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圖克渾身哆嗦的很厲害,作爲神最虔誠的仆人,他不敢想神的痕迹從人間消失以後的模樣。
寇季的話,讓他分析出,寇季對神很了解,對神治下的神國,也很了解。
他也沒必要在寇季面前多做僞裝。
他眼珠子有些泛紅的盯着寇季,“你在吓唬我……神的力量是無窮的……不可能有人能磨滅神的痕迹……神不允許……”
寇季低聲笑道:“神的力量若真是無窮的,那爲何諸王會架空哈裏發?須知,哈裏發是神的繼承人,是身在人間的化身。而諸王,隻是神的仆人。
難道在神的心裏,仆人比化身還要重要。”
哈圖克被怼的說不出話。
許久以後,他低吼道:“他們是渎神者,他們蒙蔽了神。”
寇季搖搖頭,失聲笑道:“他們是什麽,我不在意。我在意的隻有智慧館裏的知識。”
寇季盯着哈圖克,鄭重的道:“我雖然不信神,但我十分重視神的知識。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一直将神的知識保留下去,還有一個人有能力保護神的知識,那麽這個人就是我。
我大宋的強橫,你看到過。
我在大宋擁有的地位,你也看到過。
我有能力保護那些知識。”
哈圖克咬着牙瞪着寇季,心裏卻有一些動搖。
寇季繼續道:“我不是讓你去毀掉神的知識,而是讓你印刷、抄寫神的知識。我這麽做,等于是在原有的智慧館的基礎上,再建了一座智慧館。
一旦有一天,巴格達的智慧館被毀,那麽留在我大宋的智慧館,就會繼續将神的知識,傳承下去。”
哈圖克終于動搖了,他不動搖不行。
因爲哈裏發的處境,十分堪憂。
雖然諸王仍然在神的統治下,可諸王已經越過了哈裏發,開始直接跟神對話。
哈裏發,已經成爲了諸王手裏的傀儡。
若有一日,諸王不再需要哈裏發,哈裏發或許會從人間蒸發。
而被哈裏發視若生命的智慧館,也會跟着遭殃。
諸王也很重視智慧館,但諸王并不重視智慧館裏所有的知識。
諸王會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性的傳承智慧館裏的知識。
神所傳下的知識當中,終究會有一部分,被諸王毀壞。
這一點,在他離開巴格達的時候,他就已經十分清楚了。
他作爲神最虔誠的仆人,絕對不願意看到智慧館内的知識被毀。
哈圖克顫抖着,盯着寇季道:“神的知識可以交給你,但是你必須給神回報?”
寇季挑起了眉頭,笑道:“神不是無私的嗎?”
哈圖克咬牙道:“神隻對最虔誠的仆人無私。”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我可以花錢購買。”
哈圖克愣了一下,咬牙道:“等重的知識,換等重的黃金?”
寇季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用黃白之物就可以換回智慧館裏的那些知識,對寇季而言,十分劃算。
黃金,隻要寇季願意撿,遍地都是。
可智慧館裏的知識,卻隻有智慧館裏有。
哈圖克見寇季答應了,沉吟再三,盯着寇季道:“還不夠!”
寇季眯着眼笑道:“你還想要什麽?”
哈圖克盯着寇季道:“你能給什麽……”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等我拿到了智慧館裏所有的知識,我可以答應幫神做一件事。”
哈圖克一愣,直直的盯着寇季,質問道:“任何事?”
寇季搖頭笑道:“不能違背我大宋的利益。”
哈圖克心裏盤算了一下,咬牙道:“神的光芒沒有照耀到貴國,所以神的事情,不會牽扯到貴國。”
寇季點點頭,“那就好。”
哈圖克深吸了一口氣,道:“我需要貴國的印刷術,以及一些駱駝、盤纏。”
寇季笑着點頭道:“都可以給你。”
哈圖克不再多言,他向寇季施禮過後,匆匆的退出了城主府,一路趕回了自己的住所,然後關上了門,匍匐在地,老淚縱橫的向神請罪。
“神,原諒您最虔誠的仆人哈圖克……哈圖克也是爲了保護您的知識……”
“……”
哈圖克在自己的房内祈禱。
寇季舒服的側躺在城主府内的座椅上,吩咐親事官去準備哈圖克所要的東西。
智慧館裏的知識,他志在必得。
哈圖克願意幫他去拿,他也省的自己費周折去拿。
親事官将哈圖克想要的東西準備好了以後,寇季就親自将東西送去給了哈圖克。
哈圖克拿到了東西以後,跟寇季約定了再次見面的大緻時間,以及地點,然後帶着人離開了瓜州。
寇季在哈圖克走後,也沒有繼續在瓜州停留。
而是帶着楊文廣,以及數千兵馬,押解着錢财,趕往了西涼城。
楊文廣率領的其他兵馬,被寇季全數交給了範仲淹。
由範仲淹帶着他們去開墾荒地,種植樹木、糧食。
寇季一行,曆經大半個月,趕到了西涼城。
一進西涼城地界,就撞上了前來尋找他的巡馬衛首領。
巡馬衛首領見到了寇季以後,一臉悲苦。
寇季皺着眉頭問道:“出事了?”
巡馬衛首領點點頭。
寇季疑問,“何事?”
巡馬衛首領哀歎道:“向公走了……”
寇季心頭一跳,突然覺得,像是有人在他心頭割了一片肉似的。
寇季臉色難看的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一個多月前……”
巡馬衛首領低聲道。
寇季陰沉着臉,低聲道:“先回西涼城再說。”
巡馬衛首領點點頭。
一行人押解着金銀珠寶,趕到了西涼城。
一進西涼城的門。
看到的便是人山人海的場景。
汴京城裏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皆派遣了門人、子弟,到了西涼城。
他們已經在西涼城内盤據了十多日。
他們到了西涼城,又不是來做事的,自然不用去開荒。
所以一個個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在西涼城内弄出許多嬉戲的東西,在玩樂。
有些人還在西涼城内開設的店鋪、勾欄院。
寇季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麽的,但寇季現在懶得搭理他們。
所以在他入城的時候,但凡湊上來套近乎的人,他都沒有給好臉色。
寇季一路趕到了城主府,就看到了幾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城主府門口在等候他。
朱能、李昭亮、杜衍,還有……
陳琳!
寇季下了馬,剛剛站定,陳琳就取出了一卷黃卷,高高的舉過頭頂。
城主府門口所有人,齊齊施禮。
陳琳清咳了一聲,高聲道:“寇季接旨……”
寇季施禮道:“臣寇季,接旨……”
陳琳展開了黃卷,開始誦讀。
“诏曰……愛卿西域之行,功勳卓著,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不重賞,不足以彰顯愛卿功勳……賜公爵爵位,爵号雍,位列二等……加吏部尚書銜……暫代河西安撫使一職……”
陳琳絮絮叨叨念完了旨意,将黃卷遞到了寇季手裏。
寇季捧着黃卷,高聲道:“臣寇季,謝主隆恩。”
寇季爵封國公,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值得大肆慶祝的事情。
可寇季卻高興不起來。
城主府門口的人,也沒有一人開口慶賀。
城主府門口的氣氛,不僅不歡樂,反而還有點哀傷。
待到寇季收起了黃卷以後,陳琳湊到寇季面前,歎了一口氣,道:“國公節哀順變……”
朱能、李昭亮、杜衍等人也紛紛開口。
“雍國公節哀順變……”
“……”
寇季盯着陳琳道:“我嶽祖父,何時駕鶴西去的?”
陳琳小聲道:“就在國公的捷報送抵汴京城的當日。”
寇季長出了一口氣,略微有些沉痛的道:“我何時能回去奔喪?”
陳琳瞥了寇季一眼,小聲道:“恐怕得等到一年以後……”
寇季眉頭瞬間皺成了一團。
陳琳見此,急忙道:“這是寇公的意思。”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思量了一會兒,大緻明白了寇準爲何會讓他留在河西。
“河西初定,需要我坐鎮?”
陳琳緩緩點頭。
寇季幽幽的道:“那我便在西涼城内,爲我嶽祖父設一個靈堂,吊唁一番。”
陳琳點點頭應道:“應該的……”
寇季不再多言,邁步往城主府内走去。
路過杜衍、李昭亮、朱能三人身邊的時候,皺着眉頭道:“煩勞三位告訴那些到河西來占便宜的人,他們想要在河西占便宜,就得幫河西出力。
不願意出力的,就攆出河西。”
朱能和李昭亮對視了一眼,緩緩點頭。
杜衍撫摸着胡須道:“他們确實該出力。”
寇季對杜衍繼續道:“煩勞杜公在河西多留幾日。”
按理說,繳獲的金銀珠寶運到了,杜衍就該押着金銀珠寶離開的。
不過向敏中的死,打亂了寇季和杜衍二人的商定。
寇季要設靈堂吊唁向敏中,自然不是一兩日就能搞定的。
在寇季吊唁向敏中期間,需要杜衍暫時幫忙處理河西的政務。
杜衍現在就不能走。
杜衍在朝堂之上,是一個不苟言笑,一闆一眼的人。
可在私底下,卻是一個十分通情理的人。
所以在聽到了寇季的話以後,他緩緩點頭,答應了寇季的要求。
寇季見杜衍答應了,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進入到了城主府内,吩咐人布置了一個靈堂,自己跪了進去。
寇季對向敏中的感情,十分複雜。
在寇季認識的諸多長輩中,能跟他說在一起,能沒大沒小的跟他在一起以朋友的方式相處的,隻有向敏中。
所以向敏中故去。
寇季心裏十分難受。
老家夥沒死的時候,來回折騰,寇季心裏一點感覺也沒有。
可老家夥真的死了,寇季心裏居然生出了傷痛。
爲了緩解心裏的悲痛,寇季将自己關在靈堂裏足足七日。
七日間。
杜衍、陳琳、朱能、李昭亮、楊文廣等人,皆沒有閑着。
在寇季離開了城主府門口的時候。
陳琳就宣讀了冊封楊文廣爲侯爵的旨意。
杜衍在同一天,将寇季的意思傳達給了那些趕到河西來謀好處的權貴的門人、子弟。
他們一個個都是到河西來吃饕餮盛宴的,又怎麽可能給人去出力。
所以當杜衍将寇季的意思傳達下去以後,他們變怨聲載道的。
除了少數去拜訪過朱能、李昭亮二人的人,帶着仆人們規規矩矩的去城外幹活了以外。
大部分的人,依舊都留在西涼城内,繼續嬉戲玩樂。
杜衍懶得搭理他們。
默默的幫寇季處理着政務。
朱能、李昭亮、楊文廣三人,則帶着人,約束着那些權貴的門人、子弟們,避免他們跟城内外開荒的将士、俘虜等人産生摩擦。
相比而言。
陳琳就比較勢利。
他在宣讀完了所有聖旨以後,目光就落在了那些金銀珠寶上面。
朝廷如今有多窮,陳琳是清楚的。
官家趙祯爲此沒少煩心。
所以當陳琳看到了那足以将國庫撐爆的海量錢财出現在眼前以後,就果斷的奪取了押送權。
若不是寇季沒有開口。
押送金銀珠寶的将士們不願意動。
陳琳早就率先一步押送着金銀珠寶回汴京城了。
也得虧他沒有率先一步押送金銀珠寶回汴京城。
不然寇季能帶着鐵騎,将他追回來。
因爲那些金銀珠寶當中,不光有朝廷的,也有寇季的,還有一部分是屬于一字交子鋪的。
交子已經送到了将士們手裏了,若是沒了金銀珠寶入一字交子鋪的庫房,那一字交子鋪就會出現虧空。
虧空的部分就需要寇季彌補。
寇季可不會當那個冤大頭。
……
時間一晃,七日已過。
寇季略微有些憔悴的從關閉的靈堂内走了出來。
一出門,還沒來得及休息。
求見的人就絡繹不絕的将求見的拜帖遞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吩咐親事官撤去了靈堂,抱着親事官送到手裏的拜帖,趕往了城主府正堂。
剛到正堂門口。
就聽到了有人在裏面高聲說話。
“杜公,寇季回到西涼城已經七日了,七日間,我求見了七次,他次次都不見我。他是什麽意思?”
“人死事大,雍國公乃是向公的親屬,向公故去,雍國公自然得哀傷一些日子。”
“那他什麽時候能出來見我,我可沒那麽多時間在西涼城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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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