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麽,我的腦子忽然浮現出了,我們父子兩個的名字。
王戰,王歡
王戰,是要戰天鬥地,戰遍神魔。可他爲什麽要是讓我“人生得意須盡歡?”
王歡的意思應該是生又何歡,死有何懼?
我不怕死,更不畏生,我怕的是活着的時候留下遺憾,死去的時候不能瞑目。
我踏不過眼前這道山口,永遠死不瞑目!
生而無憾,才能盡歡!
“我王歡,爲歡而生,爲死無懼!”我怒吼之間,迎着空中血眸,大步向前。
我踏出五步之間,卻忽然感到心中有什麽東西,在血眸的強壓之下轟然炸裂,無盡無際的恐懼也在一瞬之間土崩瓦解。
重新看向了兩座山峰之間那狹長的天空。
空中風聲依舊,浮現在天地之間血色眼眸,卻在無聲無息間悄然消散,一縷陽光從山峰之間投向大地。
“你做到了!”從後面跑過來的夏輕盈喜極而泣“你真走過來了。我們赢了。”
“恐怕沒赢!”我指向前方的山壁道“你看那邊!”
遠處,山壁上赫然留着幾篇字迹。
三篇留字全都是用手指生生刻進岩石當中,那些留言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卻仍舊清晰如新,可見當年留字之人功力之高,已臻化境。
第一篇留字,字迹看似潇灑自如,留字之人卻在落筆時猶豫不決。他在寫字曾經幾次停了下來,留字也略顯雜亂。
“貧道雲遊于此,得見刑天秘境?貧道之幸?貧道不幸?貧道思量再三,不入此門,僅取門前殘兵,留作鑄造兵刃之用。無論貧道鑄成何種兵刃皆命名‘血眸’”
“貧道傳人若是有緣見此留字,可憑心意試入秘境。點燈。”
血眸?
葉尋的長刀就叫血眸,而且是師門傳承的神兵,那個自稱貧道的人,會是葉尋的師門前輩?
他當時,爲什麽走到刑天秘境的邊緣,卻不願意進入秘境當中?
我看得出來,他并不是打算把秘境留給後人,而是想向傳人證實自己來過刑天秘境。
這種留言究竟有什麽意義?
還有,他最後留下的兩個字“點燈”究竟是說他的道号叫做“點燈”還是想讓後人去點亮秘境中的某種燈火?
我正在思忖之間,夏輕盈卻輕聲道“你看那邊,王戰果然來過這裏。你猜對了。”
我看向第二篇留字時,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那裏留着的是一首打油詩
男兒當直行,頭斷心未停。常羊山下墓,煌煌世上名。千年舞幹戚,胸中意不平。懸首九門日,舉目看天晴。
打油詩的落款是王戰
王戰是用繁體字寫出那首打油詩,可我看得出來,王戰的筆記跟我爸有八分相似。
如果硬要說,那兩份的差異在哪兒,我隻能說,我爸的字迹顯得更爲成熟圓潤,換句話說,就像是一個寫了十多二十年字的人,他筆法和風格并沒有改變,但是經過了歲月磨砺的筆迹卻會顯得越發深沉。
跟雍正有過交集的王戰,真的是我爸?
這個念頭僅僅在我腦海中轉了兩下,就被我強行排除在外了,沒見王戰留下的其他線索,我還不能認定那個王戰就是我爸!
我趕緊把目光投向了第三篇留字,那篇留字與前兩篇相比,透着真正的灑脫。
“兩位前輩踏破血眸之地,卻未進刑天秘境,我在百年之後得見兩位前輩之風采,心滿意足。刑天秘境留給有緣吧!任縱橫留。”
道士的留言猶豫不決,王戰的打油詩隻是在追慕刑天,任縱橫到達山口卻隻是潇灑一笑就轉身離去,對刑天秘寶沒有絲毫留戀,更沒有半點羁絆之意,仿佛沖破血眸封鎖到達刑天秘境入口,隻是爲了證實一下,在他之前有沒有能走到此處,看到前人留言便滿意離去。
彈劍作歌逍遙意,禦龍八荒任縱橫。
他是探神五絕中的任縱橫?
任縱橫既然對探尋秘境毫無興趣,那他爲什麽又要加入探神手?
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間,夏輕盈輕輕碰了碰的我的手背“你在想什麽?”
“沒事兒!”我随便敷衍了一句才說道“我在想前面應該怎麽過去。”
我們雖然到了山谷秘境的入口,但也真正見識到了谷中狂風的可怕。
不知道從那裏吹過來狂風,在山谷的當中亂成了一團,毫無風向可言的氣流在山谷偏偏強勁至極,就像是破空利刃在谷中交相飛舞,讓人難進半步。
夏輕盈道“回叔。你辦法試探一下前面的情況。”
跟在夏輕盈身後一個老者應聲而出,後來我才知道,他叫生輪回,是血滴子當中生家四老之一,代表着現存血滴子的最高戰力。
生輪回想了的一下,才從背包裏抽出一支空着布袋,讓人從山壁上敲下幾塊石頭,裝進布袋當中,用手掂了掂分量“再加五十斤!”
我看得出來,他那隻布袋裏裝的石頭就算沒到二百斤,應該也差不太多,再加五十斤的分量,大概可以跟一個普通内家武者使出“千斤墜”之後力道相差無幾,這個重量應該足夠了。
生輪回提着二兩百的布袋抛向了空中之後,我眼看着布袋在天上僅僅停留了一秒不到,就被一道狂風卷向了山壁,轟然砸出了一聲巨響,布袋四周煙塵亂起,山壁之上石皮飛落,一米多長的布袋也被未盡的狂風給強頂在了山上。
貼上山上口袋順着石壁向下滑落幾寸,就又被風力帶上了空中直奔着另外一側山體瘋狂撞去……
短短不到半分鍾時間,重達兩百斤就像是小孩玩的沙袋在山壁兩側來回撞擊了六次,布袋第七次撞上山體時,終于承受不住連續撞擊從中間撕裂開來,天空之上一瞬間塵土飛揚,可是暴卷而起飛塵僅僅是在空中浮動了一瞬就狂風當中消失無蹤。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所有血滴子也變得鴉雀無聲。
人的骨頭再硬,也硬不過刀劍難動的岩石,就連岩石都在六次撞擊之下,被硬生生的給撞成了粉末,要是換成活人,用不上三下就得被撞成貼在山壁上的肉餅。
在場之人,誰是銅皮鐵骨,誰能在狂風當中來去自如?
夏輕盈咬着嘴唇看向了生輪回,後者伸手指向了一個血滴子沉聲說道“你是所有人當中腿功最好的人,你去試試,看看能不能借着風勢化解力道?”
那人走出隊伍向夏輕盈抱了抱拳“給我上飛天翼。”
幾個血滴子很快給他穿上了一件像是滑翔衣似的東西,後者剛要往前,生輪回就喊道“等一下,再給他吃三七絕命丹,一次吃三顆。”
我看向夏輕盈時,後者默然搖了搖頭。
我大概能猜出,用來強行壓制傷勢的三七絕命丹,大概還有止疼,或者可以令人短暫興奮的效果,否則,生輪回不會一下讓那人吃下三顆丹藥。
夏輕盈看我沒說話,張口想要向我解釋什麽,我卻輕輕擺了擺手“我知道結果!”
夏輕盈這才勉強對我笑了一下。
我倆正在說話之間,那個服下了三七絕命丹的血滴子卻在發出一聲決然怒吼之後,全力沖向了山谷入口,對方僅僅跑出了十多米遠,雙腳就不受控制離開了地面,整個人飛速向空中攀升而去。
我眼看着那個血滴子在連續上升了七八米之後,就被蓦然卷來的一道狂風帶偏了身形飛向了山崖,後者幾乎毫無猶豫的在空中展開雙手,放出了背後的那雙像是蝙蝠翅膀一樣的飛翼。
那名血滴子是想要借助飛翼,減緩自己被風力所推動的速度,沒想到,雙翼剛起他整個人就像是失控的風筝,在空中翻起了跟頭。
夏輕盈不自覺的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掌仰頭看向天空,我本來想要把手抽回來,抽到一半卻又放開了手掌,任由着夏輕盈握着我的手站在了原地。
短短片刻之間,那個血滴子就在空中連翻了幾圈,直奔山壁碰撞而去。
夏輕盈的手掌蓦然攥緊,我也在一瞬之間屏住了呼吸。
天上的血滴子卻在千鈞一發之間,忽然調轉了身形,雙腿連續幾下踢上了對面山壁,整個人像是直立在山上往空中狂奔數米,總算化去狂風的力道,破掉了危局。
山下血滴子忍不住發出一陣歡呼,可是他們呼聲未落,那個立在山崖上血滴子,就被一股像是從山壁中刮出來勁風倒卷入空,反向沖往了對面山壁。
我明明看見對方想要故技重施,再次破解狂風的力道,卻沒想到,那人雙腳剛剛接觸到岩壁,腳底就随之一滑,單腿往旁邊劃出半米之多,立在山壁上左腿頓時齊膝而斷,他整個人也在慘叫聲中被風卷起砸向山崖。
一聲巨響過後,谷中血肉狂舞,斷肢橫飛,飄在空中的血珠被風力連連擊碎,由血化霧,最終消失不見。
剛剛還在歡呼的血滴子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生輪回臉色鐵青道“他的鞋滑了,再換人上去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