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在家休息了一天,隔天就像沒事人一樣去了公司。
謝詠一大早見到他驚訝了一瞬,不得不感歎宋總拼命。人家一集團老闆都這麽努力,身爲員工有什麽資格說累?
這麽一想,他好像更有幹勁兒了。
宋遇例行處理了一些緊急文件,問了茂則那邊的進度,起草的合同拿給對方看了沒有,那邊是什麽态度,定了什麽時候簽合同等問題。
謝詠一一解答了。
倏然,手機響了一聲,是短信的提示音,打斷了宋遇的問話。
辦公桌後面的男人黑眸微擡,陽光從身後的落地窗照耀進來,粗黑的短發被染得金燦燦的。
謝詠連忙說了聲“抱歉”,進來得匆忙忘了給手機設置振動,宋總最不喜歡談正事的時候被手機鈴聲打斷。
然而這次他卻沒有發脾氣,伸出一隻手,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謝詠愣了兩秒,還真就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查看消息,以防錯過什麽重要的工作内容,可屏幕上顯示發信人是總裁夫人,讓他不由得抖了抖眼皮。
他沒想到的是,這樣細微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表情也能被宋遇精準地捕捉到,他擡了擡眼梢:“怎麽?”
謝詠不敢隐瞞事實,輕咳一聲,如實回答:“總裁夫人發過來的消息。”
宋遇明顯愣了一下,而後充滿好奇地盯着他手裏的手機:“她……說什麽了?”
謝詠剛剛隻顧着震驚發信人,而忘了看短信的内容,眼下在宋遇的注視下,他飛快地低頭點開短信。
隻有一句話。
他視線一掃就能讀完,暗暗松了口氣。
宋遇面色有幾分難耐,再次問道:“說什麽了?”
謝詠笑得不明顯,卻很耐心尋味:“那個,總裁夫人讓我記得提醒宋總飯後吃藥。”他多嘴加上一句,“她可能是擔心宋總太忙會忘記吧。”
宋遇抿了抿唇角,還是沒能将那一抹翹起來的弧度抿下去,爲了不讓自己在下屬面前失态,隻得用手抵在唇邊,正經道:“行了,繼續說工作。”
謝詠想說,這種情況下您還聽得進去工作?
——
孟漸晚就是突然想起來,随口跟謝詠說一聲,自己都沒覺得有哪裏奇怪,隻是單純地認爲宋遇那種大忙人,十有八九是記不住吃藥的。
她在美甲店晃蕩了大半天,傍晚時分,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接到了蔣爲年那個臭小子的電話,說要請她吃飯。
孟漸晚聽了,久久沒反應過來,跟他确認一遍:“是你要請我吃飯,還是想讓我請你吃飯?”
一句話成功把蔣爲年氣到炸毛。
少年在那邊扯着嗓子嚎叫:“我說,我請你吃飯!”
孟漸晚拖着音調哦了聲,轉眼就發出疑惑:“可是,爲什麽啊?你發大财了?”
蔣爲年:“哪兒有那麽多爲什麽,你就說你來不來吧?”
這個臭小子百八十年難得請一次客,孟漸晚很給面子地答應了:“地址發我微信上,我這就過去。”
蔣爲年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提前跟她說好:“還有一個人。”
“誰。”
“蘇清英。”
“啊,是她啊,我認識,你的小女朋友嘛。”孟漸晚見過那姑娘幾次,是個文文靜靜的學霸,性格很是溫和。
“你、你别胡說!她不是我女朋友。姐,你一會兒過來吃飯的時候可别亂說話,我和她就是同學。”蔣爲年強調一遍,“同學!”
少年在那邊臉漲得通紅,說話時差點咬了舌頭,幸虧孟漸晚看不見,要不然肯定會嘲笑他。
孟漸晚意味深長地哦了聲,果然忍不住嘲笑他:“你還是不是個男人?磨磨唧唧這麽久都沒追上人家。”
蔣爲年氣急敗壞:“我不跟你說了,待會兒見!”
丢下一句話,他就匆匆挂斷電話,生怕孟漸晚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在拌嘴這方面從來沒赢過孟漸晚就是了。
孟漸晚點開微信,瞄了眼蔣爲年發過來的地址,挑了挑眉毛,抓着車鑰匙穿過馬路去對面的露天停車位取車。
蔣爲年今年六月初高考完,以他以前的學渣本性,他媽媽已經做好了他考個三本就頂天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他發揮超常,當然也可能是前期真的下了苦心,分數超過了一本線,雖然志願結果還沒出來,照目前的情況已經是八九不離十。
蔣姨激動得逢人就說祖墳冒青煙了,祖宗保佑。
蔣爲年不以爲意,分明就是他努力上進、廢寝忘食的結果,跟祖宗保佑不保佑沒有一毛錢的關系。但是,瞧着母親興奮不已的樣子,他也就沒有解釋太多,隻想着她老人家高興就好。
孟漸晚正開着車,接到了宋遇的電話,她戴着藍牙耳機,一邊觀察前面擁堵的交通狀況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有事?”
宋遇:“你還在美甲店嗎?我過去找你吃個飯?”
“别,我已經走了。”前面那輛車想要變道加塞,孟漸晚狂摁了好幾下喇叭提醒,眉頭皺得深深的,恨不得腦袋探出車窗大罵人家一頓,沒看到堵成這樣了,還往裏加塞,也不怕蹭到别人的車!
宋遇也聽到那邊急促的鳴笛聲:“你在回家的路上?那就先不說了。”
想要變道的車主聽到一聲接一聲的鳴笛,剛想罵一句,注意到孟漸晚的車,瞬間偃旗息鼓,縮回了腦袋,老老實實地在自己的道上排隊。
孟漸晚趁機說:“你直接回家吧,我晚上在外面吃。”
宋遇疑惑:“有約?”
孟漸晚直言道:“蔣爲年請我吃飯。”
原來是個小屁孩啊,宋遇内心的危機感解除了,沒有幹預她的決定:“那你去吧,我回家了。”
一通電話打完,前面的路還堵着,每當這種時候都特别考驗孟漸晚的耐心,她靠着駕駛座靠背,手搭在方向盤上,左右亂看。
倏地,透過一扇半開的車窗,她瞥見一個有點眼熟的面孔,不等她細看,那扇車窗就升上去了。
那輛車的車窗玻璃上貼了一層黑膜,裏面可以看見外面,外面看不見裏面。
孟漸晚蹙了蹙眉,回憶自己曾在那裏見過那張臉。
思考了許久,她認命地閉了閉眼,那張臉是沒有印象了,那一頭黃毛倒是挺紮眼的,酒吧那晚的那個小黃毛?
當時甘星野說他好像是丁劍鵬以前的手下?但甘星野自己也不太确定,因爲時間過了太久,丁劍鵬的手下黃毛綠毛紅毛太多,記不住臉都是白搭。
孟漸晚實在記不清了,後面傳來汽車鳴笛聲,她擡頭看向前方,排成長龍的車子在龜速前進,她也跟着慢慢開動。
半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地拖了快一個小時。
吃飯的地方是個小餐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餐單上的菜品不少,都是些小炒。孟漸晚點了幾道菜,看着對面的少年:“現在說吧,爲什麽突然請我吃飯?”
蘇清英還在過來的路上,剛給蔣爲年發了一條消息,說她還有幾分鍾就到了。
蔣爲年最近在打暑假工,頭發剃得很短,他捋了捋後腦勺,粗硬的短發紮得掌心刺刺的,别扭道:“還能爲什麽,就……就感謝你呗,以前你幫了我們家不少忙,我應該請你吃頓飯……”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都不太會煽情,說兩句話就磕磕巴巴說不下去了。
但孟漸晚懂了他的意思,從筷子簍裏抽了雙一次性筷子,拆開外面的塑料膜,啪的一聲掰開:“你媽請我吃過飯了。”
蔣爲年:“嗐,請吃米粉算什麽請吃飯。”
兩人正說着話,蘇清英背着書包從外面進來了,環顧一圈找到他們所在的桌子,提步走過去,先跟孟漸晚打招呼:“姐姐。”
孟漸晚舉着筷子招了招手:“過來坐吧。”她瞥了眼少女背後鼓鼓囊囊的大書包,問,“都放暑假了怎麽還背着書包?”
蘇清英捧着水杯喝了好幾口水才緩過氣來:“我在做家教,給初中的學生補課,剛從雇主家出來,書包裏都是需要提前看的資料書。”
孟漸晚點了點頭,把菜單遞給她:“我和蔣爲年已經點過了,你看看,想再吃點什麽。”
蘇清英接過來看了一眼,想着他們可能點了不少菜,合上菜單推過去,說:“我随便吃點都可以,不用點了。”
蔣爲年把菜單拍到她面前:“今天我請客,随便點,就當是感謝你之前幫我補課。”
孟漸晚單手支着下颚,挑眉說:“你剛還說是爲了感謝我對你家的幫助,怎麽又成感謝蘇清英了,你到底欠了多少人情?”
蔣爲年憋紅了臉。
蘇清英不會拒絕人,隻好象征性地點了兩道自己愛吃的菜。
小餐館裏的菜味道還不錯,孟漸晚就着吃了一碗米飯,聽着兩個小朋友聊即将上大學的事,心情輕松。
一頓飯結束,孟漸晚從褲兜裏摸出車鑰匙:“用不用送你們回去?”
蔣爲年連忙說:“不用不用,你先走吧。”
孟漸晚的視線在他們倆之間來回掃視一圈,哪怕她反應遲鈍,也能看出一些東西,點了下頭,笑着說:“那我走咯。”
她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清英望着孟漸晚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對蔣爲年說:“姐姐真漂亮。”
孟漸晚最近新染了頭發,發絲裏面挑染了好幾縷灰藍色,從後面看沒有絲毫異樣,從前面看就能一眼看出來,比之前挑染的一縷亞麻青顯眼多了,還剪了個劉海,配上美豔的臉和高挑的身材,跟女團裏的成員一樣。
蔣爲年拉了一下她的書包帶,把她扯到自己身旁,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走吧,先送你回家。”
兩人走到公交站牌前,少年單手插兜,瞥了眼她的大書包,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動手取下來。
蘇清英被他扯得歪了下身子:“嗯?”
“你的書包看着就重死了,我幫你背。”說着,蔣爲年就把書包甩上自己的肩膀,翹着唇角,說,“我考上一本了。”
蘇清英沒有跟他搶書包,腳踩着馬路牙子邊緣,望着遠方閃爍的霓虹燈,聲音很輕:“我知道啊,你填志願的時候就跟我說過,你全選的帝都的學校。”
跟蔣爲年坐等着錄取通知不同,蘇清英作爲今年的市理科狀元,還沒到正式公布成績的時間,清北招生辦就把電話打到她家裏,就差上門堵人了。
她最終選擇了北大,光華管理學院。
公交車過來了,晃晃悠悠地停在公交站牌前,蘇清英上了車,蔣爲年跟在她身後,兩人一直往後走,找到一個靠在一起的雙人座坐下來。
蘇清英靠着窗,看向外面的夜景。
車上的人上上下下,片刻後,公交車重新開動,駛向前方。
蔣爲年默默醞釀了一路,一直到公交車到了蘇清英家所在的那一站,兩人一起下了車,蘇清英從他手裏接過自己的書包,說:“前面就是我家了。”
蔣爲年這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最佳的說話機會,隻能藏起失落,朝她揮了揮手。
蘇清英看了他幾眼,把書包抱在懷裏進了小區的大門往裏走,有一個向上的坡,最裏面那棟樓才是她家。
蔣爲年不知哪兒來一股勁,沖着她的背影喊了一聲:“蘇清英!”
蘇清英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他,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小區門口還有擺攤的小商販沒有離開,不知名的小蟲子繞着小攤前的燈泡飛舞。他的臉有些模糊,她看不分明,于是往回走了幾步:“怎麽了?”
“你就站在那裏别動。”蔣爲年急急地出口,“你能當我女朋友嗎?”
他說完就背過身去,留給女生一個背影,然後,很沒膽子地喊道:“QQ上告訴我答案,我先走了!”
孟姐:怎麽能這麽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