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亨咧嘴笑道:“這算是抓住了吳賢的七寸,由不得他不上鈎?”
“然也!”
“跟我說話,能不能别這麽文鄒鄒的。”
“我可是讀書人……”
“讀書人中間沒好人,以後咱們兩個在一起混,你千萬别以讀書人自稱。”
寇季側目,愕然道:“你自己不學無術,不求上進,還想拉着我一起不求上進?”
寇季挺直了胸膛,傲然道:“我可是要做狀元的人。”
劉亨翻了個白眼,不屑的撇嘴道:“你可拉倒吧。如今丁謂把持朝政,權傾朝野,他跟你祖父水火不容,隻要他在朝堂上一天,你就别想考狀元。”
“連進士都别想……”
寇季狐疑道:“就沒人能治得住丁謂?”
他知道丁謂厲害,但他不認爲丁謂可以一手遮天。
劉亨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撇嘴道:“我姑母可以,但她同樣跟你祖父水火不容。你就死心吧,安心的跟我一起當一個纨绔子弟,敗家子。”
寇季哭笑不得,問道:“我祖父好歹是宰相,手裏也有不少人……”
劉亨癱坐在椅子上,哼哼道:“三頭老虎打架,兩個打一個,你覺得你祖父能打赢?”
寇季沉吟道:“就沒有翻身的機會?”
劉亨古怪的看着寇季,“你是在找我問計?”
寇季一愣,笑道:“你可以這麽認爲。”
劉亨遲疑了一下,懶洋洋的道:“除非官家能夠恢複如初……官家雖然讨厭你祖父,可心裏最認可的也是你祖父。”
爲了取信寇季,劉亨又補充了一句,“這話是我姑母說的。”
寇季緩緩點頭,“既然是皇後所言,那就錯不了。”
寇季嘴上這麽說,心裏卻長歎了一口氣。
把寇家的興亡,寄托在官家趙恒身上,明顯有些所托非人。
旁人不清楚,但是寇季卻知道,史書上寇準就是被官家趙恒給坑死的。
指望趙恒身體恢複如初,也指望不上。
趙恒修仙十幾年,嗑仙丹也嗑了十幾年。
整個人早就變成了一個毒人,血肉裏布滿了鉛銾,離死不遠了。
就算是大羅神仙下凡,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趙恒是指望不上了,寇家想要安穩的度過這一場新舊皇帝更替的權力鬥争,隻能另謀出路。
一時間,寇季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
在寇季和劉亨的攀談中,一個時辰悄然而過。
一張新的《春嬉圖》,出現在了寇季筆下。
劉亨望着桌上嶄新的《春嬉圖》,吧嗒着嘴,稱奇道:“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手,這畫仿造的神形兼備,隻是……”
寇季放下筆,洗了洗手,笑道:“墨迹還沒幹,自然有些不同,等到烘烤、陰幹過後,肯定會一模一樣。”
“那還等什麽,還不烘烤、陰幹。”
不等寇季發話,劉亨轉身就招呼着酒樓的掌櫃去準備火爐,以及陰幹用的架子。
等到東西準備好了以後。
寇季親自上手,烘幹畫作上的墨迹。
烘到了七成幹,寇季找了一個濕潤的地方,架起了畫,讓它自行陰幹。
劉亨似乎對造假的手段擁有極大的興趣,寇季做的所有事情,他從頭到尾都跟着。
最後,還守在了新的《春嬉圖》旁邊,盯着它陰幹。
寇季知道,劉亨感興趣的不是那幅畫,也不是造假的技藝。
他真正感興趣的是造假能夠帶來的利益。
寇季畫完了《春嬉圖》,并沒有停手,他準備繼續畫下去。
不過再重新作畫之前,他先是吩咐了酒樓的掌櫃,給二寶、寇府長随,一人安排了一個房間住下。
“我要陪着少爺……”
二寶不答應,執拗的不肯去客房,還眼巴巴的看着寇季裝可憐。
寇季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不聽話的話,就扣你明天的口糧。”
二寶一聽這話,立馬吓的往客房跑去。
寇府長随倒是沒說什麽,隻是提醒了一句,讓寇季明日一定要叫他。
送走了二寶、寇府長随,寇季再次回到了畫桌前。
再次提起筆,寇季心裏有些唏噓。
原以爲變成了宰相寇準的孫子,從此就能榮華富貴不愁,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沒想到,又走上了造假這一條老路。
造假畫,并不是寇季的專長,但是他自信,他造的假畫,在這個年代,是不會有人能分辨出真僞的。
再落筆,寇季沒有仿畫《春嬉圖》,而是依照他記憶中,被他仿造過的爲數不多的畫作,直接開畫。
一個時辰後,又是一卷畫作成型。
寇季去烘烤、陰幹的時候,發現劉亨已經守在陰幹畫卷的地方睡着了。
寇季烘烤了畫作,晾到架子上以後,又去作畫。
一幅又一幅,一連四幅畫。
畫作全被架在了架子上陰幹,但是光有畫作還不夠,畫作上還要有印信,也需要準備。
他去找掌櫃的讨要蘿蔔,卻發現掌櫃的蹲在櫃台上在打瞌睡。
他沒有打擾掌櫃的,自己摸索到了廚房,找到了幾個蘿蔔,又在櫃台裏找到了一個小刀。
拿着東西到了畫桌前,開始雕刻起了印信。
……
時間總是在忙忙碌碌中,不着痕迹的溜走。
當東方啓明星升起,雞叫了頭遍以後。
劉亨幽幽轉醒,伸了個懶腰,擡頭瞧見陰幹畫作的架子上一幅畫也沒有,心頭一驚。
他慌忙起身,就看到寇季坐在花桌前,似乎在品畫。
劉亨慌忙起身,湊到了寇季身前。
“你一夜沒……”
話到了嘴邊,卻再也說不下去。
因爲他看到了畫桌上擺着的兩幅《春嬉圖》。
兩幅一模一樣的《春嬉圖》。
“咕嘟~”
劉亨暗吞了一口口水,顫聲道:“那一幅……那一幅是真的?”
寇季笑眯眯的看向他,“你覺得呢?”
“我覺得?”
劉亨愣了愣,看向桌上的畫。
“我覺得這一幅是真的……不對,這一幅是真的……也不對……”
劉亨在兩幅畫中間,盤桓了許久,也沒有确認那一張是真的。
最後,他隻能苦着臉,對寇季道:“哥哥啊,别玩我。到底那一幅是真的,要是弄錯了,可是要死人的。”
寇季樂了,他也不再戲耍劉亨,指着兩幅畫中的一張,道:“這一幅是假的。”
劉亨趴在桌上,仔細瞧了良久,懵懂的道:“你怎麽确定他是假的……”
随後他警惕的盯着寇季,“你不會是拿吳賢沒辦法,所以耍手段坑走我家的畫,托我家下水吧。”
寇季翻了個白眼,“你仔細看看這幅畫,那個女子的裙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