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景喜面上不動聲色的應了下來,心裏卻開始琢磨。
明明之前她主動提出過要換個房間的,但是孫老伯說沒關系不用換。
可此時小桑娘明明是得了孫老伯的授意,才來和自己提換房間這件事情的。
可這是爲什麽呢?
難道是因爲昨晚那個烏金國的男人原本是打算摸進主屋的?
他難道還會再來?
小桑娘見景喜應了,就去給她端了杯水來:“先坐,我去鋪床,好了叫你去躺着。”
“謝謝。”景喜還想找孫老伯說話,就沒有跟上小桑娘。
孫老伯開始在院子裏準備他的打獵工具、繩索之類的器材。
景喜便問:“老伯這是要上山去打獵嗎?”
孫老伯擡了擡頭,笑着說:“不是,今天天氣好,閑來沒事就整理下家夥什。打獵也不用打的這麽勤便的,過幾天再去。”
還要再過幾天麽……
景喜嘗試着,深吸了一口氣,胸腔還是有些疼。
她這傷也得再養幾天,否則還沒翻過山回到圖城她就得死翹翹了。
“那老伯下次進山可不可以帶上我?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我這一直在您家裏呆着也不是辦法,我必須得回家去,才能叫家人放心。”
“可是你這傷……你能翻山越嶺麽?你來的時候是和你相公一起的,就算在山裏過個夜也不消怕的,可這回頭路你一個人走能行麽?”
景喜皺眉:“不行也得行,我必須得回去的!”
孫老伯聽景喜語氣無比的堅定,一下子就擡起了頭。
他直直的看向景喜:“你……昨晚是不是都看到了?”
“……”景喜微愣,眉頭皺的緊緊的。
孫老伯的眼底劃過一絲了然,苦笑着說:“我明白了。那樣大的動靜,也就隻有小桑那孩子還能睡個安穩覺了。”
“…………”景喜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孫老伯停下了手裏的活,一雙糙如枯樹的手握成拳頭,把繩子攥得緊緊的。
他狠狠咬了好一會兒牙後,才漸漸平複下來。
“真是對不住啊,昨天晚上你一定被吓壞了吧。”
聽老人說‘對不住’,景喜的眉心蹙的更厲害了:“沒有,我昨晚上睡的很熟。”
孫老伯笑了下:“景大夫剛不是說一晚上沒睡想想回家嗎?其實我知道你是想給我們一個體面,可是我們還有什麽體面可言呢?”
謊言已經被看穿,景喜就不再假裝不知情了。
皺眉問道:“老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孫老伯猛的将柴刀擲在了泥地上,低頭捧住了臉,沉沉的哭了起來。
但他很快就抹幹了眼周的濕潤,低聲的訴說了起來。
原來……
小桑她娘是被強迫的。
不隻是小桑他娘,還有村子裏其他的女人,她們都是被強迫的。
但說是被強迫,其實有個别寡婦也是樂意的。
因爲那些軍士會付給她們報酬。
能出來找女人的都是那些軍士中的一些頭目,一般的士兵不允許這麽做。否則幾千号士兵都這樣,那他們就要亂套了。
小桑娘也被烏金國的軍士塞了一些錢,但她甯可不要。
可是她們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她一個柔弱的女人除了順從還能怎麽辦呢?
她如果反抗不順從的話,等待他們的就隻有死路一條。
她死了沒關系,但她舍不得她才十歲的兒子就這麽被殘忍的屠殺了。
孫老伯攥緊了拳頭:“在他們烏金國的話裏,他們把這樣的女人叫做慰安婦,畜生,一群畜生,這根本就是……”軍妓。
他老淚縱橫:“可是我沒用啊,我有什麽辦法呢?我恨不得把進我家的人砍了殺死,但他們是頭目,今晚進了我家沒回去,明天我一家就都要被殺死。”
“我……我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我什麽都知道,但我什麽都做不了,他們人太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次傷害小桑他娘。這孩子心裏也苦,也難受。”
“景大夫,我知道你肯定會不恥這樣的行爲,但是老頭子我求求你了,千萬不要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們好嗎?我們心裏也不好受啊。”
“…………”看着流淚的老人,想到小桑娘的溫柔,想到她脖子上的傷痕,景喜感到震驚又憤怒。
齊軍的正規軍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群該死的烏金國人!渣滓!垃圾!
可憤怒同時她也很難過,原來自己探究和不解的眼神,也給他們造成了心靈上的傷害。
她微紅了眼,心裏憋的慌、堵得慌:“我很抱歉,我真的非常抱歉。”
孫老伯又抹了抹眼睛:“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門了,你的那身男裝已經洗幹淨了,回頭讓小桑娘再給你縫補一下,你以後就穿着那身衣裳吧。等時機到了,我們就一起離開這裏。”
“你們也走對嗎?”
“嗯,”孫老伯壓低了聲音,“這幾趟我一直偷偷的在往山裏帶糧,等時機到了我們全家都走。我會打獵,隻要離開這裏,随便找個山頭紮進去,想必也不會餓死一家人。”
“不會的,”景喜看着孫老伯,“如果我們能順利出去話,那你們就跟我一起,我夫家有些人脈,肯定能給你們一家找到容身之所的。”
“真的嗎?你真的可以幫我們嗎?”孫老伯熱切的看着景喜。
景喜鄭重承諾道:“老伯,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救了我的命,我還要還你們的恩情呢。”
“好,那我就先謝謝你了景大夫。隻是……”孫老伯歎了口氣,“我和小桑出門上山還是比較容易的,就是小桑她娘,她一個女人不好出去。你也看到了,村子裏到處都是烏金國的士兵。”
“這一點确實棘手,現在又多了一個我。我們必須得想一個萬全之策。對了,你們原本的計劃是什麽?”
“我和小桑容易。小桑他娘的話,我們是打算讓她假裝掉進江裏,泅水走。”
“那風險也太大了吧,這裏的江水那麽急。”
“這兩天是最好的時機,再就要下雨,江水要漲了。”
“……”景喜忽然反應過來了,“你們原本就是打算這兩天走的吧?”
孫老伯看了看天:“還會有機會的。”
景喜明白,因爲救了她,他們放棄了最近的時機。
小桑娘,還要遭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