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雨雪,今天是難得一見的好晴天。
隻是積雪未化,靴子踩在地上仍然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所以在景喜的敲門聲響起來之前,盛廷就已經知道是她來了。
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是不一樣的,尤其她一個女人,在全是男人的軍營裏行走起來的聲音格外好辨認。
盛廷立刻把褪到一半的衣服穿好,他剛才在換藥。
“進!”敲門聲響到第五下的時候盛廷做出了回應。
他穿衣服的速度很快,所以牽扯到了傷口,已經褪下紗布的地方崩出了鮮紅的血。
但這一切都被他迅速的遮掩好了。
景喜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你……”盛廷看到景喜手中拿着一盒朱砂,微微皺眉,“是來拿和離書的嗎?”
景喜‘嗯’了聲,在盛廷的對面坐了下來:
“一會兒我就要走了,所以就過來了。上次你說隻差我的名字和我們兩個人的手印,剛好我又找到了朱砂。”
“好。”盛廷點了下頭,坐在那裏沒動,因爲胳膊上的箭傷在流血。
景喜見他沒有動作,不禁挑眉:“那和離書??”
盛廷擡了擡下巴,目光落在窗邊的一張桌子上:“在書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好。”景喜起身朝書桌邊走了過去,低頭一眼就看見了一張大半邊都呈鐵鏽紅的和離書。
她皺着眉頭把那張染了血的和離書拿了起來:“這不能用了吧?”
“是的。”
“那要不然你再給我寫一張吧?”景喜看向盛廷。
盛廷劍眉又蹙:“我胳膊受傷了。”
景喜:“…………那這樣吧,我看這裏也有紙筆,我來謄抄一遍,然後你隻需要簽個名按個指印就行。好嗎?”
盛廷看了她一眼,勾唇笑了下。
景喜皺眉,略有不滿:“爲什麽這樣笑?”
這又算是個什麽表情?
盛廷深吸了口氣,緩緩站了起來。
景喜有些警惕:“你幹什麽?”
盛廷繼續往前走:“你是在怕我不肯給你和離書嗎?你放心,已經承諾給你的事情我是不會反悔的。”
“那這樣很好。因爲我不太喜歡突如其來的變故,這會讓我措手不及。”
盛廷看着她有些倔強表情,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薄唇吐出兩個字:“讓讓。”
景喜往旁邊走了一步。
然後眼睜睜的看着他在桌面很現眼的地方、的紙鎮下面抽出了一張幹淨的、整潔的、已經簽好了字的和離書。
“……”景喜沉默了片刻。
她忽然意識到她剛才大概是瞎了眼了。
人家把髒了的和離書鋪在桌上照着又重寫了一張,而她……
“不好意思,”景喜幹咳了聲,臉有點紅,“剛才是我眼睛不好使,我沒看見這張。語氣不好請你不要見怪。”
盛廷的嘴角抿了抿,他沒有回應。
隻是用兩根長指按住了那張幹淨整潔的和離書,往景喜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直接切入主題:“在我的名字旁邊寫上你的名字。如果這次我真的死了,你自己直接拿着這張和離書去衙門也是一樣的。”
“讓官府的媒氏把我們的名字勾了就行。至于後面你的戶籍怎麽處理我也不太清楚,你要自己找官府的人打聽。”
“好,謝謝。”
盛廷拿了筆,準備去蘸墨,景喜忙攔住了他:“我自己來吧。”
盛廷于是停下了動作,站在那裏等她寫名字,準備之後按手印。
景喜蘸好墨後提筆,迅速的在盛廷的名字旁邊寫下了‘景喜’兩個字。
“你?”盛廷見她一氣呵成寫出了那樣的兩個字,不禁眉頭緊皺。
景喜感到他的語氣有點奇怪,側頭去看他:“怎麽了?”
“你的字迹變了,以前你寫的字不是這樣的。”
景喜怔愣了片刻,心裏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
“比之前潦草了,自然就是另外一種風格了。就算是同一個人用同一隻手寫下的楷書和草書那也大相徑庭啊。”
盛廷沉默着,垂眸又看見了她而後的那顆小痣,最終什麽也沒說。
景喜把朱砂打開放在了桌上,率先按上了她自己的手印。
“到你了。”
盛廷嗯了聲,先是扯了扯袖子才去蘸朱砂,最後才在他的名字旁按上了他的手印。
景喜覺得他扯袖子的動作有點多餘,但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他把和離書交給她,冷漠的說:“好了,你可以走了,祝你一路順遂。”
景喜低頭看和離書,終于在他的手印上看出了點端倪。
顔色不一樣。
同樣的朱砂,按出來的顔色卻不一樣。
她看了他一眼,瞬間明白了:“你在流血?”
“沒事。”盛廷開始往回走。
景喜跟了過去,在床底下看到一團帶血的紗布,床頭放了一件外襖,襖子下面是一截紅色的瓶塞。
景喜又将盛廷上下打量了一眼,發現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夾襖,衣帶甚至都系錯了位。
很顯然在她來之前,他正在換藥。
景喜歎了口氣:“我好歹是你的大夫,我來也好不來也好,你換藥有什麽好遮掩的。”
“已經不是夫妻,我還适合衣衫不整的出現在你面前嗎?”盛廷有些冷漠的看着景喜,“趁天色還早趕緊走吧,否則夜裏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他這是還有點小傲嬌?
景喜好笑:“既然你這麽關心我,那我也該投桃報李。我幫你把藥換好就走。”
“不用。”
“我給羅将軍開刀拔箭頭的時候他就沒穿上衣。”
盛廷立刻瞪了景喜一眼,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他已經管不着了,就收回了目光。
“好了,”景喜徑直去把藥瓶子拿了出來,“當我是個大夫好嗎?這是對我起碼的尊重。現在你在我眼裏隻是病人盛廷。”
盛廷沒有再反抗,任由景喜把他的上衣剝了下去。
盛廷寬闊的背,比景喜想象中的要觸目驚心。
之前幫他做闌尾炎的手術隻看到他的正面,隻有兩處刀疤而已,而他的後背……
景喜不忍多看。
現在要處理的是背上、胳膊上的兩處箭傷。
等到給腹部刀口換藥的時候,景喜實在是忍不住開了口。
“作爲你的大夫,我有義務和責任提醒你,這半個月你真的不适合再做任何劇烈的運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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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