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傻呵呵道:“我去找豬頭,走着走着,有個大仙兒過來了,使勁往邊上擠我,說豬頭是他的,不讓我拿。那我哪能幹哪?我就使勁推他,讓他别擠我。豬頭是我的,誰也不能碰。”
“那大仙兒伸手一指,說那邊有個豬頭,讓我去拿。”六子比劃着說道,“我一看那邊地上放了那麽大一個豬頭,夠我吃上好幾天,我就跑過去拿。”
六子說到這兒,“哇”一下哭了出來:“大仙兒騙我,那個豬頭死硬,一點都不好吃。”
我順着六子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下,山洞邊上扔着一塊石頭,那上面還有好多帶血的牙印——六子剛才在啃這塊石頭。
我沉聲道:“你們上來的時候帶着吃喝沒有?”
孫老頭搖頭道:“沒帶,我沒合計能在山裏呆幾天,什麽都沒帶。咱們要不……”
孫老頭話說到一半兒就不往下說了。現在誰敢回去拿東西?
刀疤接過話兒道:“要不啥?咱們過去常年走山,什麽不帶,有刀有槍就餓不死。咱們還是趕緊想辦法往山裏去吧,免得夜長夢多。”
孫老頭道:“對對,病秧子這山洞裏有鹹鹽,咱們帶點鹽就行了。王神仙,要不咱們連夜就走?”
我搖頭道:“不着急,等警察搜山咱們再走也不晚。你給我找個能看見山腳的地方,咱們看見警察上來再說别的。”
“老孫,你們報警的時候,别忘了說聽見有人在山澗子裏打槍。”
“讓人把病秧子的衣服給扔出幾件,扔在顯眼的地方。”
“海子的屍首往山洞這邊拖一拖,最好能讓人發現山洞。弄好了之後趕緊走,别在這兒停着。”
我一連安排了三件事兒之後,才和孫老頭他們匆匆離開了山澗。
孫老頭領着我們上山的過程異常的順利,我們躲到了山頭上時,天色已經開始大亮。按我估計,警察出現場的時間很快,但是組織人手大規模搜山隻怕還得等上個大半天的時間,我幹脆坐在山頂的石頭上跟孫老頭閑聊了起來:“老孫,你對病秧子最熟悉,他平時除了扮大仙,還幹什麽?有沒有喜歡的東西,或者喜歡做的事情?”
孫老頭想了想道:“病秧子自從上山之後,我們見面就少了,但是他有個毛病一直都沒改,就是喜歡坐在水邊上看自己的影兒,一看就是好半天。”
“病秧子沒上山的時候我就問過他:自己的影子有啥好看的,你還沒見過自己咋地?他說影子能說話,能陪他唠嗑。我當時以爲那孩子是孤單慣了才對影子說話,也就沒當一回事兒?”
我微微一皺眉頭:“除了這個還有什麽?他就沒個其他什麽愛好?”
“我想想,我想想……”孫老頭想了好半天才一拍大腿,“有了!”
孫老頭說道:“頭些年的時候,病秧子鬧着找過女人。當時,病秧子爲了那個閨女,對她家裏下了咒,直接把那閨女未婚夫咒死了。”
“病秧子爲了那個閨女,對她全家都下了咒。那家人找上門來托我求大仙兒,我上山跟病秧子說了好幾次,他就認準了一個死理兒,不娶那閨女不行,那閨女就是他的,誰也不許碰,誰碰他就殺誰。”
“我實在是跟他說不通,隻能回去跟那家說,金大仙就要那閨女當媳婦兒,準備準備,讓她嫁了吧。誰知道,那閨女一時想不開,喝農藥死了。”
“病秧子倒好,趁着出殡,把屍首挖出來帶回山洞,抱着不肯撒手。我勸了幾回都沒用,後來也就不勸了。病秧子爲了這事兒差點都瘋了,多半年都沒下過山。”
我聽到這時忍不住問道:“那閨女的屍體後來哪兒去了?”
“誰知道哪兒去了?病秧子不說,我也不敢随便問,問了他就發瘋。”孫老頭頓了一下道,“對了,我後來還聽說那閨女顯過靈,回家去看過爹媽。村裏人都說,那閨女當時不是自己要死,是被金大仙給拽走的,死了之後才給金大仙當了媳婦兒。”
我驚訝道:“那姑娘怎麽顯的靈?”
“我也沒看見,都是聽人說的。”孫老頭回憶道,“那閨女七七沒過的時候,忽然下了一場大雨。我們這邊好些年都沒下過那麽大的雨了,一場雨下來,莊稼就都完了,山上倒下來的水都能把石頭沖得滿山亂滾哪。”
“村裏人說,那閨女是踩着水來的,本來水淹不着那家後園子,可是那天的水卻偏偏朝他家園子裏湧啊!那閨女就像是神仙一樣踩着水往園子裏走,跪在他家後園外面,一邊喊着爹媽一邊磕頭,還告訴爹媽多保重。”
“那家老娘們兒受不了這個,掙了命地要出去看看。可她剛從窗戶跳出去就崴了腳,等她一瘸一拐地往閨女那邊跑的時候,那閨女就沒影了。”
“當時,老娘們瘋了一樣站在大雨裏喊閨女的名字,好多人都聽見那閨女在哭,那哭聲就連大雨都壓不住啊!有人說,他看見那個閨女就在她媽身邊站着,她媽一邊哭一邊喊,就是看不着人在哪兒。”
我皺起眉頭道:“那後來呢?”
“哪有什麽後來啊?”孫老頭搖頭道,“誰看見那個還敢在邊上盯着瞅啊?村裏人說,那家的老娘們在雨裏喊了一夜,第二天就一病不起,沒多久人就沒了。”
“後來,那家當家的也跟着老娘們兒走了;他家兒子回來奔喪的時候,車掀進了溝裏,車上二十幾号人就死了他一個。”
“村裏人都說,那是金大仙把他老丈人一家人都接走了,帶上山享福去了。”
孫老頭說到這時,打了一個寒顫:“别人不知道金大仙是誰,我還能不知道嗎?那時候我就覺得病秧子是瘋了,他是真把自己當神仙了,想咋樣就咋樣。那段時間,我都不敢去看他。”
我正和孫老頭說着話的工夫,無意間看見山下湧上來大批警察,他們後面還跟着武警,不少人都拿着槍,還有人牽着狼狗,再往遠處,村民打扮的人站成黑壓壓的一大片,在那邊等着領服裝。
警察開始大規模搜山了?怎麽來得這麽快?
按我的估計,公安方面調集警力、調動武警、動員民兵、組織村民,最快也得中午才能趕到山腳下。這才多長時間,就組織起來幾千号人一塊兒搜山?
我現在已經來不及去想警方的動作爲什麽會這麽迅速了,再待上一會兒,說不定連我們都跑不出去了。
我趕緊站起身道:“老孫,我昨天讓你們辦的事兒,弄好了沒有?”
“弄好了弄好了。”孫老頭點頭道,“我還特意讓刀疤他們往下崖子的地方開了幾槍,保證能把警察給引到山洞那邊去。”
“那就好。帶我去黑風坳子。”我讓孫老頭領路,從背面悄悄繞下了山頭。
孫老頭本來是帶着我們一路往深山裏進,可我們沒走出多遠,我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犬吠的聲音。我猛然回頭之間,竟然看見五六隻狼狗一齊越過草叢,往我們這邊撲了過來。
不好,我們被武警給盯上了。
狼狗的速度肯定要比人快,但也不會超出訓犬員的視線範圍之内,現在狗都過來了,武警肯定也不會離我們太遠。
我急聲道:“快走!”
“往草稞子裏鑽。”刀疤一貓腰鑽進了草稞子,其他幾個人剛要跟着鑽草,我伸手就把刀疤給拎了出來:“鑽個狗屁,你有狗快嗎?快跑!”
孫老頭喊道:“快點跟我走,從那邊跳過去,他們就追不上了。”
孫老頭撒腿往前,幾條警犬的狂吠聲也沖天而起,接二連三地向我們這邊猛沖了過來。我眼看着警犬距離我們越來越近時,前面也跟着出現了一條橫在懸崖上的獨木橋。孫老頭不住地催促道:“快點,快點,過了橋就沒事兒了。”
我厲聲怒吼道:“咱們跑不過狗,誰斷後,快點!”
刀疤回頭指了一下身邊的中年人:“你去,你家人我養三輩子。”
那人咬着牙回過身去,對着追上來的警犬就兩槍。他這邊槍聲一響,遠處的人聲也一下被吸引了過來:“那邊有槍響!”
糟了!
大批武警出現在了我眼角餘光中時,兩條警犬也在紛飛而去的子彈當中撲向斷後那人,咬住對方胳膊,将他拖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幾條警犬卻奔着我和葉尋追了過來。
我稍一猶豫之後,生生收回了想去拔槍的手掌,擡手握住了刀鞘。我這邊還沒出刀,孫老頭已經喊道:“别動手,快點上橋,上了橋就沒事兒了!”
上橋?我早就看到那條還不到一臂寬的獨木橋,就算我們身後沒有狗追人,走在上面都得小心翼翼,要是等狗撲上來,用不着張嘴咬人,都能把我們直接撲到橋底下去。孫老頭憑什麽說上了橋就能沒事兒?
我僅僅回頭看了兩次,兩條警犬就已經追到了距離我不足兩米的地方,隻要它們随便一個起跳,就足夠把我撲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