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錢也跟着停在了原地,眼神在不經意中流露出幾絲悲哀來。
他也曾經找過,他送過畫像給遠房的親戚朋友,托他們幫自己留意,如同大海撈針那般囫囵的找過。
但是一次兩次,人都回說找不到,他便就不再催了。
區區一副血肉之軀,很容易就會在這世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說沒有消息也算是個好消息,但他卻認爲是兇多吉少,他也很遺憾,但卻無法挽回。
“不再找了嗎?”薛錢沒有得到盛廷的答案,于是又問了一遍。
盛廷漆黑的眸子裏,一絲恍惚迅速閃過,随即他便點了點頭。
“嗯,不找了。這麽多人找了三年都沒找到,如果她真的還活着的話,三年時間也足夠她回來了。”
“好小子!”薛錢一把勾住了盛廷的肩膀,“你能想通就行,我還以爲你一輩子都呆在涼州那鬼地方不回來了呢。”
盛廷橫了薛錢一眼:“你以爲我每天都在江邊徘徊找人不用做事的麽?”
“哦?說來聽聽,你在涼州每天除了點兵練兵還做了些什麽?我先告訴你我這幾年都做了什麽吧,
春種的時候我舉辦了一個插秧大賽,我勉強也能得個倒數第二,秋收的時候我又舉辦了一個割稻大賽,這我就比較厲害了,能排上前五。”
盛廷如何聽不出薛錢話中的郁悶,無情的碾壓了他:
“涼州沿海,這三年來我率人伐木造船,如今我軍的大型戰船已經能夠揚帆遠航了。”
“…………”薛錢不想說話,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擺擺手道,“難怪世子見到你還眼含笑意,早知道當初我就不該跟着我爹幹糧草。
對了,你說你要不要試着出海找一找,畢竟宣國地界内沿江一片都已經找過了。”
聽聞此言,盛廷眼中那點提到戰船時的神采漸漸淡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氣:
“薛錢,不找了,我真的不找了。”
“盛将軍。”盛廷話音才落,便聽到有人叫他。
他往前看去,便見四喜抱着孩子和白露并肩站在前方不遠處的青石小路上。
他見四喜看着自己,眼眶微紅,想是聽到了自己剛才所說的不再繼續尋找景喜的話。
因爲白露也在場,所以盛廷和薛錢便都向她見了個禮:“見過世子妃。”
“兩位将軍不必多禮,”白露站在原地沒動,微微笑了笑,“好久不見二位,沒想到今天在這裏偶遇。”
薛錢說了句客套話:“小公子個頭又高了不少。”
“小孩子長的快。”白露溫柔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又看了看四喜和盛廷,“你們聊。”
薛錢識趣道:“小憶水也長高了不少,給我抱一會兒吧。”
憶水這孩子不怎麽認生,薛錢要抱他,他果真就張開了手。
四喜朝盛廷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段,隔着幾步遠便停了下來:“将軍,今次還是沒有消息嗎?”
“…………”同樣的話她已經問了很多遍了,這些年每當他從涼州回來,她都會這樣問上一回,而每一回,他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沒有。”
四喜點了點頭,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将軍……以後再不打算找下去了嗎?”
盛廷淡漠的點了下頭:“我手下的人還會繼續找下去,但我不會再找了。”
四喜朝盛廷深深福了一福,嘴唇微顫:“四喜多謝将軍。”
盛廷坦然受了她一禮:“不用謝,祥雲也還沒有放棄。”
“四喜也不會放棄,四喜告退。”
盛廷聽着四喜哽咽的聲音,眉心微皺。
……
出了都督府,薛錢提議:“走,我們喝一杯去。”
盛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着裝,道:“我穿這身不方便。”
“那有什麽,我先陪你回家換一套便是。”
盛廷‘嗯’了聲,算是同意了。
不過走在回家的路上,盛廷忽然又反悔了:“薛錢,下回吧。下回我請你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這次我連夜趕路,有些乏了。”
“那你先休息,我是見到你太高興了,忘了你都不曾好好歇息。”薛錢說着,同時又順着盛廷的目光朝前看了過去。
那裏是比鄰的三座院落,分别是慕容家的,景家的和盛家的。
如今其中兩座院子都已經沒了主人,當真是物是人非,他都不忍心走這條路了。若下次要來盛家,他決意要換個方向走。
他拍了拍盛廷的肩膀:“好好歇着吧,改日再來找你。”
盛廷回去見了盛奶奶,祖孫兩人說了會兒話,盛奶奶體恤盛廷辛苦勞累,便催他去洗漱歇息了。
隻是盛廷沐浴過後并未休息,而是換上了一身常服,喚來了家中下人:“去看看隔壁的四喜夫人回了沒,把這個包袱交給她。”
下人應了聲是,便輕手輕腳走上前去将桌上的包袱拿了。
隻是一隻腳才剛踏出門檻,盛廷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算了,還是放回去吧。”
下人又應了一聲是,再度将包袱放回了原處。
盛廷坐在原處,盯着那個包袱看了好一會兒,終是站了起來,親自提了包袱出了院子。
他親自去了隔壁景家的院落。
景家守門的老仆認得他,驚訝道:“盛将軍來了?快快裏面請。遙山不在,将軍有什麽吩咐不如由老奴代爲轉告?”
景喜不在了,四喜也從不曾把自己當做是這宅子的主子,她與遙山夫妻二人即便是成了家,也還是住在後院,正院的上房永遠爲景喜保留着。
“不必,”盛廷簡單交代了他此行的目的,“四喜在不在,我有東西要交給她,說幾句話就走。”
“在,剛剛帶着孩子從都督府那裏回來,将軍請先用杯茶,我這就使人去叫她過來。”
老仆要引盛廷去待客廳,盛廷拒絕了,擡腳便朝院中的石桌邊去:“我在這裏等就好了。”
這角落裏有一叢葡萄架,葡萄架下還種了些花花草草,從前他偶爾過來景家,還常看見她與祥雲在這裏嬉戲。
隻如今坐在這石凳上,竟已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