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杜若的手掌修長幹淨,十分有力。
這些日子以來,景喜覺得自己變的好脆弱。
可如今一手攙着慕容玉,一手又被好友緊緊握着,她感覺到身體裏忽然被注入了一股子力量,足以支撐她再次揚起笑容。
芳杜若乍見到此刻的景喜和慕容玉,眼中滿是錯愕。
她知道慕容玉的情況不好,但沒想到臉色已經差到這般地步了,就連阿喜,本來就不大的巴掌小臉,如今也瘦了一圈。
她忙在前頭引路:“這邊走,艙房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這間是慕容公子的,這間是給阿喜你的,我就住在你隔壁。”
景喜扶着慕容玉進了艙房,艙房被打掃的十分幹淨,布置的也很素雅,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景喜看着好友,由衷感激:“杜若,多虧了有你。”
芳杜若笑着說:“你我都是自家人,你跟我還客氣什麽。”
慕容玉也看向芳杜若:“有勞芳先生了。”
“慕容公子還是這麽客氣,”芳杜若見慕容玉一臉的疲憊之色,便不再多留,“公子先休息,我去外面看看。”
“芳先生請。”
“杜若……”景喜還有話要和芳杜若說。
芳杜若擡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你們先歇會兒,等船開了我再來找你。”
景喜點了點頭。
芳杜若都要出艙房了,但想了想忽然又回過了頭,笑着看向景喜:“一會兒給你一個小驚喜,你晚飯想吃什麽?”
“驚喜,什麽驚喜?”
“都說了是驚喜,我要是現在就告訴你的話,那就不是驚喜了。”芳杜若特意賣了一個關子,又問,“晚上你們想吃什麽?”
“我随便,你知道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挑食的,不過三郎得吃清淡些的,粥或者湯最好。”
“行,我心裏有數了。”
芳杜若出去之後,慕容玉便自己脫了鞋子,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景喜正要幫他蓋被子,但卻被他制止了:
“這點小事我還是可以自己做的,你與芳先生許久未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你去吧,我自己休息就是了。”
景喜固執的拿開了他的手:
“這些小事我知道你能自己做,但我就是想幫你做,就這你還要和我推來推去嗎?你要是累了就睡會兒,我有的是時間和她說話。”
這若是放在從前,慕容玉無論如何也會‘放’她出去。
可是如今他舍不得,眼睛還能睜開的時候他總想多看她一些時候。
便執了她的手,也不說話,就那麽靜靜的看着。
景喜見他眼睛微阖,原本有心說點什麽的,卻又怕攪的他無法入睡,便也不說話了。
隻笑着看他,看他那頭如瀑的青絲,看他那遠山般的長眉,看他那烏鴉鴉的睫毛。
他長的是真好看啊,但就不肯留下一幅畫來。
那她就隻好努力把他的樣子刻在心裏了。
兩人就這樣看着看着,忽然船也開了,搖搖晃晃的,沒一會兒慕容玉就合上眼睛睡着了。
景喜俯身替他掖好被角又在他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這才小心翼翼的拉開了艙門。
她剛發出這聲響,站在船頭的芳杜若便轉過了頭。
芳杜若大步朝景喜走了過來,小聲的問:“慕容公子他睡下了?”
“嗯,”景喜笑了笑,“你該不會是一直在這裏等着我吧?”
“我才沒有,我等你做什麽?”芳杜若搖搖頭,“是另有其人。”
芳杜若話音才落,四喜便小跑着過來了。
小姑娘臉還是那麽圓,不過身體似乎抽條了,瞧着比她離開鸠城時要高了不少,隻是她眼睛通紅的。
在見到景喜的那一刻,尤其是看到景喜的花白的發頂,四喜的眼淚更是不由自主的往下落。
“主子,你……你的頭發怎麽這樣了?”
四喜不太敢逾矩,隻是握住了景喜的胳膊,眼淚争先恐後的從眼眶裏往下掉。
“傻姑娘,哭什麽。”景喜擡手給四喜抹眼淚,“我的發色你們難道不覺得很别緻嗎,不過現在這樣确實不太好看,等全白了那就是奶奶灰了。”
“什麽奶奶灰,白頭發怎麽會好看,主子你還年輕着呢。”四喜隻知道自己看了很心疼,好看嗎?白頭發哪裏好看了?
“奶奶灰就是奶奶灰啊,白頭發沒什麽好怕的,别哭了啊,隻要我的臉沒在一|夜之間變老就行了。”
景喜抱着四喜安慰了會兒,可是四喜還是哭的厲害。
景喜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咱們換個地方說吧,三郎剛睡,一會兒該把他吵醒了。”
四喜立刻就不哭了,慕容公子的事情她已經聽說了。
她隻能說老天爺不公平,就是不肯給好人好報,那樣好的慕容公子爲什麽要讓他得這樣嚴重的病,老天爺大概是眼瞎了!
幾人來到船尾,遠離了慕容玉的艙房,四喜哭的更傷心了。
景喜皺了眉:“怎麽眼淚就是止不住呢,快别哭了。”
四喜哭的傷心,說話的聲音也是一抽一抽的:“主子,遙山告訴我了,近水沒了。主子,我真的好後悔,以前他找我說話的時候我總不愛搭理他,
每回我都對他沒好氣,其實我是沒有惡意的,就是我們太熟了,所以我才那樣和他說話的。主子,我真的好後悔,我好後悔。”
“……”近水是景喜心裏過不去的坎兒,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才能正常說話,“四喜不要自責,近水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他也覺得這樣很親近。”
“我……我知道。”四喜哭的更傷心了,一旁的景喜看了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芳杜若歎了口氣,上前勸道:“别哭了,這裏風大,一會兒臉該皴了,姑娘家臉上皴的全是口子多難看。”
四喜胡亂的抹了把眼淚:“嗯,不哭了,我去做飯去,剛才下船買了好多新鮮的食材,給主子做喜歡吃的菜去。”
“去吧,”芳杜若道,“可别再哭了,我可不想一會兒吃的菜齁鹹。”
見四喜走了,芳杜若便箍住了景喜的肩膀,攬着她一起看眼前寬闊的江面。
“想哭嗎?”芳杜若忽然問,“像四喜那丫頭一樣,抱着一個人,肆無忌憚的哭一場。出了那樣的事,你還沒這樣哭過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