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皓月,你是在糊弄我嗎?”燕北笑了一下,笑容雖不達眼底,卻不像平日裏在公司看到的那樣冷肅不可近人,他一語戳穿她的僞裝,“我聽到你說豬了。”
薛皓月強自鎮定,瞥向碗裏的一塊肉,用筷子夾起來給他看:“燕總,你确實聽錯了,我說的是豬肉很好吃。”她已經開始不顧一切地胡編亂造了,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滿嘴的胡話。
燕北垂眸睨了一眼她筷子尖夾的一塊肉,沉聲提醒她:“你看清楚一點,這是牛肉不是豬肉。”
薛皓月嘴角抽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維持不下去了:“啊?是嗎?我以爲是豬肉,原來是牛肉啊,我看錯了吧。”
胡言亂語、膽大包天。燕北暗道。
偏偏他之前說了今天是私人聚會,沒有老闆和下屬,讓薛皓月放輕松随便玩,這時候也不好對她發難,警告性地看她一眼就收回視線,扔下一句:“你最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不知道是不是仗着他對她格外看重就飄了起來。
薛皓月蹙了蹙眉尖,暗自懊惱,她也意識到自己确實沖動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可能是受了什麽刺激。
她舉起面前的高腳杯,眼含歉意,沉吟片刻,說道:“對不起,燕總,是我不對,希望您别介意。”
這才像薛皓月,乖乖巧巧,很聽話的樣子。
燕北也沒真的生氣,扯着唇淡笑一下,将筷子放在筷子架上,端起手邊的高腳杯,跟她碰了一下,輕輕搖晃杯中的紅酒,啜了一小口。
薛皓月見他展露笑顔才松了口氣,将杯口湊近嘴唇,微微仰起脖子。燕北看着她,女人纖細白皙的脖子拉出好看的弧度,天鵝一般優美,她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爲了顯示自己道歉的誠意。
燕北擰了擰眉,擡手按住她的手腕,提醒她:“别喝這麽多,你的助理沒跟過來,晚上不好打車,萬一喝醉了怎麽回去?”
薛皓月搖搖頭,打了個嗝:“沒關系的,譚老師在附近拍戲,正好順路,他說結束後過來接我。”
他們藝人就是這樣,從來沒有正常的節假日,大年三十的晚上還在拍戲是常态。她去年就在橫店過年,晚上吃着不太好吃的餃子,吃完還得接着拍夜戲。今年稍微好一點,能在溫暖的大别墅裏吃上熱氣騰騰的年夜飯,意外之喜是和燕北一起吃的,隻是他們之間的相處似乎不太愉快,她無計可施。
聞言,燕北眉頭擰得更深:“譚老師?你說的是譚秋生?”
薛皓月點了點頭:“是他。”他們合作過一部電影,彼此關系很好,是娛樂圈裏爲數不多的能交心的好朋友。
“不是我說你,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下,譚秋生正當紅,且是單身,大年三十你和他同乘一輛車,萬一被狗仔拍到,你覺得營銷号會怎麽寫?”
又來了,他又來教訓她了。
薛皓月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卻沒有再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刺人,聲線溫軟道:“狗仔也要過年吧?再說了,你怎麽不說我大晚上到你的别墅吃年夜飯,被人拍到會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
她說完眨了下眼睛,表情懵懂,像是不恥下問的好學生,希望他能給她解答一下這個問題。
“這能一樣?”燕北發現,這姑娘不僅性子木讷,腦子還愚笨,“跟你一起來的還有同公司的其他明星,就算被人拍到了,外人一看就知道是私人聚會性質,而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
薛皓月聽懂了,她和他之間的關系就隻能用“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幾個字來概括。她點點頭,不想再說話。
燕北感覺到她的異樣,問:“怎麽了?”
薛皓月臉上的表情很淡:“我在想,燕總邀請來的都是公司裏的女明星,一個男明星都沒有,被拍到難道不會傳得更離譜嗎?比如……”
餘下的話她沒敢說,燕北卻全明白,臉色登時黑了。
薛皓月今天已經氣了他好幾次了!
之所以邀請來的全是女明星,還不是趙奕琛那個浪蕩子的要求,說是一群大老爺們兒聚會沒意思。
餐桌斜對面,孟漸晚肚子吃撐了,徹底吃不下東西了,宋遇才放下手裏的筷子,跟其他人聊天。
人太多,他剛剛沒注意,這會兒才發現不對勁,掃了一圈沒看到周暮昀的身影,恍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周老三沒來?”
趙奕琛舉着筷子頓住,搖了搖頭,表示周暮昀确實沒來,而後問他:“你沒看群裏的消息?”
宋遇:“什麽消息?我沒注意看。”他今天一整天都挺忙的,沒什麽時間看手機,聚會地點還是燕北單獨發給他的。
趙奕琛:“你啊,有了老婆就什麽都忘了。一想到我們高冷的周老三也要變成這樣,我就一陣痛心。”
他的話信息量太大,宋遇怔了怔神,努力消化了一會兒,緩慢道:“你的意思是說,周老三有情況了?”
“豈止是有情況,簡直可以用火山爆發來形容!”齊政也知道一二,插話道,“他上次還問我們怎樣追女孩!”
孟漸晚也驚了,想象不出周暮昀頂着那張清清冷冷的臉問這種問題的樣子。
宋遇暗道,自己果然錯過了很多重要信息,忙不疊追問:“然後呢?”問完,他坐直身子,指了指自己,“不對啊,我這個現成的例子擺在這裏,他還需要請教别人嗎?如法炮制就對了,問你們能問出什麽所以然,你們也不是過來人。”他是憑本事成功追到孟漸晚并且把她娶回家,這就是活生生的範本不是嗎?
孟漸晚:“……”
語氣這麽欠揍真的不會被打嗎?
衆人:“……”
确實有一種打人的沖動。
趙奕琛嗤了一聲:“周老三看上的妹子跟孟姐不是一個路數的,你見了就知道了,就涉世未深的小白兔那種類型。老三爲了追她,連自己房地産大佬的身份都隐瞞了,說自己隻是個小小的房産中介,隻爲了拉近與妹子之間的距離感。哦,我們還配合演出了。”
宋遇:“???”
趙奕琛補充道:“你以爲燕北今晚沒有叫周老三嗎?說破了嘴皮子老三都不肯來,他被惹怒了還退群了,等會兒再把他拉回來吧,估計他這會兒正忙着泡妹,沒空理我們。”
其他人一臉了然的神色,唯獨宋遇和孟漸晚夫妻倆面面相觑,是同款茫然的表情。
孟漸晚不知道還情有可原,她沒在他們那個群裏,這種事他們也不可能大嘴巴到處說,萬一鬧到長輩那裏沒法兒交待。宋遇不知道就很離譜了,他們在群裏讨論了很多次了,他竟然一條消息也沒看到。
宋遇反思了一下,可能是他最近太忙了,确實沒精力關注這些。
“這麽說,你們都見過那個女孩子了?”孟漸晚問。
“見過了。”趙奕琛說着說着就來勁,“聽說還是個沒畢業的女大學生,是個小軟妹,很容易害羞的那種。”
孟漸晚眨了眨眼:“沒想到啊,周老三喜歡這個類型的妹子。”她頓了下,哈哈笑起來,“實不相瞞,我也喜歡。”
宋遇:“……”
宋遇捉住她的手,逼她看着自己。孟漸晚偏頭看向他:“幹什麽?妹子的醋你也吃,你是不是有點過分?”
趙奕琛掐着嗓子,矯揉造作地說:“小八,你說你是不是有點過分?”賤兮兮的聲音,讓人聽了就想揍他。
宋遇:“你閉嘴。”
年夜飯結束才是狂歡的開始。
客廳裏的大燈一關,僅開着幾盞昏黃的落地燈和那些一閃一閃的氣氛燈,營造出來的氛圍跟娛樂會所一樣。一撥人分爲三三兩兩的小團體,各自玩着遊戲。另外,想要打牌的人自行去了一樓的棋牌室。
薛皓月不太喜歡這些熱鬧,獨自一人找了個靠落地窗邊的位子坐下來,手裏拿着一個黃澄澄的橙子,沒打算吃,隻是拿着把玩。
另一邊,孟漸晚已經坐上了牌桌,還沒開始就被幾個人聯合嫌棄了。
趙奕琛:“你這賭神坐鎮,還讓我們怎麽玩?”
齊政:“很難不贊同琛子的話。”
顧邵甯倒是很寬容:“過年期間錢包縮減得太厲害,先說好,你要玩可以,千萬記得要手下留情。”
一個兩個都這樣,孟漸晚頓覺沒什麽意思,聳了聳肩,起身讓宋遇來。
趙奕琛見狀,嘿嘿一笑:“小八快來,哥哥看你的牌技有沒有長進。那個,孟姐,觀牌不語真君子,你可别提示你老公哦。”
宋遇坐在孟漸晚剛剛坐過的位子,淡定道:“牌技有沒有長進不知道,但人品絕對值得信賴,保證不會出老千的,放心吧。”
于是,孟漸晚坐在一旁看他們打牌,主要是看宋遇,但是,光是看他整理牌的姿勢很不熟練,她就已經預料到他的下場了。
她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玩,我出去逛逛。”
宋遇:“嗯。”
孟漸晚兩手插進兜裏,晃蕩到客廳,看到那群小明星圍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聊娛樂圈裏的八卦,誰和誰已經離婚了但是沒爆出來,誰和誰偷偷在一起了還沒被狗仔拍到,誰劈腿了是個渣男,還有搶資源的一些内幕……
隻有薛皓月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落地窗邊,其中一盞落地燈就在她身後,溫暖的光線灑下來,隻有一片裙角被照到了,她整個人都藏在黑暗中,雙手抱着膝蓋,長長的卷發披在身後。
大概是察覺到有人看她,薛皓月轉頭看過來,孟漸晚已經轉身穿過大半個客廳往陽台那邊走了。
她在陽台上待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冷才進來,遇到過來拿東西的燕北,他溫聲道:“無聊的話可以參觀房子,沒什麽禁忌,二樓三樓都可以去。”
孟漸晚:“好。”
她其實沒什麽興趣參觀房子,隻在一樓轉了轉,又繞回了棋牌室,然而她剛進去,宋遇就從裏面出來了。
孟漸晚訝然:“你們不玩了?”
宋遇擡了擡下巴:“位子讓給楚嶼陽了。”
孟漸晚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是技不如人,怕輸得太慘了被嘲笑對不對?”
“……”宋遇捏着她的臉晃了晃,“你真沒良心,我是怕你一個人冷落了,所以找機會出來陪你,你倒嘲笑起我來了。”
孟漸晚無語,誰讓他陪了?
宋遇拉着她上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慢了半拍才跟上去,擡步踏上樓梯:“你要幹什麽?”
“參觀一下燕北的新房子,不行?”
二樓除了幾個房間,沒什麽好參觀的,三樓也是一樣,不同的隻是每個房間的布置,爲了配合别墅整體的中式園林設計,家裏的擺設都偏複古風。
孟漸晚提不起興趣:“下去吧,還是看打牌更有意思。”
宋遇笑:“喜歡看打牌,那我剛剛打的時候,你怎麽不留下來看。”
既然被他提起,孟漸晚索性不隐瞞了:“我這不是擔心你在我面前輸了會覺得沒面子嗎?”
宋遇愣了愣,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
“晚晚,你什麽時候開始照顧我的面子了?”他其實不太在乎這些,“我又不是沒在你面前輸過牌。”
孟漸晚想了想,他确實在她面前輸過,而且輸得很慘,她記得她最後氣得把他拽起來自己上場了,結果當然是把那群人殺得片甲不留,錢包空空。
宋遇刮了下她的鼻尖:“想起來了?”
孟漸晚:“……”
宋遇嘴角微微勾起,看她無話可說的樣子他就想笑,還想親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