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無憂,你派人送老身回去吧。老身總跟着你,耽誤你做大事。”
楊家老太君淡淡的笑着對寇季說。
寇季緩緩點頭,“明日我就挑選一隊侍衛,送您回去。”
楊家老太君搖頭道:“三五個老卒足以,誰還能對老身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婆子動手不成。”
寇季淡然一笑,沒有多言。
寇季出了楊家老太君的帳篷,挑選了二十個将士,護送着楊家老太君返回汴京城。
楊家老太君身邊,尚有楊家部曲跟随,寇季也沒有派遣太多人護送她。
寇季送走了楊家老太君後,率領着劉亨整編的折家軍,以及他們的家眷,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府州,前往了銀州。
就在寇季領兵趕往銀州的時候。
銅台關内。
曹玮和呂夷簡二人得到了他大敗遼人的消息。
“哈哈哈……”
曹玮看得完了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戰報以後,臉上挂了一個多月的寒霜,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燦爛的笑意。
曹玮的笑聲很爽朗,傳遍了城門樓子内外。
坐在曹玮身側的呂夷簡,看完了曹玮遞過來的戰報以後,也跟着笑了,“遼人這次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曹玮笑着點頭道:“十五萬遼兵精銳,河清、金肅兩支廂軍,盡數葬送在了西北。遼皇耶律隆緒知道以後,恐怕會氣吐血。”
呂夷簡點頭笑道:“舍利軍可是遼國少有的強軍之一,如今盡數葬送在了西北,遼皇猶如斷了一臂,不吐血就怪了。”
曹玮微微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感慨道:“寇季那小子也是夠狠,抓住了蕭孝穆、黃翩等人以後,也不說押送到此處,讓遼人贖買,反而就地斬絕了。
如此一來,便斷了我大宋和遼國和談的可能性。”
呂夷簡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也消散了一些,他不鹹不淡的道:“寇季那小子不通兵事,遼人十五萬精銳,突然出現在西北,西北岌岌可危。
朝廷能仰仗的折惟忠被遼人和西夏人一起用計,算計而死。
西北百姓多遭屠戮。
寇季在擊潰了遼人以後,痛下殺手,也是爲了安撫人心。”
曹玮瞥了呂夷簡一眼,哭笑不得的道:“我沒有怪罪寇季的意思,我大宋發數十萬大軍功讨遼國,爲的就是拿回燕雲十六州,如今燕雲沒有光複,即便是有人要跟遼人和談,我也不會答應。
我隻是覺得寇季那小子殺伐果斷,不像是你們文臣。
倒像是我們武臣。”
呂夷簡翻了個白眼,“誰說我們文臣就不能殺伐果斷了?”
說完這話,呂夷簡又警惕的盯着曹玮道:“别看寇季那小子能幹,就往你們武臣一列扒拉。他注定要進内廷的,而不是樞密院。”
曹玮不鹹不淡的道:“眼下我樞密院有空缺,你内廷卻沒有。”
呂夷簡冷哼了一聲,道:“你若真将寇季扒拉到武臣一列,寇公、李公、王曾,甚至還有官家,都不會放過你。”
曹玮撇了撇嘴,沒有再開口。
他還真有将寇季拉到武臣之列的心思。
如今文臣勢猛,武臣勢弱。
若是此戰過後,他告老歸家,武臣之列就沒有扛鼎之人。
李昭亮、朱能二人,鎮不住朝堂上的其他武臣,也沒能力在文臣的打壓下,保住武臣該有的一切。
楊文廣、狄青二人,太過年幼,資曆、功勞都不夠,連進入樞密院的機會都沒有,更别說扛鼎了。
曹玮細細的盤算了一下,他告老以後,朝堂上能鎮得住武臣,又能領着武臣跟文臣打擂的,唯有寇季。
寇季有兩次大的戰功傍身,跟汴京城内的各家将門的關系還不錯。
朱能、楊文廣、李昭亮、狄青等人皆受過寇季的恩惠。
他若是坐鎮樞密院,一定能震懾群雄。
最重要的是,他是文臣出身,在文臣班列中,有不少門生故舊。
他一旦坐鎮樞密院,他的那些門生故舊,多多少少也得給他一些面子,在遇道問題的時候,不會太爲難武臣。
寇季又跟官家交情密切。
他若是坐鎮樞密院,就算不能帶着武臣們雄踞朝堂,也能帶着武臣們跟文臣分庭抗争,不墜下風。
如此一來,武臣們在朝堂上的地位,非但不會因爲他離去而動搖,反而還會變得更加穩固。
可以說,寇季入樞密院,對武臣而言,絕對是好處多多。
隻是呂夷簡明顯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在他開口漏出了一丁點口風以後,果斷将他的話堵死。
呂夷簡見曹玮不再言語,就知道曹玮心中剛升起的一些不好的念頭被他給掐死了,他笑容燦爛的詢問曹玮,“如今遼皇派去西北的兵馬已經被盡數剿滅,你也不用再擔心我們後院起火,下一步你有什麽打算?”
曹玮張嘴,剛準備說話,就聽呂夷簡繼續說道:“我們在銅台關一坐,便是兩三個月。如今汴京城裏已經傳出了不少風言風語,說我們贻誤戰機,浪費朝廷的錢糧。
他們在埋怨你曹玮的同時,也沒少埋怨我。”
曹玮冷哼了一聲,“他們懂個屁……一個個隻會躲在背後亂嚼舌根子……有膽子隻管彈劾我好了……”
呂夷簡嘴角抽搐了一下,橫了曹玮一眼。
不是沒人彈劾曹玮。
彈劾曹玮的官員不少。
隻是官家趙祯鐵了心要支持曹玮,所以彈劾曹玮的人,如今已經被盡數送到了燕雲十六州随軍。
他們前腳彈劾了曹玮,後腳就被送到了曹玮手裏,曹玮自然是放開了手腳的整治。
以前他拿這群在背後亂嚼舌根子的人沒脾氣。
每次在領兵出征的時候,被人在背後捅刀子,他都隻能在遙遠的邊陲氣的吹胡子瞪眼。
如今不同了,官家趙祯貼心的把人給他送過來了,他自然更貼心的将那些人送到了最苦、最累、最危險的地方。
軍營不比其他地方。
軍營内,主帥的命令,那就是天命。
所有人都必須得遵從。
不然軍法從事。
所以曹玮光明正大的懲治那些人,他們也不敢反抗。
官家趙祯前前後後送來的官員有十數個。
有三個被曹玮派去了斥候營,沒過三天就缺胳膊斷腿的回來了。
剩下的那些吓的所在營地裏不敢出去,哭爹喊娘的讨饒。
如今全部被曹玮派去清理夜香了。
“官家信你,所以才将那些彈劾你的人,送到了你手上。但你不能辜負官家的信任。”
呂夷簡鄭重的提醒。
曹玮正色道:“我自然不會辜負官家的信任,不過現在不是出兵的時候。我們急,遼人比我們更急。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三兩日之内,遼皇耶律隆緒一定會率領着大軍南下。
我們現在出擊,很有可能會在野外撞上遼皇耶律隆緒。
我們麾下多是步卒,遼皇麾下多是騎兵。
在野外作戰,我們占據不到多少優勢。
所以現在出擊,難免有些得不償失。
不如固守城池,守株待兔,等遼人來攻。”
頓了頓,曹玮略微有些感慨的道:“寇季那小子也真是的,手裏有那麽多好東西,非要藏着掖着。他若是将那些火器全部給我,我便能主動出擊,去野外會一會遼人。”
呂夷簡翻了個白眼,“你就知足吧。就你手裏的那些火槍和火炮,還是我們幾個人舍下一張老臉,從寇季手裏幫你讨的,不然你什麽也沒有。”
曹玮撇撇嘴,沒有說話。
呂夷簡繼續說道:“你得慶幸,那小子總是做事留一手。不然此次遼人從西北侵入,就沒那麽容易應對了。到時候即便你拿下了燕雲十六州全境,又能如何?”
曹玮歎了一口氣道:“那小子就是不榨不出油,我總覺得榨一榨,能榨出不少好東西。”
呂夷簡聽到這話,倒是沒有反對,反而認真的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那小子不榨不出油。”
曹玮提議道:“你寫信回汴京城給官家。讓官家派人跟寇季好好聊聊,看看寇季手裏還有沒有好東西,有的話再讨要一些。”
呂夷簡思量了一下,點點頭。
曹玮繼續說道:“你在此處寫信,我出去排兵布陣,靜等遼皇耶律隆緒揮兵而來。”
說完這話,曹玮便出了城門樓子,去排兵布陣。
呂夷簡則留在城門樓子裏寫信。
距離他們不遠的幽州城内。
遼皇耶律隆緒确如曹玮所料,氣的想吐血。
蕭孝穆,國舅爺,燕王,從入伍至今,未嘗一敗。
大遼上上下下,都覺得他可能這輩子也不會打敗仗。
連遼皇耶律隆緒也這麽覺得。
可如今蕭孝穆敗了。
不僅敗了,還葬送了十五萬遼兵精銳。
不僅敗了,還丢了自己的腦袋。
敗的前所未有的徹底。
蕭孝穆敗了、死了,遼皇耶律隆緒一點兒也不覺得心疼。
可西北路十二班軍,以及舍利軍跟着沒了。
遼皇耶律隆緒是真的心疼。
疼的在滴血。
“舍利軍,從我大遼立國之今,代代相傳。雖然吃過敗仗,可從沒有遭受過滅頂之災。如今,折損在了一個不通兵事的宋人手裏,全軍覆沒!
蕭孝穆,愚蠢!該死!
他是我大遼的罪人!”
遼皇耶律隆緒憤怒的咆哮聲,響徹行宮内外。
行宮内外的大遼文武,一個個垂着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
遼皇耶律隆緒憤怒的将蕭孝穆數落了許久,末了,才憤憤不平的道:“召各小部族頭人來見朕!”
各小部族的頭人,得到了遼皇耶律隆緒的召見令以後,急匆匆的趕到了行宮内。
遼皇耶律隆緒對各小部族頭人十分不客氣,他等最後一個小部族的頭人進入到了行宮内以後,沉聲道:“朕要強攻銅台關,跟宋人一決雌雄。
爾等都是我大遼的番屬,享受我大遼庇護百餘年。
如今我大遼正值用人之際,所以朕準備征召爾等的族人爲先鋒,爲我大遼打開南下的門戶。
不知道爾等意下如何?”
遼皇耶律隆緒此話一出,行宮内的各小部族頭人是敢怒不敢言。
遼皇耶律隆緒明顯是要讓他們各部族的族人去當炮灰,去送死,他們怎能不怒?
可怒歸怒,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反對,也沒有一個人露出怒容。
遼皇耶律隆緒行事霸道慣了,凡是跟他對着幹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從遼皇耶律隆緒親政至今,戰争的号角就沒有停下過。
他親政至今,不是在對外作戰,就是在派遣兵馬征讨遼國境内的各小部族。
凡是忤逆遼皇耶律隆緒意思的小部族,遼皇耶律隆緒都會給他們扣上一個造反的帽子,派遣重兵将其滅族。
各小部族的頭人不想被滅族,就必須依照遼皇耶律隆緒的心思做事。
遼皇耶律隆緒環視了一圈各小部族的頭人,開始點名,“曷蘇館……你們族中當出三千勇士,到朕帳前聽用。”
曷蘇館,乃是部族的名稱。
完顔三部之一。
完顔三部分别是完顔部、耶懶部、曷蘇館。
完顔部、耶懶部,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雖然住在遼人統禦的疆土上,但卻不服遼人統禦,一直在白山黑水間跟遼人纏鬥。
曷蘇館是遼太祖征讨完了瀚海國以後,遷移過去的一支歸屬于遼人統治的完顔部族。
所以前兩者經常被稱之爲生女真。
後一者被稱之爲熟女真。
曷蘇館部族的頭人聽到了遼皇耶律隆緒的命令以後,沉聲答應了一聲。
他心裏縱然有千般委屈,也不敢往出說,更不敢表露在臉上。
遼皇耶律隆緒一個又一個的點名,沒過多久以後,便點了二十多個部族的名稱,部族大的,出人最多,部族小的出人最少。
出人少的,不僅要出人,還要承擔一部分的糧草供應。
遼皇耶律隆緒在各小部族能接受的底線上,狠狠的壓榨了他們一番。
經過一番壓榨,遼皇耶律隆緒湊出了五萬多炮灰,以及五萬多炮灰所需要的糧草。
在壓榨完了各小部族以後。
遼皇耶律隆緒對行宮内的所有人宣告,“事到如今,再謀劃什麽,已經起不了半點作用。唯有跟宋人正面一戰,打疼的宋人,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他們才能繼續臣服在我大遼腳下。
明日拔營,所有兵馬,跟随着朕,一路南下,兵臨銅台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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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