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晚一副被雷劈到的震驚表情,第一時間就是環顧四周。休息區不止他們兩個人,但好在其他人和他們之間隔了段距離,大概不會聽到宋遇的話。哪怕聽到了,也不一定能聽得懂中文。
孟漸晚勉強松了一口氣,想罵人都找不出詞來。宋遇摸了摸她胳膊以及後背蹭紅的那一片,輕聲問:“疼不疼?”
說一點不疼是假的,畢竟從那麽高的馬背上直直地摔下來,除了肘關節,其他的地方也沒有戴防護用具,哪怕是草地也會摔疼。
“不疼。”孟漸晚試着動了動胳膊,确定自己并沒有扭傷。
宋遇是知道她的性子的,當初她跟人在廢棄工廠打架,手臂被鋼釘劃破了一道那麽長的口子,她也沒皺一下眉頭。
他開始後悔帶她過來騎馬了,憑她要強的性子,一定不肯半途而廢。
宋遇握着她又細又白的手腕摩挲,語氣認真道:“我是說真的,别騎馬了,周圍的風景不錯,我們走走就行了。你要是感興趣,咱們以後再來玩,國内也有馬場,我有個朋友就在西郊開了馬場,我随時可以帶你過去玩。”
機會就擺在眼前,孟漸晚怎麽可能說不騎馬就不騎馬,再者,她本來就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學騎自行車的時候都會摔,更别說學騎馬了,你别小題大做。”孟漸晚站起來踢了踢長腿,大步走向那匹把她摔下來的棕馬。她不僅要騎,還不想換别的馬,非要騎這匹桀骜不馴的馬。
馴馬師過來關心了幾句,确定她沒事後就放心了,不過他不敢再讓她一個人跑馬,牢牢地牽着繩子,決意帶着她繞着圍欄轉圈。
孟漸晚卻覺得這樣沒意思,雙手握着馬鞍上的鐵環,俯下身跟馴馬師用英文交流,讓他把馬繩交給她,她可以自己來。
鑒于她剛才從馬上摔下來的事故令人後怕,馴馬師沒有同意她的要求,讓她安心坐在馬背上。
孟漸晚:“……”
她是來學騎馬的,不是跟其他遊客一樣體驗坐在馬背上的感覺,順便再拍幾張凹造型的照片。
孟漸晚咽了咽口水,正準備跟馴馬師多費點口舌,宋遇忽然從旁邊冒出來,清淺一笑,禮貌地對馴馬師說:“既然我太太想要獨自騎馬,那就讓她試試吧,我向你保證她不會再出問題。”
孟漸晚意外地挑了下眉梢,宋遇前一秒百般阻攔她騎馬,恨不得找根繩子把她捆在休息區的座椅上,怎麽突然好心幫她勸說馴馬師。
然而馴馬師不爲所動,爲了客人的安全考慮,不得不直言說:“你太太剛剛那樣真的太危險了,我認爲在她正式學會騎馬前,還是由我牽着馬繩比較穩妥。出了事我們沒有辦法交代。”
宋遇繼續微笑着解釋:“她是一個很有天分的學員,剛才的事隻是個小小的意外,我會看好她的,請相信我。”
馴馬師猶猶豫豫半晌,最終被宋遇說服了,他把馬繩交給他,再三叮囑以後才退到一旁觀看。
孟漸晚坐在高大的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站在地面的男人,朝他伸出一隻手,示意他将馬繩交給她。
宋遇沒有猶豫,将手裏的繩子放在她掌心,孟漸晚粲然一笑,滿足了。然而沒等她打馬向前奔跑,下一秒宋遇就握住馬鞍上的鐵環,一腳踏上腳蹬,利落地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雙臂從她身側穿過去,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懷裏。
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讓人反應不過來。
孟漸晚眨了眨眼:“???你幹什麽?”
宋遇踩着馬腹旁的腳蹬,輕輕晃了晃,身下的馬就邁開四蹄輕快地朝前方小跑。他偏着頭在她耳側說:“給你當人形安全氣囊,萬一你再摔了,我就在下面墊着。”
“……”
孟漸晚被他這番說辭給打敗了。
宋遇操控着方向,讓這匹聽話的馬繞着馬場往回跑:“你啊,就是太急切了,剛學會掌控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疾馳。”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嬰孩非要奔跑,不摔她摔誰?
孟漸晚感覺到馬跑得越來越快,不消片刻就回到了起點,一拉繩子,馬就慢慢減緩速度直至停下來。
“再跑一圈。”宋遇說着,再次把手裏的繩子交給孟漸晚,“這一圈你來,注意我剛剛跟你說的。”
孟漸晚握緊了手裏的馬繩,側了側頭,問道:“你不是說你不會騎馬嗎?”她看他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是不會騎馬的人。
宋遇腦袋湊到她肩膀一側,與她臉頰相貼,低不可聞地笑了笑:“沒騙你,來之前真的不會騎馬,都是現學現賣的。”
孟漸晚偏了下頭,躲開他略顯親昵的動作,穩了穩心神,專注于騎馬。
在宋遇這個新手老師的教導下,她繞着圍欄轉了幾圈,越發得心應手,不再滿足于在圍欄裏小跑,修長的腿夾着馬腹快速地奔跑在草地上。耳邊的風聲呼呼響,他們離休息區的人越來越遠,完全脫離了圍欄,開始瘋跑起來。
直到宋遇提醒她别跑太遠,一會兒馴馬師該騎着馬過來尋人了,她才拉着馬繩減緩速度,漸漸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隻覺得心跳加速、暢快淋漓。
孟漸晚:“我這算是學會了嗎?”
“嗯。”宋遇虛虛地攬着她的腰,給予最大的肯定,“我就說我太太天賦異禀,很快就能學會。”
孟漸晚翻個白眼,忽略他的吹捧,在馬背上挺直了身體,眉宇間自信和傲氣并存,理所當然道:“我現在不需要安全氣囊了,你可以下去了,我想一個人騎。”
宋遇下意識把人摟緊了,望了望四周綠意蔥蔥的草地,佯裝害怕的樣子:“你這是要讓我走回去?你也太狠心了吧晚晚。”
孟漸晚翹起唇角,她不過是開個玩笑,瞧把他緊張的,她垂眸看着扣在腰間的手,他兩隻手交疊,手背瓷白,交橫着淡青色的血管,是真的摟得很緊。她拍了拍他的手背,略帶不滿地道:“松開,腰勒斷了。”
宋遇深沉道:“你是不是想等我松開,一腳把我從馬上踹下去。”
孟漸晚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他腦洞太大還是該說他把她想得太兇悍。
“你說對了,我就是想一腳把你踹下去。”既然他這麽說,她索性就順了他的意。
宋遇正經道:“那我就更不能松開了,要下去一起下去。”
孟漸晚腦仁疼,屈肘撞了一下身後的人,像是對他沒轍了,淡淡道:“能不能别這麽幼稚?”
她也不等他回答,拉着馬繩緩緩調轉方向往回小跑,頭頂的太陽炙烤着草地,和緩的風恰恰中和了那股子燥熱,不至于熱到無法忍受。
孟漸晚一個人騎馬倒還好,偏偏馬背上坐着兩個人,後背緊緊貼着宋遇的胸膛,隻覺周身氣溫節節攀升,尤其他灼熱的呼吸似有若無地拂過她的後頸,讓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那樣強烈的存在感,不容她忽略。
遠處連成一片的一幢幢白色小房子進入視線,是休息區的所在地。
宋遇說得沒錯,由于兩人騎馬跑得太遠,馴馬師擔心客人的安危,正要打馬追尋,恰好看到兩人緩緩歸來的身影,便停止了上馬的舉動。
“休息一會兒再騎吧,你臉上都是汗。”宋遇指尖抹了一下她的臉頰,濕漉漉的熱意,鬓發都被汗濕了,臉也通紅通紅的。
孟漸晚嗯了聲,騎着馬繞回圍欄裏,宋遇先一步下馬,正要去抱孟漸晚,她就踩着腳蹬橫掃過來一條腿,動作帥氣地翻身下馬。
她擡手解開頭盔下面的鎖扣,摘下頭盔拿在手裏,頭盔上的綁帶将她兩邊臉頰勒出一道紅紅的印子,汗珠順着下颌流淌而過,幹幹淨淨的臉頰不減半分豔色,反而有種異常的淩亂美。
孟漸晚用手扇了扇風,癱坐在休息椅上,坐在馬背上一直處在颠簸中倒也沒有太大的感覺,這會兒就能感受到骨頭都散架的滋味。
她捏了捏肩背,清晰的酸疼感襲來,估計是剛才摔下馬的後遺症。
宋遇遞給她一瓶開了蓋的礦泉水,注意到她的動作,眉心擰了一下,沒經過細想就清楚是怎麽回事:“是不是那會兒摔疼了?一會兒帶你去醫院看一下。”
孟漸晚接過礦泉水喝了小半瓶,抿了抿嘴唇上的水澤,漫不經心道:“不用去醫院,不是多大的事。”
她說的話宋遇沒聽進去,從馬場離開後就讓司機去了就近的醫院,盡管孟漸晚千般萬般抗拒,最後還是敵不過宋遇的堅持,做了個全身檢查。
幸好沒有内傷,隻是一些不太嚴重的皮外傷。
當時在馬場的休息區,宋遇隻檢查了她的胳膊,後背那一塊沒檢查,現在才看到有好幾處青紫的瘀傷,氣得差點罵人。這就是她口中說的“不疼”“沒事”?她說的話他就該一個字都不信,堅持把她拉到更衣室扒光衣服檢查一番……
孟漸晚穿衣服的時候,邊上的男人就鐵青着一張臉,緊抿着唇瓣不說話,把人家醫生都吓到了。
要她說,這點小磕小碰根本沒必要跑一趟醫院,更過分的是宋遇沒問過她的意見就把下午的跳傘項目取消了。
醫生給開了外敷的藥,早晚塗抹一次,說是三四天就能消退,擦傷的地方沒有腫起來就證明問題不大。
孟漸晚重複醫生的話,用來堵宋遇:“聽到沒有,醫生說問題不大。”她的話他不信,醫生的話他總該相信吧。
宋遇把一管藥膏揣進口袋裏,側眸看她:“有關你的問題在我這裏都是大問題,下午不要到處跑了,在酒店裏休息吧,你要是覺得無聊,我就陪你到附近走走,那些刺激的項目就别玩了。”
孟漸晚皺了皺眉,側着肩膀摸了摸後背的瘀傷處,真的覺得他小題大做:“不是要回國了?那些項目不玩就沒機會玩了。”
原本定的就是一個星期左右的旅程,她整天無所事事,多待幾天少待幾天都沒關系。宋遇就不一樣了,國内還有工作要處理,這兩天她時不時就看到他拿着手機到一旁去接電話,全是工作上的事。
兩人出了醫院,宋遇拉開車門,手貼着她頭頂讓她先上車,自己随後坐進去:“你要是喜歡就多留幾天,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自己都能感覺出來,出國這幾天,他和孟漸晚朝夕相處,關系比以前親近了不知多少倍,跟他當初“度蜜月讓感情升溫”的想法十分契合,他才不想那麽快回國。
車子啓動,宋遇掏出口袋裏的藥膏,擡了擡眼鏡框,研究上面的英文說明書。
孟漸晚淡淡瞥了一眼,說:“不用研究了,醫生說早晚塗抹一次。”
宋遇看完了說明書才擡起頭看她,很正經地說:“回酒店先洗澡,我幫你搽藥,傷在後背你自己也沒法兒塗藥。”
孟姐:不知道爲什麽,不管宋狗子說什麽,我都覺得他在耍流氓。
不要懷疑!!!他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