍的山地中,各将也都分散開來,這樣才會盡可能的減少突遭轟炸時的損失。
各将各抒己見,而毛利秀就基本不插話,隻是認真的聽着,并将所有重要信息都記在腦子裏。
回去之後,他第一時間将這些情報一股腦的彙報給了沈浪,所以沈浪得到情報的速度比幕府軍絕大部分人都要及時,而且一些隻限少數人知道的情報,他也了如指掌。
所以,在敵人内部有個重要間諜,真的事半功倍,這比長州藩公然投靠過來的作用更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