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很年輕,一襲绯衣襯得他肌膚如玉,把大堂的明亮都壓暗了幾分。
女掌櫃小心肝一跳。
今日來來去去隻好奇不吃酒的客人不少,這是第一個比店裏小二還俊的。
石焱颠颠就過去了,小聲道:“主子——”
衛晗擰眉:“你怎麽在這裏?”
石焱下意識縮縮肩,讪笑道:“今日駱姑娘酒肆開張,卑職來幫忙。”
被主子這麽一問,爲什麽有了不務正業的感覺?
不,他要堅定信念,當店小二比養鵝正經多了!
“既然是幫忙,就做好你的本分。”衛晗淡淡道。
石焱忙改了口:“客官裏邊請,客官想吃些什麽?”
他養鵝也是很認真的,每日都會送信回王府,告訴主子在駱府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兒。
果然今日駱姑娘酒肆開市,主子就來捧場了。
“三火,這位客官是你的熟人?”女掌櫃察言觀色,覺得進來這位沒準能留住吃一碗陽春面,殷勤湊上來。
“啊——”石焱一時沒想好怎麽介紹。
女掌櫃笑如春風:“既然是三火的熟人,那就給客官算便宜點兒。”
“多謝,不必。”衛晗淡淡道。
女掌櫃不由看向石焱。
石焱也道:“真不用。”
女掌櫃看向石焱的眼神頓時變了。
沒想到這位還有當奸商的天賦,專門殺熟。
“客官要吃什麽?”石焱學着盛三郎的樣子問道。
“有什麽?”衛晗眼風從不遠處懶洋洋坐着的少女身上一掃而過,随口問道。
“呃,燒豬頭。一盤燒豬頭十五兩銀子,一整隻燒豬頭隻要一百兩。”
女掌櫃擡眼望天。
得了,她還想推薦一下五兩銀子一碗的陽春面,這下好了,好不容易坐下來的客人要被燒豬頭吓跑了。
衛晗面色平靜捏着茶杯,實則内心正在一盤燒豬頭與一隻燒豬頭之間掙紮。
一整隻倒不是吃不下,就是顯得有點多。
不過吃起來應該不多。
衛晗不是在意旁人看法的人,何況大堂裏這些人大半見識過他的飯量。
“一隻燒豬頭。”
“好嘞。”石焱應一聲,扭頭扯着嗓子喊,“一隻燒豬頭——”
女掌櫃呆了呆,懷疑男子聽岔了,确認道:“客官,您是要一整隻燒豬頭?”
衛晗想了想,道:“若是不夠再說。”
女掌櫃:“……”
很快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來:“燒豬頭來喽——”
就見肩搭汗巾的盛三郎端着一個托盤快步走來,到了近前把托盤往桌上一放,掀開長條銅罩,一股奇香立時在大堂飄開。
木質長闆上鋪着一層細白油紙,一隻紅亮油汪挂着醬汁的豬頭擺放其上。
旁邊是兩個瓷碟。
長條瓷碟分了數格,依次放着翠綠的瓜條,細細的蔥絲,色澤漂亮的甜醬。
圓碟中疊着一摞薄如紙的小春餅。
女掌櫃見燒豬頭已上桌就不擔心了,熱情介紹道:“客官若是喝酒,就直接用小刀随割随吃,一口豬頭肉一口酒,給個神仙都不換。客官若是不吃酒,小二會替您把燒豬頭切成薄片,裹在春餅裏配上瓜條、蔥絲與甜醬,照樣是給個神仙都不換……”
流着口水的盛三郎掃女掌櫃一眼。
他懷疑女掌櫃背着他吃過了!
“一壺酒。”衛晗看着占滿半張桌子的長闆,再想想這些隻要一百兩銀子,竟覺得不大真實。
女掌櫃忙道:“一壺酒三十兩銀子,若是吃一小碗,十兩就夠了……”
說清楚,省得結賬打起來。
衛晗聽明白了。
一壺酒隻有三小碗。
“那來兩壺吧。”
女掌櫃淩亂了一瞬,決定不多話了。
原來這位與東家一樣,是不差錢的主兒。
說起來,這位客人是什麽來頭?
可惜以前管的是脂粉鋪,她見的男客不多。
紅豆端了兩隻碧玉壺上來,笑吟吟道:“客官,今天咱們酒肆還有陽春面呢,等您吃了燒豬頭喝了酒,可以再來一碗陽春面,隻要五兩銀子一碗。”
衛晗不由看向駱笙。
駱笙微笑:“客官是不是覺得物美價廉?”
女掌櫃撫額。
就算這位客官不差錢,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啊。
衛晗回以微笑:“确實物美價廉。”
一百兩銀子一碗的臊子面,五兩銀子一碗的陽春面。
這種差别對待,他記下了。
女掌櫃默默走回櫃台,開始發呆。
她可能真的不适合當這個掌櫃……
衛晗拿起放在燒豬頭旁邊的小刀,割下一片豬頭肉放入口中,眉目舒展開來。
香而不膩,五味俱全。
“好吃麽?”盛三郎立在桌邊,咽着口水問。
衛晗矜持點頭,再割下一塊豬頭肉吃下,體會着香糯軟爛的美妙滋味。
盛三郎險些看哭了。
到底怎麽個好吃,您可具體說一下啊。
“盛三,你還不去後廚看看。”女掌櫃又情不自禁履行起掌櫃的責任。
一個店小二,站在客人身邊流口水像什麽樣子!
盛三郎哪裏顧得上搭理掌櫃的,滿眼羨慕道:“您可是第一個吃上表妹做的燒豬頭的食客呢。”
衛晗手裏沒有停過的小刀難得頓了頓,看向駱笙。
他是第一個吃到駱姑娘做的燒豬頭的人?
悠閑坐在櫃台不遠處的少女微笑:“之前進來的食客都嫌貴。”
衛晗:“……”
面無表情垂眸,繼續吃燒豬頭。
盛三郎與石焱就這麽立在桌旁,眼巴巴看着。
以至于趙尚書聞着香味帶林騰走進門,第一反應是:這酒肆夠周到的,一個食客有兩個店小二伺候着。
再然後,趙尚書才認出埋頭吃豬頭的是誰。
“王爺?”趙尚書一臉意外,擡腳走過去。
啧啧,駱大都督連開陽王都請來當托兒了?
趙尚書已經從傳信的錦麟衛那裏得知這家酒肆就是駱姑娘開的。
說白了,駱大都督就是請他來給愛女捧個場。
然而林騰不知道。
趙尚書走出數步,發現林騰沒有跟上,納悶回頭。
“林騰,杵在那裏幹什麽,見到王爺也不過來打聲招呼?”
林騰眼裏隻有不遠處那個眉眼沉靜的素衣少女,心中驚駭至極。
駱姑娘原來不是說說的,她真的開了一家酒肆!
那他豈不是自投羅網,等會兒駱姑娘要是開口讓他以後帶堂弟過來怎麽辦?
衛晗順着林騰視線看了一眼,微微擰眉:“趙尚書也來吃酒?”
趙尚書笑道:“忙到這時候還沒吃飯,順着香味就過來了,沒想到巧遇了王爺。王爺賞臉一起喝一杯,下官請客。”
反正是駱大都督出錢,借花獻佛也不錯。
衛晗深深看林騰一眼,點頭:“好。”
他雖然不差吃這頓飯的錢,但有人請客也不錯。
趙尚書招呼林騰一起坐下。
盛三郎與石焱還在咽口水,是派不上用場了。
紅豆與蔻兒立在駱笙身後嗑瓜子,也不中用。
可憐女掌櫃還暈乎着,都不忘給新來的兩位食客奉上碗筷。
王爺?尚書?
蒼天呀,新東家開的是一間什麽酒肆呀。
趙尚書一看就知道桌上擺着的燒豬頭适合他的牙口,舉箸便夾。
“這份我已經吃過了,趙尚書不如另要一份。”
趙尚書覺得他這把年紀一份燒豬頭吃不下,想着有林騰分吃,就道:“小二,照着王爺的再上一份。”
燒豬頭端上來後吃了兩口,趙尚書一指埋頭猛吃的林騰:“給他再上一份。”
這兩天帶着孩子跑醫院,巨熱的天氣貢獻了一半暴擊。心力交瘁,求票票安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