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得志,便狷狂如此,鋒芒畢露,也不怕夭折麽?”
洪泰臉色陰沉到了極緻。
莫成舟傲然的笑道:“我都說了,雲霄此子,有劍神之姿,劍神之路,便是無敵之路,一路斬破荊棘,高歌猛進,若是敗了,亡了也是他的命數,怪不得别人!”
一衆青雲高層的神經也已經被挑撥到了極緻,但是又憋火不已。
青雲門終究是正道門派,不能以自己好惡行事,雖怒卻也不能翻臉,因爲師出無名。
這李雲霄下手狠辣,動辄傷人廢人,卻終究也是公平鬥劍,沒有使别的手段,隻是青雲弟子技不如人。
而洗雲峰峰主褚振雲也不可能親自下場和李雲霄比劍,赢了也是落得個以大欺小的名聲,要是輸了更不光彩。
剛才李雲霄最後一劍,甚至就連一衆青雲高層都是暗暗心驚,看出門道,神劍崖能壓制修爲,褚振雲究竟能不能在劍術上勝過李雲霄,還真未可知!
張清一個看起來前途遠大的弟子,就這麽被廢了右手,青雲門衆高層的心都在滴血。
褚振雲痛惜的看着張清,老眼微紅,咬牙道:“清兒,師父不能給你主持公道,你可怪師父。”
張清的臉色因爲失血而顯得有些蒼白,被李雲霄一劍緻殘,卻顯得依舊很平靜:“我知道師父的苦衷,師父不必挂懷,哪怕右手殘廢了,左手依舊可以學劍……師父,我沒給洗雲峰丢人吧。”
褚振雲頓時老淚縱橫:“清兒,師父對不起你啊。”
張清的事情,給了青雲門弟子不小的沖擊,尤其是内門弟子,大多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羞憤欲絕。
關鍵時刻,他們竟然還不如一個剛入門一個月的弟子更有榮譽感。
“淩雲峰,詹曉年,領教太一門高足劍術!”
“赤霄峰,關渡,領教了!”
“博雲峰,許晴……”
“洗雲峰……”
“濁雲峰……”
“摩雲峰……”
“積雲峰……”
内門弟子紛紛含怒站出,紛紛被張清點醒,打算捍衛青雲門尊嚴拼死一戰了。
隻是随即,青雲門衆高層紛紛漠然将其喝退。
“淩雲峰弟子,退下。”
“洗雲峰弟子,退下。”
“摩雲峰弟子……”
各大峰主心知肚明,莫成舟如此膽大,敢讓這李雲霄在神劍崖前守關,而且還下手如此狠辣決絕,那就一定有他的底氣。
太一門以劍道著稱,門中弟子全都習劍,而且這李雲霄還是上古劍印的傳承者,非同小可。
但是青雲門在燕祖師之前,隻是一個中遊宗門,博采衆長,卻無一而精,封山數十年,人才早已青黃不接,核心弟子雖有劍術高手,卻都過了不惑之年和這李雲霄也差了輩分。
如今外門雖然出了幾個好苗子,雖然天賦過人,但是終究修行日短。
哪怕是在“悟心關”中,斬滅七情,被門主收爲入室弟子的白心,也才剛剛開始修行劍道,不是這李雲霄的對手。
所以,各峰峰主都隻好下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讓各弟子都退出神劍崖,不然的話也是徒增傷亡。
“爲什麽?”
“難道張清的事就這麽算了麽?”
“一人打不過他,十個人也打不過他麽?車輪戰也能磨死他!”
洗雲峰峰主抱着張清,額頭青筋畢露,怒斥道:“怎麽,門中長輩說話都不管用了麽?”
一衆弟子雖然不服氣,但是卻也都不敢違抗峰主命令,隻好退下。
季青城垂着頭,默然走到洗雲峰峰主身邊拉住張清沒有受傷的左手,沉聲道:“張師兄,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乃真義士也,青城由衷欽佩,今日必當爲張師兄報仇!”
說罷季青城便是擎劍反身,和一群下山的弟子背道而行,朝着李雲霄去了
張清眼神微微一變:“季師弟,你……”
褚振雲也是臉色一變,訓斥道:“青城,你回來,聽到了沒有?”
邊說,便是想要向前追逐季青城。
季青城卻是回頭冷凝道:“我修的是俠義之道,看不得天下不平事,見不得君子受辱,今日縱然不敵身死,也是恪守道心,雖九死其猶未悔!”
季青城漸漸氤氲出一股淡淡的白氣,漸漸在身後彙成一條模糊的長河景象,隐隐然有無數誦讀之聲,漸漸宏大起來。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爲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所有人都是勃然色變,瞠目結舌。
洪泰驚喜道:“劍成異象,青城不過束發之年竟然有此大悟,大勢浩然,這是劍意萌發之相!這孩子了不得!”
青雲門衆高層也都是紛紛大喜過望,目光炯炯的看着季知年。
“青城才多大,竟然能對生死大觀如此徹悟!”
“極于仁,極于義,這難道是浩然劍意的雛形麽?”
“這孩子究竟是怎麽教出來的!”
季知年也是神情複雜,搖頭道:“青城的俠客之道,并非我傳授的,我也沒有這樣的大智慧。”
莫成舟神情有些陰郁,眯着眼睛道:“季知年,你倒是生了個好孫子,隻是當心刀劍無眼,不要傷到這孩子了。”
其餘四位道宗長老也都是互相對視一眼,看出對方眼中的妒忌之色。
天樞宗長老傅洞庭突然開口道:“不如把這孩子叫回去吧,畢竟是季長老的嫡孫,要是傷了恐怕不太好。”
青雲門衆人紛紛神情一緊,洪泰臉色狂變,對着季知年催促道:“季老頭,還不把青城叫回來,這孩子有大前途,折損不得。”
“開弓沒有回頭箭了,青城劍意萌發,若是中途被召回,必然道心受挫,日後也沒有辦法再次領悟劍意了,所以現在隻能前進!”
大長老陶燕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衆人之中,臉色漠然看不出表情。
青雲衆高層都是臉色一白,本來驚喜的心情一落千丈,現在一看倒是好事也成了壞事。
季青城現在萌生劍意,進一步便是有一步的成就,若是被中途打斷,必然功敗垂成,但是到最後若不敵李雲霄,也依然是一樣的結果。
青雲衆高層心中流血,難道今天一天之中,青雲門要折損兩位天才弟子不成?
洪泰沉聲道:“如今青城劍意萌芽,大勢草成,勝負還未可知!”
聽到洪泰此言,一衆青雲高層也都是稍稍燃起一絲希望。
季知年面色雖然尚算平靜,可是微微顫抖的手卻顯然表示他的内心已經何其翻湧。
李雲霄見到季青城身後化生的異象,卻絲毫不見慌亂,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終于看到一個像樣的了,劍道天才麽?我……最喜歡碾壓天才了!”
話畢,李雲霄身上氣勢猛然爆發,背後一條大江躍然而出,濁浪翻滾,水勢滔天,雖然也不甚凝實,但是相較于季青城卻要凝視的多。
如果說季青城的劍意隻是春苗,那麽李雲霄的劍意,便是已然茁壯生發成了氣候。
李雲霄神情傲然道:“劍意……我也有,你之于我,如同螢火之于皓月,還要戰麽?”
青雲門衆高層再也維持不了淡定,如果說剛才季青城還可能有一絲勝算,那麽現在就是一絲也都沒有了。
洪泰咬牙切齒瞪着莫成舟道:“竟是你太一門絕學,江河萬古流,你太一門惦記我青雲門有多久了?”
莫成舟搖頭笑道:“這話可不能這麽說,本來雲霄是不必用出劍意的,隻是現在季青城劍意萌發。雲霄若是不用心對待豈不是要死在他劍下,隻是巧合而已,倒是可惜了青城這孩子,放心,雲霄這孩子手下有分寸,倒是不至于傷了青城的性命!”
而季青城此時已然走到崖口和李雲霄相對而立,兩人身後異象也有相互沖擊之勢,隻是季青城的浩氣長河異象比之李雲霄背後的江河萬古流異象,顯得極其稚嫩,仿佛一下便能被摧垮。
李雲霄點點頭:“好,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了!”
李雲霄眼中閃過一道冷意,提劍斬向季青城,背後大江也有前傾翻卷之勢:“區區劍意萌芽,給我碎!”
季青城面色古井不波,也是悍然提劍,毫不怯懦,稚嫩的小臉之中竟然帶着些許悲怆。
很多青雲門高層都不忍直視了,結果……似乎已經不用預測了。
洪泰也是目眦欲裂,低吼道:“莫成舟,日後定要看好你的弟子,不要讓他落單!!!”
季知年則是雙眼閉合,臉色泛白,懸浮在半空中的身體也晃了晃。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聲音自青雲北山腳下傳來。
“你的劍若是再進一寸,傷他一分,我必殺你。”
這個聲音對于青雲門的弟子顯得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朝着山腳下望去,便是看到了一個渺小的身影,手中按劍,不疾不徐的登山,逶迤而來。
聲音很輕,明明說的是一句狠話,卻偏偏沒有什麽氣勢。
人很普通,除了長得很好看,身上也感知不到修爲。
劍也很普通,是外門弟子最劣質的竹劍。
認識陳曉的弟子已經認出來了來者的身份,都是不明所以,這陳曉來攪的什麽局。
而一衆青雲高層也都是不可思議的看着陳曉,覺得自己好像看錯了什麽,又揉了揉眼睛再看。
“太像了,簡直太像了!”
“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季知年卻是睜開雙眼,老眼中滿是欣慰,轉頭看向莫成舟認真道:“我勸你攔住李雲霄,不騙你,哪怕青城被擦破一點皮肉,李雲霄都死定了。”
莫成舟死死的盯着陳曉的身影,頭也不回的問道:“他是誰?”
洪泰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要見我青雲門麒麟兒麽,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