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要緊的事,孟漸晚從那些姑娘的零食櫃裏拽出一袋薯片,兩隻手捏着袋口嘩啦一下撕開,拈起幾片薯片往嘴裏塞,後背抵着桌子邊緣,一邊吊兒郎當地抖腿一邊哼着不成調的歌兒。
她在二樓待了沒多久就下樓了,看到陶苒正在給梁如水做美甲,扭頭問一邊閑着的楚檬:“鄭知知離職了,這兩天别忘了找人頂上,不然人手不夠。”
“我知道。”楚檬喝着外賣剛送來的奶茶,給孟漸晚拿了一杯多肉葡萄,連帶着吸管遞給她,“招人的帖子我已經發出去了,報名的人不少,這兩天我就抽時間挑挑。”
鄭知知懷了寶寶,以後打算做全職媽媽,沒有請産假,而是直接辭職了。當時孟漸晚在國外度假,聽說以後就讓店裏開始招人了。
孟漸晚揭開蓋子,杯口湊到嘴邊喝了一口奶茶。楚檬挨着她,用兩根手指夾了片薯片吃進嘴裏,嚼得嘎吱嘎吱響,偏着頭說:“老大,你上輩子拯救銀河系了吧?”
孟漸晚側過身瞅着她,不明所以。
“你老公帥氣溫柔又多金,婆婆人長得漂亮還沒有架子,也太令人羨慕了。”楚檬仰着脖子感歎一句,手貼着臉做憧憬狀,忍不住又看了幾眼那邊的美婦人,她正笑眯眯地跟陶苒說話。
孟漸晚屈腿在她膝蓋彎頂了一下:“閑的沒事做?”
楚檬膝蓋一彎,差點跪下去,還好及時扶住身後的桌子,苦着臉說:“我就歇了這麽一會兒。”
頓了頓,她瞧着梁如水放在身側的那個限量款包包,眼睛亮晶晶的:“你婆婆逛街的時候是不是像電視劇裏演的那種,‘這件和那件不要,其他的全部給我包起來’,就特别财大氣粗。”
“你電視劇看多了吧?”孟漸晚聽見門口傳來動靜,側目看了一眼,提醒她,“有顧客過來了,你去接待一下。”
楚檬朝門口看去,是一位尊貴的VIP顧客,隔三岔五都要換新款美甲。她連忙放下手裏的奶茶,拍了拍手,施施然到門口迎接,将人帶到空桌位。
那邊,梁如水滿意地看着已經做好的右手,深沉的墨綠色爲底色,上面繪了複古典雅的花紋,靠近指甲月牙的地方鑲了一排很小很小的鑽,低調華貴又不顯死闆,讓人看着就心情大好。
梁如水盯着正在做的左手,笑容可掬:“小姑娘,你在這裏做了多久?”
“我算是店裏最早的一批美甲師吧,老員工一枚,這店開了四年多,我也幹了四年多。”陶苒小心塗着底色,笑說,“主要是這裏氛圍好,老闆管得寬松,薪水很不錯,不知不覺就做了這麽多年。”
梁如水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出自長輩的關心,越發讓陶苒覺得這位阿姨和善可親,難怪孟漸晚結了婚還能這麽野。
“做好了,您看看還滿意嗎?”陶苒說。
梁如水不假思索地點頭:“滿意滿意,顯得手白。”
陶苒笑了一下,不是奉承的語氣,真心道:“您的皮膚本來就白。”她拿出抽屜裏帶着細碎亮片的紗網,這是美甲店裏的必備物品之一,“如果要拍照的話,用這個當背景會很仙氣很漂亮。”
梁如水平時就喜歡發朋友圈,大多是日常的生活狀态,美食、風景、讀書感悟,非常有格調。
她當即從包裏拿出手機,把輕紗纏繞在掌心,五指虛虛地并攏,拍了一張照片,轉眼就發到朋友圈,配上文字:在兒媳婦店裏做的美甲,心情也很美麗。
不到十秒鍾,好幾個貴婦點了贊。
梁如水笑了笑,問:“多少錢?”
陶苒正在收拾桌上的工具,聞言,大驚失色:“怎麽能收您的錢?您願意,我們老闆也不願意啊。”
孟漸晚剛好走過來,把喝完奶茶的空杯子投進垃圾桶裏:“陶苒說得對,哪兒能收錢,你要是喜歡随時過來,下次我給你做。”
陶苒附和:“老闆的手藝比我們都好,她給您做的美甲肯定更漂亮。”
梁如水沒再糾結付不付錢的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手擋在嘴巴旁邊小聲問孟漸晚:“之前小玉手上的美甲是不是你做的?”
孟漸晚一時沒想起來,腦子轉了幾個彎才有模糊的印象,宋遇好像确實做過美甲,她撓了撓眉尾,忍住笑意回答:“他是在我這裏做的,但不是我做的。”
“哦。”梁如水邊回憶邊說,“我那次被他吓了一跳,還以爲他有什麽特殊癖好。”
“……”
梁如水拿起椅子上的包包挎在臂彎,問:“你忙完了嗎?”
孟漸晚就是查個賬,看看各種貨單,詢問一下最近的經營狀況之類的,說起來沒有特别忙碌:“忙完了。”
梁如水另隻手挽着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腳上的高跟鞋咔哒咔哒響:“過來的時候我看到附近好幾個商圈,我們去逛逛吧,給你買兩套衣服。”
“不、不用了吧,我衣服夠穿了。”孟漸晚想到楚檬的話,又想起上次被梁如水要求穿裙子的事,心裏有點抵觸。
“那就随便逛一逛。”
梁如水嘴上說着随便,到了百貨大廈一點都不随便,除了一樓的珠寶首飾店鋪她沒怎麽看,二樓的那些服裝、包包、鞋店她都進去掃蕩了一遍。
這是孟漸晚第一次陪梁如水逛街,内心的真實感受是,她不該說楚檬電視劇看多了,因爲梁如水的購物狀況比電視劇裏的富太太還要瘋狂。
梁如水指着衣架上的一排裙子,手劃過去掃了幾眼,挑出其中幾件不滿意的,其他的都讓人包起來送到家裏。
“這個牌子的衣服我經常穿,舒适又時尚。”梁如水對身後的孟漸晚說,“你穿過幾次就知道了。”
孟漸晚愣了一下:“那些裙子都是給我買的?”不是說好了不用給她買裙子嗎?
“當然啦。”梁如水開始看另一排衣架上的衣服,拎起其中一條裙子打量,搖了搖頭放回去,“我看你今年夏天都沒怎麽買過衣服,幹脆趁此機會多買一點,咱們今天出來得匆忙,下次我帶你去高級定制店,給你量身定幾套裙子。”
孟漸晚噎住了,以往她夏天的衣服有T恤就夠了,要麽就是利落一點的短裙,不影響行動的那種。
梁如水的購物欲望不是那麽容易滿足的,掃蕩完一家店就去下一家,還給孟漸晚買了幾個包和幾雙鞋子。
孟漸晚阻止不了,隻能聽之任之。
“對了,我去給你爸爸挑幾件襯衫。”梁如水踩着高跟鞋去往男裝區,在裏面挑選起襯衫,孟漸晚暫時逃過一劫。
梁如水買東西很快,基本上看幾眼就确定了。
孟漸晚坐在沙發上,像個陪着女人逛街的爺們兒,懷裏抱着梁如水的包包,低頭看着手機,微信裏多了好幾條消息,苟盛問她晚上有沒有時間,來鍾城的酒吧一聚。
孟漸晚回了句晚上見。
梁如水拎着兩件襯衫到孟漸晚面前,讓她幫忙挑選:“晚晚,哪一件适合小玉?”她給宋宵征買衣服比較得心應手,宋遇就不行了,他的品味太挑剔,她擔心買的他不喜歡,買回去了他不肯穿。
孟漸晚視線從手機上移開,看着面前同樣是深藍色隻有上面印的花紋不一樣的兩件襯衫,左右打量,衡量一番,指了指左邊那件:“這件吧。”暗紋的比較低調内斂,适合宋遇,另一件的花紋太明顯,有點花裏胡哨。
梁如水看了看,聽從她的意見,舉高了那件暗紋襯衫遞給身後的銷售:“行,選你說的,回頭小玉不喜歡也得穿。”
孟漸晚:“……”
梁如水拿着卡去櫃台付錢簽單,一邊揉了揉略酸的胳膊,感歎着人老了,走了沒多會兒就累了。
孟漸晚眼見着拐角處有家運動品牌店,跟梁如水說了一聲,進去逛了一圈,買了兩雙運動鞋。
梁如水剛剛逛得有點累,孟漸晚挑鞋的時候她就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此刻看到她手裏拎着的兩個袋子,裏面鞋盒的側邊貼了标簽,上面寫着鞋子的型号、顔色、碼數。
梁如水多看了幾眼,指着她的右手:“這雙是男士運動鞋?”
孟漸晚嗯了聲,沒有否認。
“給小玉買的啊?”梁如水眨了眨眼,眼底浮出笑意。
孟漸晚沉吟了下,一闆一眼地解釋:“是他昨晚跟我說他想買雙運動鞋,跟趙小五他們打球穿的。”
“原來是這樣啊。”梁如水拖長音調,尾音帶着笑。
孟漸晚被她盯得不自在,輕咳一聲看向别的地方。
中午,兩人找了家餐廳吃飯,午飯過後孟漸晚就開車把梁如水送回了家,她在家待了大半個下午,其間收到宋遇已經抵達新加坡的微信。
傍晚時分,氣溫仍然沒有絲毫下降的趨勢,天邊雲層堆積,空氣炙熱如火,曬得馬路都要冒煙了。
孟漸晚臨走時跟杜姨說了一聲晚上跟朋友有約,不用等她吃晚飯,開着車去了鍾城的酒吧。
蘇粲的樂隊一走,酒吧裏的生意冷淡了三分之一,孟漸晚來的時間早,氣氛還沒熱鬧起來,營造氣氛的燈都沒打開,一片昏暗。
孟漸晚沒去卡座,直接坐在吧台邊,打了個響指吸引調酒師的注意。
正背對着吧台擦拭杯子的調酒師聽到聲音回頭,看到來人是孟漸晚,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孟姐好久沒過來了,想喝點什麽?”
孟漸晚:“随便。你老闆呢?”
“老闆在樓上包廂,估計一會兒就過來了。”調酒師說着話,手上開始熟練地調酒,一塊長方體老冰放進高腳杯裏,撞擊出叮叮當當一陣響。
一杯神風調好,鍾城剛好從樓上下來,孟漸晚喝了一口酒,聽見他說:“好久不見啊,孟姐最近忙什麽呢。”
孟漸晚轉頭對調酒師說了一聲:“檸檬汁擠多了,下次少放點。”而後,面色不改地回答鍾城,“沒忙什麽,玩兒去了。”
鍾城在一旁的高腳凳上坐下:“今晚過來是?”
“狗剩叫我來的,聚一下。”孟漸晚又抿了一口酒,手搭在吧台上,“你這邊的生意跟以前比起來不行啊。”
按說夏季是酒吧的旺季,應該人員爆棚才對,眼看着太陽都快下山了,裏面還沒幾個人走動。
鍾城給調酒師打了個手勢,讓他給自己也調一杯:“這不是沒有辦法嗎?孟姐給我支一招兒?”
孟漸晚搖晃了一下酒杯,語氣不冷不熱:“我又沒經營過酒吧,怎麽給你支招?要說幫忙品酒還行,其他的我可幫不上忙。”
“行吧,我自己想想法子,這才開了一年,總不能搞砸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苟盛那幫人就浩浩蕩蕩過來了。他們這幫混混現在都是有正經工作的人,以往的匪氣褪去不少,人都顯得精神了幾分。
孟漸晚揮了下手,苟盛屁颠屁颠過來了,斜倚着吧台邊:“孟姐你怎麽坐這兒,去裏面的卡座啊。”
孟漸晚端起那杯沒喝完的雞尾酒,起身離開吧台,到那邊的卡座坐下,甘星野和魏燦陽他們跟她打了聲招呼。
“孟姐,不是我說,你這結了婚跟泥牛入海似的,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人影。”魏燦陽摸着後腦勺嬉笑。
甘星野踢他一腳:“你他媽會不會說話,咱姐現在是豪門少奶奶。你見過哪個少奶奶跟你這混子一起玩,上次我就跟你說過,不要在姐面前提這種話。幾天不說,你又忘記了?”
魏燦陽摸了摸被踹的地方,狗腿道:“我這不是想念孟姐嗎?”
“嘁,信了你的鬼話,你最近跟你那個小女朋友打得火熱,還能想起孟姐?”甘星野毫不留情戳穿。
孟漸晚挑眉,興味十足道:“小女朋友?”
“孟姐還不知道吧?”甘星野說,“陽子最近交了個大學生女朋友,成天在我們面前炫耀,我他媽就看不慣他仗着自己是小白臉,找妹子都找年輕的。人家八成不知道他是個老油條。”
孟漸晚跟着笑了一聲,肩膀一抖一抖,聊得正起勁,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來,她掏出來一看,是宋遇打過來的視頻電話。
孟漸晚愣了一秒,挂斷了電話。
下一秒,宋遇就火急火燎地發來了消息:“怎麽不接?”
孟漸晚:“酒吧裏呢,不方便。”
宋遇:“……我一走你是不是就覺得自由了,可以去酒吧嗨了。”
他不說孟漸晚還沒有太大的感覺,此刻一想,确實如此,宋遇在她身邊的時候,總是管着她,要麽就是幹脆陪着她來酒吧,每次都放不開玩不盡興。
憋了好些日子,她今天一過來就有種久違的放松。
宋遇等不到回複,又發來一條消息:“你玩吧,但是有一點我要說,不要喝醉,不要太晚回家,我讓司機過去接你。”
孟漸晚紮起水果拼盤裏的芒果塊喂進嘴裏,單手打字:“知道了。”
哆嗦。
她接着紮了一塊西瓜,還沒吃進去就被過道裏一個人碰掉了,她放下手機擡起眼簾,掃了那人一眼。
是個穿着黑T恤的黃毛,那人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别開視線,連句道歉也沒有,穿過人群走遠了。
孟漸晚擰了擰眉,黃毛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對勁。
她踢了踢苟盛的腿,擡起下巴示意他看另一邊:“那邊那個黃毛,你認識嗎?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想不起來了。”
烏金西沉,酒吧裏調節氣氛的燈打開了,五彩斑斓的鐳射光,在頭頂孜孜不倦地旋轉着,照在底下人的臉上,模糊了輪廓。
苟盛在那群男男女女中找了好久才注意到黃毛,可惜光線交錯昏昧,他眯着眼睛也看不清黃毛的臉。
其餘幾個人也跟着看過去,甘星野似是有點印象,想了一會兒,嘶了聲,不确定地說:“是丁劍鵬以前的手下吧?我記得他有個手下就是黃毛,沒被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