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了,事情還是要想辦法解決的。
曲水伯夫人倒沒有皇後想得那麽深,雖然謝襄飛有意于趙琇,但畢竟隻是有意而已,又不是情根深重。他也就是見了人家小姑娘一面,若不是她這個母親提起,興許過些日子他就忘了自己曾經見過這麽一位姑娘了。雖說如今陰差陽錯的,婚事不成,但謝襄飛心裏再難過,也是有限的,等過些日子,她再給兒子挑一個更好的媳婦人選,家世、樣貌、性情、才學,樣樣出挑。兒子又怎會還念叨着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不放?
皇後卻沒有曲水伯夫人那麽樂觀,她哽咽道:“母親還不知道弟弟的性情麽?他幾時對别人家的女孩兒有過想法?蔣家四丫頭也是太後和皇上發了話,他才接受了的,但并沒有特别欣喜之意。這一回,他卻是自己願意跟趙家聯姻,可見是上了心的。況且我才應了他,回頭又說事情不成,他素來體貼,自然不會埋怨我這個姐姐,我卻是沒臉見他了!”
曲水伯夫人聽了也爲難:“那該如何是好?皇上那裏已是拿定了主意,怎麽可能會答應将建南侯之妹許給我們襄哥兒?既然事情已然不成,倒不如告訴襄哥兒實話,他也好早日死了心,别再念叨這件事了。”
皇後擦了淚,抿嘴想了想,搖頭道:“母親先别告訴他。皇上還未下明旨呢,事情未必就沒有回轉的餘地。”
曲水伯夫人眼皮一跳,忙道:“娘娘可别犯糊塗,暗地裏再做什麽手腳!上一回已是吃過一次虧。若再來一次,觸怒了皇上,娘娘可就真的翻不了身了!”她是真的害怕,上一回算計的不過是太後的娘家侄女兒,皇帝的表妹,這一回要面對的卻是太後嫡親的大孫子,皇帝的親侄。建南侯一家也是救駕功臣,他家女孩兒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的,朝臣們就再也容不下這樣的皇後了!怕是連兩位皇子也要受了牽連。無德忘恩之人生的兒子。哪裏還有資格讓天下臣民信服,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
皇後倒還沒那麽愚蠢:“母親多慮了,我怎會做那等傻事?就算我想,皇上也定然派了人來看着我呢。我有那想法,也成不了事。況且建南侯祖孫待我素來恭謹,遠勝過那些趨炎附勢、捧高踩低的小人,我又怎會算計他家女孩兒?”
曲水伯夫人疑惑:“那娘娘的意思是……”
皇後道:“皇上有意将建南侯之妹指婚給廣平王世子,是我猜的,并非皇上下了明旨。不過就算是猜,也是八|九不離十。按理說。廣平王世子與建南侯之妹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兩家也算門當戶對,交情又好。這門親事并無不妥之處,爲何皇上要瞞着世人呢?八成是他還沒問過太後的意思吧?我那婆母,雖待我不算慈和,我也不愛親近她,但我心裏清楚,她對長子長孫偏心得很,尤其是高桢,簡直就是她的心尖子!我的大郎、二郎貴爲皇子。卻事事都要往後靠。她早就想着要給這個大孫子選一個家世品貌樣樣出挑的女孩兒做媳婦,好讓高桢日後能得一個有力的妻族,一輩子榮華富貴無憂無慮,将來就算是要争權奪勢,也能多幾個幫手。那建南侯府雖然不錯,但人口太過單薄,根本說不上有權有勢,與太後的期望是南轅北轍。斷不可能答應的!母親别瞧她對建南侯府的老夫人和大姑娘似乎十分和氣,皇上一旦提起婚事,她定要翻臉!”
曲水伯夫人恍然大悟,露出幾分喜意:“若是太後反對,婚事不成。皇上想來不會跟太後對着幹,定會爲廣平王世子另聘淑女。到時候建南侯之妹沒了下落。咱們襄哥兒就還有希望!”
皇後微笑點頭,但很快收起了笑容:“我隻擔憂,這一二年内,皇上未必會提起這個事兒。高桢的婚事可以等得,建南侯府那丫頭也可以等得,弟弟的婚事卻要早些定下才行。否則他願意等,皇上的指婚也會随時下來,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曲水伯夫人歎了口氣,正色道:“事已至此,皇後娘娘就别再爲襄哥兒的婚事操心了。該他的就是他的,不該他的,他縱然再着急,也是無用。若娘娘再爲此事觸怒皇上,襄哥兒心中定會不安。倒不如與他實話實說,道皇上知道娘娘召衆位閨秀入宮喝茶,心中不喜,娘娘隻能暫且罷手。過後若是皇上定下了建南侯之妹的婚事,那便是天意,一切休提。若是皇上爲廣平王世子定了别家閨秀,那就是襄哥兒的福氣,娘娘再求皇上指婚,也還來得及。”
皇後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母親好生與他說,别讓他太失望了。事情還未有定論呢,别叫他這麽早就灰了心。即使真不能成,我也定會爲他挑一個好姑娘,絕不比建南侯之妹遜色。”
曲水伯夫人應了,回到家中告訴了謝襄飛,也沒提聖意如何,更不提廣平王世子,隻道皇帝不喜皇後與朝中重臣之女接觸。謝襄飛心知皇後安危重要,反勸曲水伯夫人别爲了他的婚事着急,等帝後真正和好了,再談别的也不遲。反正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年紀還小,一時半會兒還不到嫁人的時候呢。他家總要先把建南侯的婚事辦了,再嫁女兒。
曲水伯夫人見兒子如此懂事,心中寬慰,卻也更爲他惋惜,暗暗替他相看京中名門閨秀,定要挑個樣樣都比趙琇強的,以防将來趙琇真的被許給了旁人,兒子也不至于太過失落。
而皇後這裏,心情卻始終不太好。她總覺得對不住弟弟,希望他能心想事成一回。她很想要召謝襄飛進宮來一趟,認認真真問他是否确實對趙琇有意,但又怕謝襄飛會因此生出疑心,猜出實情。那就不好了。她又想在太後那裏探探口風,看太後是否知道皇帝的安排,又有何感想,但她擔心太後若真的生氣了,皇帝查起是誰洩露了口風,她又是倒黴的那一個。最後她甚至想要打探廣平王與建南侯雙方的意思,若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對這門婚事不滿意,對各自的兒子和妹妹另有安排,那就更好了。可皇後沒有理由去接觸廣平王府與建南侯。隻能措手無策。
她隻得又召了丘媛入宮來,不爲問計,隻是想找個人訴訴苦。
丘媛近來心中一直不安。皇後召諸位閨秀入宮喝茶,竟然沒把她算上!這實在是不合常理的。打聽過進宮的閨秀都是哪幾位之後,她就更坐不住了。這些閨秀個個都可與廣平王世子匹配,可跟皇後卻不算相熟。難不成皇後是糊塗了?竟指望這些女孩兒嫁入王府後爲她說好話麽?明明自己是最适合的人選,對皇後也一向恭敬,皇後爲何就是沒想到她?!
等皇後召她入宮說話,她才明白,原來皇後不是要爲廣平王世子擇妻。而是要爲謝襄飛挑。那沒有把她算上,也就合理了。她本來就沒想過要嫁給謝襄飛。松一口氣之餘,她又忍不住問皇後:“娘娘覺得哪家閨秀合适呢?您别怪臣女多嘴。臣女覺得,那幾位閨秀雖然出身不凡,教養卻未必個個上佳呢。”
皇後點頭,王大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丘媛所說也不算錯。
丘媛又道:“謝公子的妻子,還是要從待娘娘恭謹的人家裏挑選才好。那些有意送女入宮爲妃的人家,又或是在朝中興風作浪與娘娘過不去的人家,即使将女兒嫁進了曲水伯府。也不肯安分度日的,不定什麽時候就要生出事來。”
皇後更覺得她有理了:“你說得不錯。不過這回本宮召見的閨秀,家中父兄都是懂事的,又得皇上信重,從不會做這種糊塗事。”
丘媛對朝上的情況不太清楚,見說錯了話,忙兜轉回來:“還有那些家中有女兒與皇長子年紀相仿的,興許也不合适。皇長子選妃也是大事。若皇長子能得一有力的妻族,将來地位也就更加穩固了。可謝公子是皇長子的親舅舅,一家子兩姐妹,不可能嫁給甥舅兩人的,那就錯了輩兒了。”
皇後拉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看得明白。原先是本宮疏忽了,竟忘了這一點。但如今倒也不算遲。隻可惜本宮的弟弟仍舊婚事艱難。”
皇後沒提爲何艱難,但丘媛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怎麽會呢?比如建南侯府的千金,就挺合适的。她家中隻有一位兄長,并無姐妹,其祖母與兄長又得太後、皇上寵信。若說有什麽不足,就是人丁太單薄了,家世上略有不足。”
皇後歎道:“原來你也覺得她不錯?可惜,皇上早就看好了,要把她定給廣平王世子。本宮隻能再看看别的姑娘了。”
丘媛差點兒沒維持住臉上的表情,幾乎沒當場失态。還好,方慧珠先前對她的特訓起了作用,她撐住了。隻是過後便有些心不在焉,好幾次沒答上皇後的話。幸好皇後自己也是心煩意亂,并沒有怪罪的意思,隻覺得她今日有些呆滞,聊了大半個時辰,就讓她退下了。
丘媛退下的時候,皇後心裏還有些遺憾:這姑娘其實挺合她心意的,隻可惜家世平平。其父雖是個伯爵,但一家子隻有她長兄在皇帝面前做個禦前侍衛,也不象是能得大用的樣子,除他之外也再沒一個能成器的了。這樣的家世,斷不可能與曲水伯府聯姻的,姑娘再好,娶了去也是拖累,況且她也算不上十分好。再者,丘媛隻跟她親厚,卻與太後、皇上與廣平王府三家不親近,娶了去也沒什麽作用,還是算了吧。
丘媛不知道皇後挑剔她,隻是憋着一口氣,回到家後卻再也忍不住了,奔入她母親眉山伯夫人的房間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母親!你要爲我做主呀!皇後娘娘說,皇上要将趙丫頭指給廣平王世子,那我怎麽辦?!”
眉山伯夫人吓了一跳,連忙摒退衆人,抓着女兒細細問了個清楚。得知這話确實是皇後說的,她已灰了心:“事情不成了,還是算了吧。橫豎我們家的想法外人也不知道,沒人會笑話你的。過些時候,母親再爲你挑一門好親事,一樣榮華富貴,絕不會叫你吃了虧。”
丘媛哭道:“女兒早已認定了廣平王世子,如今叫女兒改嫁他人,女兒不依!就算是皇上的意思又如何?一日未下旨意,事情就還有回轉的餘地!”
眉山伯夫人沒了主意,隻能命人去請眉山伯,又拉着女兒見婆婆丘太夫人去。
丘太夫人得知皇帝看中的廣平王世子妃人選是建南侯府的姑娘,當即就拍了桌子:“不行!我的孫女兒,怎能叫那姓張的婆娘的孫女兒壓在頭上?!就算我孫女兒做不成廣平王世子妃,那至少也得是個王妃。再不然,就把媛丫頭送進宮去,做個皇妃娘娘。叫那姓張的婆娘祖孫三個,一輩子都要沖着我的孫女磕頭行禮!”
眉山伯和眉山伯夫人的臉都黑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