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仙湖傳說


我們一群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連早飯都沒吃就趕到了派出所。等我們辦好手續,又約定了一個集合的地方,我才把人給分散開來,兩兩一組到附近打聽消息。

我們就剩下了十五個人,自然沒法平均分組,多出來的張舒非要跟着我一組,我也隻能把她留下了。

别人都是往村子裏去,我卻帶着董小唯、張舒走向了商業區。我拎着面包邊走邊吃,董小唯卻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去,像是一隻怕走丢了的小狗一樣緊緊地跟在我身邊:“王歡,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我們不去找村民打聽消息嗎?”

張舒雖然也跟在我邊上,卻跟我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直到董小唯說話,她才往我這邊看了過來。

“村民知道的未必有我找的人知道的多。跟着我走沒錯。”我把最後一口面包塞進嘴裏,從地攤上買了一副白手套揣在身上,帶着董小唯她們轉進了一條古董街。

我從街頭走到街尾,每家店掃上一眼,然後再退出來,去下一家。

我一直在找古董老店。幹古董這一行,不是店面越大東西就越真,好些大門臉兒的店裏,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隻有傳承久遠的老店裏才能找到真貨,才會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我一直快要走到街角的時候,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門口停了下來。那家店經營古董,也有文玩,幾個古董架子上大部分都是高仿的假貨。也正因爲那些高仿的東西做得出彩,我才選擇了這家店。

我走進店時,店裏的中年老闆正在泡茶,看見我進來,隻是随意招呼了一聲就繼續擺弄他的茶壺去了。

做古董生意的人都知道,年輕人是古董這行裏消費最弱的群體。不是說年輕人沒有錢,而是很少有人喜歡這些東西,所以老闆也懶得搭理我們。

我背着手走到貨架子前面,戴上手套拿起了一隻花瓶。

“哎……”老闆看見我随便拿東西正想阻止,卻看見我戴着白色的手套,不由得笑着站了起來,“現在懂門道的年輕人可不多啊!小兄弟常玩古董?”

我左手托着花瓶,右手伸出兩根手指,手心朝向自己,用指甲在花瓶上輕輕敲打了三下,又把花瓶給放了回去:“老闆的貨不錯啊!”

老闆稍稍一愣之後,馬上露出了笑容:“原來是行家。小兄弟請坐,嘗嘗我的茶道如何?”

我剛才的做法完全是古董行裏的規則。那隻花瓶是高仿的赝品,我用手指敲打的地方正好是高仿的破綻所在,意思就是告訴老闆:咱們都是同行,按行裏規矩說話。但是這個動作也很容易被人誤解是上門挑事兒的,我随後那句話就是爲了讓老闆安心,意思是說:我是來拿貨的,沒有别的意思。

老闆遞給我一隻茶盅,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我雙手端起茶盅向對方微微示意。

我用的也是古董行裏的手勢,有表示尊重的意思。古董行裏的這些老規矩,南北之間雖然有些差異,但是大緻都能看懂。老闆頓時滿意地點了點頭:“小兄弟是從北方來的?不知道想弄點什麽回去?”

我放下茶盅說道:“我這回來,主要是想弄點新奇的物件回去,明器、禮器都無所謂。”

老闆臉色古怪地問道:“那些東西可不好擺弄。就算小兄弟藝高人膽大,不怕惹禍上身,可那些東西弄到手裏能賣出去嗎?”

禮器大多數都是出土的東西,私人買賣是違法的事情,老闆自然得小心謹慎。老闆不相信我,後面的事情可就難辦了。

“老闆是不了解我們北邊的行情啊。現在的人都喜歡新奇的玩意兒,東西越古怪,他們就覺得越有面子。誰都有的玩意兒才真不好賣。”我一邊說話,一邊考慮着該怎麽應對老闆。我看老闆的表情,好像對我的說法并不信服。

我猶豫了一會兒,才裝作無意把雙狐抱月鈴拿了出來,放在手裏慢慢把玩。老闆眼睛頓時一亮:“小兄弟,你的鈴铛能不能給我看看?”

我笑着把狐鈴遞了過去。老闆擦了擦手,才戴上手套,把狐鈴托在手裏仔細看了起來,嘴裏一個勁兒地驚歎道:“好東西啊!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小兄弟不愧是行裏人啊!”

老闆看了好半天,才戀戀不舍地把狐鈴還了回來。老闆很識趣地沒問我願不願意出手狐鈴,但也打消了疑慮——如果我真是警察或者卧底,不會拿着一對狐鈴來掩飾身份。就算官方真能拿出價值不菲的狐鈴給我做道具,也不至于找上他這麽個小老闆,他還不至于讓警方投入這麽大的成本。

老闆重新給我倒上了茶:“小兄弟,想要什麽東西?”

我淡淡地說道:“總得先看了貨才能知道吧?”

“也對。小兄弟,這邊請。”老闆站起身來,把我們給讓到了後屋,從櫃台後面拿出了幾把長劍依次擺在了桌子上:“小兄弟,看看這幾件東西怎麽樣?”

那幾把劍大多是青銅劍,隻有一兩把鐵劍,看樣子應該是春秋戰國時的東西,唯一不同的就是劍柄的造型。青銅劍柄大多都是青蛙、猴子和蛇形,少數幾把因爲損毀嚴重,已經看不出具體的樣子,卻能大緻推斷出是某種動物。

我拿起一把青銅劍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好像不是中原傳過來的東西吧?”

春秋戰國事期,雲南還沒正式被并入華夏版圖,冶煉技術應該達不到當時戰國七雄的水準。我手中的青銅劍恰恰鍛造得極爲精湛,我更相信那是楚國流入雲南的制式兵器。但是戰國兵刃卻不會将劍柄鑄造成動物的形狀,所以,我才吃不準這幾把劍的來曆。

老闆搖頭笑道:“這個我也說不準,這是幾個手藝人從撫仙湖下面的古城裏撈出來的東西。能不能賣出價錢,就看小兄弟怎麽去編故事了。”

古董行裏,編故事唬人那是家常便飯,本來不起眼的東西,隻要編個好故事,說不定就能賣出大價錢。

我放下青銅劍道:“青銅劍這東西不值錢,再說也不怎麽好運輸。我大老遠從東北到雲南,折騰這麽幾件東西回去,有些不值當兒了吧?”

老闆想了想才說道:“我倒是有一件重器,就怕你拿不下來。”

我将雙手抱在胸前道:“我既然敢過來打食兒,就沒有我吃不下去的東西。老闆給我開開眼吧?”

老闆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張照片推了過來:“既然小兄弟過來求發财,我們就該以誠相待。這件東西小兄弟要是能看得上眼,就請亮亮底吧!”

我伸手把照片翻過來之後,雙眼不由得猛然一縮。照片是一尊似鼎非鼎、似樽非樽的青銅器皿,從它占據的桌子的面積上推斷,那件青銅器皿的高度應該在一尺半到兩尺之間,底部直徑大概也有一尺左右。

整座青銅器皿像是從下向上開口的喇叭,上半部分如同傘形往上托起,下半部分是幾根圓形立柱在支撐着開口下端,最底部卻是一塊像是高腳杯底座一樣的半弧形銅座。

器皿銅座上面雕刻的一排手持長戈的士兵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士兵排列的方向是往銅座之下延伸,直到銅座的邊緣才消失的蹤影。

我不動聲色地說道:“這不是一件完整的東西吧?”

老闆挑起大拇指道:“好眼力!這件重器是三件一套,我拿着的就是中間的部分,另外兩部分在我兄弟手裏。你隻要開得起價錢,我馬上帶你去看貨。”

我明知道古董行裏出現重器都是隻讓看照片,不讓看實物,除非已經确定萬無一失才會帶人過去看貨,卻故意說道:“這一張照片能看得出什麽?”

老闆笑着把另外一張照片推了過來。這張照片拍的是那件青銅器皿的背面,隻不過那裏不僅沒有士兵,還趴着一條鬼面鲛魚。

“啊——”我背後的張舒看見鲛魚時,立刻尖叫了起來。我趕緊回頭呵斥道:“喊什麽喊!早告訴你别跟着過來,你還非來不可。明器就這玩意兒,什麽吓人的東西都有。丢人玩意兒,滾一邊兒去。”

我把張舒攆到一邊兒就再不看她一眼,轉頭看向老闆問道:“這件兒也是撫仙湖裏撈上來的?”

老闆也不隐瞞:“像樣兒的東西全都出自撫仙湖,這點小兄弟不用懷疑。”

我指着那條鲛魚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老闆皺了皺眉道:“這個應該是撫仙湖裏的鲛王,也是這撫仙湖裏獨一無二的霸主。我們這裏有不少關于鲛王的傳說。據說,建國之前,我們這兒還有把少女扔進湖裏獻祭鲛王的事情。”

我心裏微微一沉,臉上卻保持着鎮定道:“鲛王是湖神嗎?”

江河之中有名的鲛王并不一定就是湖神,湖神可能另有其人。

“撫仙湖肯定有湖神。這麽跟你說吧!”老闆說道,“撫仙湖和星雲湖兩湖中間有塊界魚石,撫仙湖的抗浪魚和星雲湖的大頭魚遊到界魚石那裏,就各自回頭。這就是我們這裏有名的‘兩湖相交,魚不往來’,就因爲兩座湖裏各有湖神,兩邊的魚才不敢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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