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九娘的眼神頗爲怪異,仔細看去,分明是驕傲開心還摻雜了些許惱怒,她繼續朝着丈夫控訴道:“供她吃供她喝,養了她七年,怎麽就沒給她娘做出一首鎮國詩呢?!”
“三哥,我好氣啊!”
這一次,袁玉柱沒有像往日那樣,保持沉默,這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聲音低沉的開了口:“就算這首詩不是送給你的,可是,九娘,你依然可以同三娘六娘,五娘八娘,你那班姐妹說——”
“你的好女兒,年僅七歲,就已經詩成鎮國。”
楊九娘臉色迅速好轉,雙手一拍,滿臉歡喜:“不錯!這下子,她們誰都比不過我了!”
歡喜了片刻後,楊九娘臉上重新籠上了一層愁雲:“早知道這丫頭這麽有才,又何必非要送到文宗,咱們也不用隐姓埋名跑到這裏來了。”
頓了下,楊九娘的聲音一下小了許多,僅用袁玉柱一人能聽到的耳語聲,滿懷憂慮的低聲問道:“婉娘這一次怕是風頭太盛,萬一被人發現我二人血脈——”
“不會的!”
不待楊九娘說完,袁玉柱就出言打斷了她:“大聖親自出手,爲我兒施展遮天秘術,隻要不是大羅金仙,誰也看不出我兒身上的妖族血脈!”
袁婉瑩:“……”
等等!
什麽叫妖族血脈!還有什麽大聖,又是什麽鬼!
楊九娘已是驚的跳了起來,一改方才潑辣率性的作風,慌慌張張地東張西望一番,嗔怪道:“三哥!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萬一被人聽去了該如何是好!”
袁玉柱抱着女兒的雙臂穩如泰山,聞言微微一笑:“莫怕,我剛剛已經設下了九天十地屏蔽術,不會有人聽到的。”
楊九娘愣了下:“三哥,你——”
袁玉柱傲然一笑:“不錯,我已經突破妖王之境,半步入聖了!”
楊玉娘這次是真的歡喜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到了自家門口,進到院子裏,楊九娘詢問地看向丈夫,袁玉柱肯定的點了點頭,表示,家裏的院子也已經被他設下屏障。
袁玉柱看着懷裏的女兒,粗曠的臉上露出了滿滿的溫柔,“半步入聖,我學會了新的仙技,化毛爲人,正好給女兒防身。”
說着,他徑直拔下了自己三根頭發,隻是三根黑發到了手裏後,卻變成了三根金色毛發,他手一晃,金色毛發再度變成了黑發。
袁玉柱的手在女兒頭上一攏,三根黑發便隐沒其中再也不見。
楊九娘一雙美眸緊緊的盯着女兒,俏臉上露出了憂傷:“這一别,也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見了。”
“她在文宗,總比我們颠沛流離亡命天涯的好。”
見妻子臉上越發傷心,袁玉柱伸手攬住了妻子的肩膀,沉聲許諾道:“不會很久,等我入聖,我們就回來把女兒接走,我們一家三口再也不分開!”
楊九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再也不分開,你是不準備讓女兒嫁人了嗎?”
袁玉柱理直氣壯地應道:“我大聖之女,怎麽會嫁人!自然是招婿!”
楊九娘吃吃的笑了起來:“袁大王真是神氣!”
袁玉柱輕咳兩聲:“彼此彼此,楊大王也神氣的很!”
夫妻二人互吹一番後,終于開始幹起了正事兒,先把女兒送回房間休息。
因了丈夫境界大進,楊九娘索性動用了仙法,在客堂的八仙桌上鋪了一張藍色碎花的包裹皮兒,素手掐了個訣,就見女兒的衣服小衫,帕子絹花,一樣一樣長了腳般,從衣箱裏跳出來,又跳到了包裹皮兒中。
又放了女兒喜歡的芙蓉糕麥芽糖,加了點散碎銀子,将将包好後,手上仙訣一變,朝着憨歲的女兒一指,下一秒,袁婉瑩悠悠醒轉。
楊九娘剛剛開口喚了一句:“我的兒——”
就聽到關緊的房門外,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楊九娘擡起食指,在雙眼之上輕輕一抹,看向了大門外,微微一怔後,立刻莞爾——
大門外,赫然是一直人立而起,穿了一件不那麽合體的小袍子,腳上趿拉着一雙半舊的布鞋,偏偏還一隻腳尖朝前,一隻腳塵朝後。
頭上又戴了一頂不知哪裏撿來的破草帽,比他腦袋要大上一些,敲兩下門,草帽就滑下來擋住眼睛。
于是,這隻可憐的小黃鼠狼,敲兩下門,就扶一下帽子,倒是讓他的敲門聲,分外的有規律起來:
呯呯,呯呯——
楊九娘眼珠一轉,推了推身邊的女兒,擡起手,袖子遮住嘴吃吃的笑了起來:“快去,快去,你的小黃君子來找你了。”
袁婉瑩:“……”
她下地穿鞋,慢吞吞的向着門口走去,心情十分複雜——就在上午,她還把這小黃鼠狼當作異類,萬萬沒想到,僅僅半天,她就和這小黃鼠狼成了同類!
她已經從父母的對話中判斷出來,父親不但是個妖王,還是個半步入聖的妖王!
聽他們的口氣,母親怕也是個妖王!
就是不知道,父親和母親的本體,都是什麽妖族。
胡思亂想中,袁婉瑩已經走到了門口,她直接推開大門,看着站起來和自己一邊高的小黃鼠狼,一人一獸,大眼瞪小眼半天,袁婉瑩漸漸的不耐煩起來。
天天隔個門這麽能說,上次假扮媒婆,一口氣還要給她介紹六個郎君,開了門反倒不會說話了?
袁婉瑩直接問道:“我今天就要走了,有什麽事情快說吧。”
小黃鼠狼絲毫不意外,它點了點頭,結結巴巴地道:“知,知道,你要去文宗了。”
袁婉瑩:“……你怎麽知道的?”
小黃鼠狼明顯有些緊張:“聽,聽我爸說的。”
這一次,不待袁婉瑩詢問,小黃鼠狼揚了揚尾巴,主動道:“山上先生們用的毛筆,都是我們家裏提供的。”
袁婉瑩恍然,她在考核的時候,用的那一隻狼毫筆,其實就是黃鼠狼尾巴尖上的毛。
袁婉瑩立時來了興趣:“那你之前老是來我家,是因爲看出來我才華橫溢與衆不同了嗎?”
小黃鼠狼愣了下,随即竟然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