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自诩大才之人,偏偏讓他做一個縣長,那種懷才不遇的心情實在讓他難受,又想到司馬無忌的約定,無奈之下龐統隻能帶着劉備的任命書前往耒陽縣,當一個縣長。
龐統離開江夏兩日,司馬無忌便來到江夏,這是他們父子二人首次在無人的情況下見面。司馬無忌看着近在咫尺的父親,見他埋頭處理公務,兢兢業業,司馬無忌一直沒有打擾,就這麽靜靜地看着,百轉千回。
司馬無忌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劉備渾然不覺有人前來,聚精會神的處理事情。當公務全都處理完,擡起頭正好看見司馬無忌那張熟悉且陌生的面孔,又見司馬無忌躊躇的模樣,連忙喊道:“無忌,你來了爲何不喚我?”
“主公正在忙,無忌豈敢打擾!”司馬無忌也發現劉備處理好,走到自己身邊,他連忙躬身回道:“主公,無忌不負使命成功說服孫權暫借南郡。現在南郡已經被我軍占領,諸葛先生,以及其他人都在江陵等候主公前去。”
“甚好!”劉備知道江陵歸于自己管轄,加上已經占領的五郡,荊州已有六郡在自己手中,實在是大喜事。劉備并不着急傳令大軍前往江陵,反而上下打量司馬無忌來,問道:“無忌,敢問你家中尚有何人?你母親姓甚名誰?”
“母,某氏也!”司馬無忌本想說個其他姓氏,不過轉念一想還是如實回答,道:“家母早在無忌年幼時便去世了,家中已經沒有任何親眷,唯一的親人便是師傅,也離開人世。”
“不知主公爲何問起?”
劉備聽到‘某氏’二字,心裏泛起一絲期待,可是司馬無忌接下來的話卻讓這種希望破滅,劉備略有失望。原本他就不抱什麽希望,隻是看見司馬無忌那張臉時,就想起曾經的一切,或許人到了一定年紀就容易回想過去的往事。
司馬無忌心知肚明劉備的詢問是何意,聽到劉備詢問心裏咯噔一下,還以爲劉備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世,又或是認出自己是他的長子。但是,劉備失望的眼神,司馬無忌這才放心下來。
“無忌,汝是玄德委以重任的軍師,那我也不瞞你!”劉備仔細的看着司馬無忌那張臉,像是看見曾經熟悉的人一樣,哀傷的說道:“你的容貌與我發妻有九成相似,你的年紀與我死去的長子劉昉相仿,誤認爲你便是他。”
司馬無忌心情沉重,目光變得有些冷厲了,勉強的笑了笑:“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若是無忌是主公之子,實乃無忌之幸。隻可惜無忌不是主公之子,家母并非主母。再說主母端莊賢淑,主公又有阿鬥,無忌怎可是主公之子?”
司馬無忌自己都覺得說出這話實在是太假了,他的語氣十分生硬,真實的想法是就算是再世爲人也不願成爲他的兒子。原本屬于這副身體的劉昉那根深蒂固的恨意再次影響他,他很想開門見山地質問劉備,爲何要丢下他們母子二人,獨自離去。
當初劉備決定抛下他們母子二人,已經造成劉昉幼小的心靈留下難以抹滅的創傷,不懂得國家大事,隻知自己的父親丢下他們獨自離去,那種怨恨讓劉昉難以忘懷。
“此妻非彼妻!”劉備見司馬無忌誤解他的意思,滿含憂傷的說道:“甘夫人是玄德續弦娶之,并非跟随玄德的發妻某氏。今日也不怕軍師笑話,在玄德心中甘夫人遠遠不及某氏。”
“莫不是主公發妻有傾城傾國之色,還是智謀無雙?”
“若論容貌,當時甘夫人爲最;若論智謀,亦是甘夫人。但是,某氏乃玄德生母親自主婚迎娶,跟随玄德南征北戰從無怨言。即便是被俘虜而去,亦是甯死不屈,這份情誼,玄德對她有愧。”
劉備搖搖頭,回憶起某氏與自己相處的時光,他的眼睛也濕潤了,又見司馬無忌沉默不語,靜靜地看着他,劉備連忙擦幹眼角的淚水,不好意思的說道:“玄德讓無忌看笑話了。”
“若是主公信得過無忌,不妨說出心事,無忌願洗耳恭聽!”司馬無忌也想聽聽劉備當年的事情,更想知道劉備與某氏之間的故事。
“玄德雖是皇族後裔,不過家道中落,過得十分清苦,幼年時又胸無大志,可以說左鄰右舍都知曉玄德是個不學無術之人。”劉備看着司馬無忌那張臉,本不想說出當年事情,也不知怎麽回事,與司馬無忌聊着聊着還是說了出來,“父親早逝,母親爲了生計,便以織席販履爲業,生活非常艱苦,所以說玄德出身低微。”
“那個時候母親生病,我也跟你這麽大的時候,居然拿不出一文錢,要不是同宗劉德然的父親劉元起常常資助我們,怕是母親在那一次就便死去。因爲此事,我便奮發圖強,四處求學。”
“母親病愈依然織席販履爲業,我也時常幫助,母親見我年齡漸長,尚無娶妻,我也經過老師盧植的推薦,得到一份差事,有了一些餘錢,便爲我四處說媒。隻不過年幼之時名聲不好,無人願意嫁給我爲妻。”
“一氣之下,我便拜别母親離開家鄉,追求前程,正好某氏之父賞識我,便将我留在府上任職,某氏與我相遇,對我很是賞識,不嫌棄我的身份,也不在乎我之前是何人,毅然決然的嫁給我。”
“某氏之父也沒反對,母親聽聞我娶妻,高興壞了,大小事務全部都一人操辦,某氏之父随我回到家鄉才知道我家境如此貧寒,有些看不起我,某氏卻不顧其父反對依然嫁給我。”
“可以說,某氏在我身無分文,沒有任何前途的情況下,下嫁于我,這份情誼是甘夫人難以企及。我因爲公務在身,數年未歸,某氏替我奉孝,就連母親去世都是她一人處理。”
“黃巾起義爆發,立下戰功,被封爲安喜縣縣尉。本想着接某氏前來相聚,奈何督郵與我不合,看不起我的出身,一怒之下與二弟、三弟一起将他捆綁起來,抽了兩百鞭子跑了。”
司馬無忌笑道:“主公居然有此一面,實在是看不出來!”
“無忌莫要笑話我!”劉備回想起當年往事,實在是有些尴尬,要不是年輕氣盛之下,也不至于倉皇而逃了,道:“我與公孫瓒是一起求學相識,打了督郵爲了生計隻能投奔于他,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一方軍閥,這個時候才稍微穩定一些。”
“那麽主母又在何處?”司馬無忌想知道母親在哪裏。
劉備回道:“某氏依然在涿縣老家,爲了免遭敵人追擊,我便說自己尚未娶妻,更是在公孫瓒的撮合下又娶了一位妻子。隻不過她嫁給我沒多久,便死在戰亂之中;我又娶了一房妻子,後來也死在戰火之中。”
“最後我狠下決心,也不願如此,便将某氏接來相聚。但是,名義上還是娶妻,實則她才是我的發妻。此事,外人不得而知。某氏與我分别五年有餘,日子過得拮據,可她毫無怨言,後來随我南征北戰,又被俘虜而去,也就是在我長子出生後不久發生的事情。”
“敢問主公長公子是何年出生的?”
“初平四年!”
“那主母被俘虜是何年?”
“建安元年!”
司馬無忌皺着眉頭,腦中回想起建安元年,那個時候他已經三歲了,怎麽可能不記得任何事情。但是,他是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實在是有些不明白,直到劉備說道:“建安元年,長子劉昉出生,那個時候某氏被俘虜時,昉兒跟我在一起,也就避免一同被俘虜的情況。”
“長公子與主公在一起?”司馬無忌大驚道,“怎麽劉昉沒跟我說過這事?”
“昉兒那個時候調皮搗蛋的,因玩耍不慎落水,險些丢了性命,後來大夫診治這才幸免于難。”劉備想起劉昉兒時的模樣,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揚,道:“不過他醒來以後就不記得這事了,也就沒有人與他說。”
“那現在主母與長公子又在何處?”司馬無忌問出問題的核心所在,這事才是他關心的問題。
劉備眼睛再次濕潤起來,道:“他們已經不在了,某氏經曆一次被俘虜,又再次被俘,她性子剛烈,心知如此這樣會連累我與昉兒,不願再受到他人要挾,自盡而死,而昉兒也随她一起去了。”
“主公可曾去找過?”
“找過卻沒找到,就連某氏的屍首都沒發現!”劉備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舊事重提,他的心也是不好受,尤其是長子與發妻一起死去的消息,對于劉備打擊極大。
司馬無忌愣住了,他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有隐情,劉備真的回來去找過自己,他的心也在顫抖着。現在有種沖動直接報出自己身份,可是沉默許久,還是決定不說出來。
因爲他已經不是原來的劉昉,他是司馬無忌。既然劉備以爲劉昉已死,那他就遂了他心願。畢竟,劉昉是真的死了,他不是劉昉。雖然身體是劉昉,可靈魂早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