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我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衣角破風的聲響,整齊而來的風聲在貼近門口的地方忽然分散開來,有人越過大門落向了倉庫屋頂;有人開始反向包抄倉庫背後;還有人直接守住了門口,從三個方向傳來的聲音,稍一停頓,我們幾個重新錯來陣型,互相掩護站在倉庫中心。
下一刻之後,倉庫大門蓦然洞開,無數人影同時出現在大門之外,十多人同時舉起強光照向屋裏,我隻覺得燈光一閃,眼前就成白茫茫的一片。
從門口打進來的強光,遮住我雙目之前,我好像是在門口也看到薛玉的影子!
不好!
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之間,心裏也跟着涼了半截。
如果,外面站的人是薛玉,那我身邊的人又是誰?
我本能的一掌向外打了出去,可我的掌風還沒觸碰到對手,就覺得自己腋下一麻,半邊身子頓時失去了知覺,整個人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我也聽見身邊傳來一聲掌力對撞的巨響,下一刻間,就有人把我拽起來拖向倉庫深處,可是對方還沒把我拖出去多遠就停了下來。
到了這回兒,我也漸漸恢複了視力,等我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整座倉庫已經被探神手團團圍住,領頭的人正是薛玉和佟傑,我們原先站立的地方,正倒着一具與薛玉一模一樣的屍體,屍身背後還留着一張帶血的掌印。
我猛然回頭之間,卻看見葉尋捂着鮮血淋漓的手掌,臉色慘白至極,從他指尖上滾落的血珠,正在由紅變黑,他露在外面的手臂也變得烏黑一片。
薛玉的那個替身,應該是穿着軟猬甲一類的東西,葉尋一掌拍在對方身上,自己也中了劇毒。
佟傑嘿嘿冷笑之下向薛玉拱手道“玉長老,果然神機妙算,王歡一夥再如何嚣張,也逃不出玉長老的手心。”
佟傑的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徹底栽了。他跟薛玉之間的矛盾,隻不過是一場事先預備好了的戲碼,等着在我面前上演。簡簡單單的一個計謀,不僅把我的人手全部分割消滅,還把我也給拖在了原地。
薛玉緩步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王歡,此情此景,你不想說點什麽?或者是問一下。你同伴的去處?”
我眯起眼睛看向薛玉之間,後者輕輕擺了擺手,她身後的探神手馬上推出三個人來。最前面的李小貓臉色顯得異常蒼白,似乎是已經受了重傷。李小貓身後就是李莎和另外一個七星隊員。
我印象當中,最後掩護我們撤退的七星一共有三個,現在兩個人在這兒,剩下的應該已經遭了薛玉的毒手。
佟傑冷笑之間擡手把一顆人頭扔在了地上“這人不錯,可惜跟了你。如果,他不是跟着一個無能的統帥,肯定會在江湖中大放異彩。”
佟傑從身上抽出一把匕首,用刀身輕輕拍打着自己的掌心道“王歡,你以爲自己憑着一點聰明,小勝探神手幾場就膨脹了,就可以肆無忌憚,跟探神手平起平坐了?你沒有那個資格。探神手随随便便派出一個長老,就能将你置于死地。”
薛玉輕輕搖頭道“也不能這麽說!王歡,你知道,你爲什麽會栽在我手裏嗎?因爲,我研究過你。”
薛玉豎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你的慣性思維太過嚴重。你讓鈴兒壓制探神手的思路沒錯,但是,你不該覺得探神手會顧忌你們的身份不敢反擊。你沒覺得,現在是陳文忌憚探神手更多一些?”
薛玉搖頭道“你覺得,我們會在失利之後乖乖跟你合作,就是你最大的錯誤!”
薛玉再次說道“第二,你的好奇心太重,沒有弄清楚自己因爲什麽吃虧,你絕不會善罷甘休。其實鈴兒已經提醒過你兩次了,你卻一直沒當回事兒,還在向我的替身刨根問底。說白了,你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失敗,或者說,你想給自己失手找一個理由。”
薛玉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你接受不了老刀因你而死的事實。所以,你必須給自己找個心理上的安慰。找不到,他們最後慘死的情景就會變成你的心魔。日日夜夜的折磨、煎熬着你的内心,直到你死不瞑目的那一天,我說得對麽?”
薛玉的話說得句句不差,但也狠狠挫傷了我的自尊,可我卻找不到強辯的理由。難以形容的郁氣就像是要爆開的烈火,湧上了我的胸口,我再也無法壓制噴出了一口血來。
佟傑哈哈大笑道“怎麽?氣吐血了麽?能吐血,說明你還有一點羞恥之心。如果換成是我,我現在就會拔刀自刎。或許,還能給自己留下幾分尊嚴。”
薛玉再次搖頭笑道“現在讓他拔刀似乎早了一點。我總得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他敗在什麽地方?免得讓他死了之後心裏還不明不白。對麽?”
薛玉揚聲道“你失敗的第三個原因 ,是因爲自己這些年的任務走得太順了。所以,你總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總覺得自己布置的後手一定可以奏效。就像李小貓。”
薛玉轉過身去用手指輕輕挑住李小貓的下磕,把她的臉給揚了起來“李小貓的熒惑秘術雖然獨步天下,但前提是沒人發現熒惑的行蹤。你覺得把李小貓放在外圍就能作爲接應對麽?你就沒想過,我們會先一步對付李小貓麽?”
薛玉看向我道“實話告訴你,在海邊連續發出兩次信号催促探神手動手的人,不是李小貓,而是我。你從那個時候就已經輸了。”
薛玉聲音一頓才再次說道“你的第二個依仗就是呂以非的毒藥對吧?呂以非用毒确實是天下一絕,但他不是天下第一。探神手裏也有用毒的高手。”
薛玉說話之間看向了地上那個已死的替身“起來吧!不用裝死了。”
那個替身果然爬了起來“如果呂以非親臨,或許我還會忌憚一二,你們兩個麽……”
替身看向葉尋道“你下毒的手法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在我門派當中就算是歲的小孩子,用毒也比你高明幾分。你們也太爲難我了。剛才,我隻能強忍着惡心,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等着你們把毒下完。這實在是一種折磨。”
那人說完就搖着頭走回了己方的陣營,似乎多看我們一眼都覺得丢人。
薛玉再次開口道“還有,你過于相信雪妖狐的耳功。我既然知道雪妖狐把自己得意的耳功傳給了你們,又怎能不防呢?擡起腳給他們看看!”
薛玉說話之間,所有探神手同時向我擡起腳來,亮出刻着詭異花紋的鞋底。薛玉笑道“這是無名宗的秘寶之一,踏雪靈紋。就算雪妖狐親臨也未必能聽見,他們向你接近。但是雪妖狐肯定會從别的方面發現我們形成了包圍,因爲她不會像你一樣執着的認爲,無名宗不是那些妖孽的對手。”
薛玉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王歡,說句中肯的話,如果雪妖狐在,她絕不會落進我的圈套。因爲,她知道對敵人到了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松,而你不同。”
薛玉的聲音稍一停頓道“跟你爲敵,隻能示弱,不能強壓。你的對手越強,你就越強。你的對手一旦示弱,你就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失去了戒心。”
薛玉沉聲道“玲兒在金融市場攻擊探神手時,我不是不敢殺她,而是沒想殺她。我知道,殺了玲兒不僅于事無補,還會給雪妖狐借口打擊探神手。但是留下玲兒,你會覺得她是你手裏的王牌,有她在,我們不敢輕舉妄動。這就給了我打你的機會。”
薛玉的話一說完,我忍不住又噴出了一口血來。
薛玉淡淡笑道“王歡,你會吐血,是因爲你到了現在還不知道高手的定義。真正的高手講究的是返璞歸真,用最簡單的計謀,去騙最狡猾的敵人。說明白一點,就像是用肥雞去騙狐狸上套一樣,其實你不是在用計騙狐狸,隻是利用了它的本性,用最簡單的辦法拿走它的皮毛。”
我終于忍不住第三次噴出了血來我輸得不冤,但也太冤。
薛玉慢慢走到一個七星隊員的眼前,用手掐住了對方脖子“你不适合做一方主帥,爲将者,要謹言慎行。可你不知收斂,你的決定一旦出錯就會害死很多人。人啊!做錯了就得付出代價。”
薛玉說話之間,五指猛然收攏,那名隊員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方扭斷了脖子。薛玉扔下屍體,轉身看向了李莎,李莎沒等對方動手就先哭喊道“團長,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相信王歡,不要投靠王歡,他比不上你。可你就是不聽。你辛辛苦苦建立的七星就這麽沒了啊!團長!”
薛玉輕輕鼓起掌來“說得好!王歡,你聽見了沒有。你的手下一開始就不相信你。她因爲不相信你,才被我們俘虜,那些相信你的人卻全都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