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震沒有去兵者部隊,也沒有去011,他來到了兵者墓地,坐在空曠的地方面對一個個墳頭。
右手握着酒瓶,左手握着玻璃杯。
“一杯敬蒼天,一杯敬黃土,一杯敬死人。”
“咕咚!咕咚!咕咚!……”
大口喝着烈酒,左手向天上傾灑,敬天敬地敬死人。
從這裏走出去的,告别的時候自然得來到這裏,不管是做人還是做鬼,總得有始有終。
“真要一走了之嗎?”
身後傳來胡海浪的聲音,他在知道葛震來到兵者陵園之後,放下手頭一切的工作火速趕來,對他來說,可能任何事都沒有葛震更重要。
“對。”葛震轉過頭。
看到他的臉,胡海浪的眼睛裏透出不忍之色,嘴唇死死的抿着,慢慢的走上來,張開雙臂用力将他這個大表弟擁抱在懷裏。
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可這很多很多的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
“受苦了……”
最後的最後,他隻吐出這三個字,但也夠了。
他們所承受的一切都是絕大多數人所不了解的,也是永遠都不會理解的,作爲藏在黑暗中托着光明向前進的人,總是有苦說不出,有苦不願說。
曾幾何時,葛震還是那個敢于爲了一筆賞金玩命進入戰區的列兵,還是那個一怒之下就敢大鬧天宮的上等兵……時間過的很快,現在的葛震已是經曆滄桑,身上留下的每一個傷疤都有它不爲人知的故事。
“苦是正常的,如果不苦就不對了。”葛震笑笑道:“當年在這裏的時候,我爸宣布我成爲第44名兵者,明确的告訴我将會負重前行。當時我哪兒懂負重的真正含義呀?那時候的負重對我來說可能就是怎麽讓兵者重新崛起……”
沒有經曆過,自然不會理解,就好比二十歲的人永遠不可能理解三十歲人的思維,三十歲的人永遠也不可能理解四十歲人的思維。
到了一定的年齡才會去思考這個年齡的事,有過經曆之後,才會有經曆之後的思維。
就好比從沒談過戀愛的人看到失戀的男女街頭買醉會說一聲傻逼,而經曆過的則想告訴他們生活還要繼續。
負重是什麽?從前葛震認爲扛着兵者前行,現在他知道這個負重需要賭上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妻子與家庭,包括他的一切。
“我累了。”葛震苦笑道:“從前不知道什麽是累,現在知道了。曾經我認爲自己生命唯一的追求是戰場,現在卻想着我老婆能被治好,我爸我媽我妹妹都能好好的活着。哪怕讓我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以……我生命的唯一依舊是戰場。”
這些都是心裏話,以前就藏着了,但經過這次戰鬥被毀掉臉,他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說出來會輕松嗎?未必,隻是想吐出來罷了。
“現在好了,兵者部隊重新成型,我也可以放心并且放手了。”葛震拍拍胡海浪的肩膀:“表哥,你做的很棒,你真的比我更适合這個位置。”
“我根本就不适合!”胡海浪盯着他低吼道:“你才是最适合的,難道真要這樣一走了之,永遠不再踏入國門?”
這次的走跟從前任何一次的走都不一樣,他能看出葛震的決心,一旦走了,就再也不會踏足國門,後半生将在外面做飄萍。
“是的,一走了之,永遠不再踏入國門。”葛震點頭:“我做的夠多了,還要我怎樣?雖然我走了,但我知道自己依舊是中國人,永遠的兵者。”
兵者的标簽不可能從他的身上抹除,因爲他是兵者第一人,國内外的人提到兵者的時候,說的一定是他葛震。
“走了!”
葛震套上隻露出兩隻眼睛的反恐頭套,扔下酒瓶大步走出兵者墓地。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茫茫的戈壁灘,胡海浪好幾次都舉起手要再叫他一次,卻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誰都無法留住做出決定的葛震,也沒有任何人的一句話可以把他留住。
但他的走,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
這是一個西北的小城市,當他要進入車站的時候,看到一個老熟人——蕭援朝。
蕭援朝一身迷彩服,沒有佩戴軍銜,右手牽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長得虎頭虎腦,但腦袋上裹着一層紗布,證明這個小男孩頭部受傷。
“大哥。”蕭援朝沖葛震綻放出笑容。
“援朝。”葛震點點頭,眼睛看向小男孩:“這是你兒子?”
蕭援朝還沒說話,小男孩就跑過來,背着小手圍着葛震轉了一圈,大大的眼睛裏露出怒氣。
“你是我爸爸的大哥?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元首蕭戰!”小家夥老氣橫秋的大聲說道:“你蒙着臉幹什麽?摘下來!”
聽到這個小家夥的狂言,葛震愣了一下,繼而笑起來。
“蕭戰!”蕭援朝斥責兒子,沖葛震賠不是道:“大哥,對不起,我兒子他……”
“無妨。”葛震擺擺手,眼睛裏堆滿笑容:“虎父無犬子,你兒子很不錯,我很喜歡,哈哈哈……當我們老去以後,世界就是他們的,哈哈哈哈……”
“大哥,蕭戰小的時候被搶走,他自稱是元首是因爲……”
“不用解釋。”
葛震蹲下來,瞅着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大小的蕭戰:“注意看好了,我現在就把頭套摘下來。”
蕭戰瞪着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這個父親的大哥。
反恐頭套慢慢的摘下來,葛震低垂着頭。
“你擡頭呀,低着頭幹嘛?”小家夥大聲問道。
葛震把蚩尤面具扣在臉上,猛地擡起頭,目光大盛,恍若藏着金戈鐵馬。
看到戴上黃金面具的他,蕭援朝愣住了,他的兒子蕭戰則滿臉新奇,一點兒都不害怕。
“效忠,或者死。”
葛震發出幽幽的聲音,這聲音仿佛從地獄鑽出來一樣,傳到人的耳朵裏讓人情不自禁的升出心驚膽戰,渾身的汗毛孔都盡數炸開。
小家夥蕭戰大張着嘴,眼睛一眨不眨,突然從嘴裏蹦出一句話:“大爺,你真酷!”
“哈哈哈哈……”
葛震大笑,轉身摘掉黃金面具又把頭套套上,不再搭理這個小屁孩。
但這個小屁孩卻一臉崇拜,他覺得剛才聽到的那句話實在是太酷太威風,太有範了,比自己老子霸道多了。
所以,他在心中不斷的模仿。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