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晚結束與宋遇的通話,把手機丢在椅子上,拿起礦泉水喝了幾口,腦海中響起宋遇剛才那句理所當然的話,反射弧有點長的她這會兒才笑出聲來。
宋遇那句話的意思是,他以爲程恪會用跟他一樣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從而被他攻略到手?
孟漸晚真是搞不懂他怎麽想的。
她搖了搖頭,拿起球拍繼續跟梁沅沅打羽毛球。
今日晴空萬裏,一片湛藍的天卷着朵朵流雲,細風和緩,正是适合出門郊遊的天氣。
梁沅沅上午沒課,沒有回學校,在宋家的院子裏和孟漸晚打球。兩人你來我往較量了半個多小時,她滿頭大汗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沒形象地伸直腿,仰着脖子,被刺眼的陽光照得睜不開眼,擡起手背搭在眼皮上。
一想到下午滿課,她就不想動彈:“我讨厭周一。”
孟漸晚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把剩下小半瓶水喝了:“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周一,你們學校周末也上課?我昨天聽你說上了一上午的課。”
梁沅沅:“那是因爲老師臨時調課,平時周末沒課。”
孟漸晚“哦”了聲,握着球拍戳了戳她的腿:“再打幾局?”
梁沅沅拿下擋住眼皮的手,側眸看過去,擺了擺手,眼神求饒:“不了不了,我要歇一會兒,我跟你不能比。”
兩人坐着閑聊,梁沅沅忽然想起孟漸晚剛才接的電話,聽她的口氣好像是宋遇做了什麽奇葩的事。
她忍不住八卦道:“我哥跟你說什麽了?”
提起這個孟漸晚就想笑,也真的笑出來了:“你哥去找程恪的麻煩了。”
“啊?”梁沅沅騰地坐直了身子,眨巴着一雙眼睛看着她,“昨晚那個程恪?他不是出車禍了嗎?”
孟漸晚知道他出車禍了,但後續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也沒有問宋遇是怎麽找人家算的賬,隻是單純覺得他這行爲以及他說的話很好笑。宋遇——“幼稚”的代名詞。
梁沅沅花了幾分鍾消化這件事,擡頭望着藍天白雲,搖了搖頭,感覺過去認識的那個高高在上的宋遇是假的:“我服了我哥,他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潛在情敵,誓要親手掐斷你所有的桃花。”
孟漸晚:“……”
中午吃過飯,孟漸晚開車送梁沅沅回學校。
與她分别後,梁沅沅不免又想起昨晚在酒吧看到蘇粲的場景,她邊走邊拿出手機,戳進他的微信頭像。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斟酌着在聊天框裏打了一行字發過去:“你沒有聯系高特助嗎?”她相信以蘇粲的實力,如果聯系了娛樂公司那邊的人,一定會被簽下來,那他就不會繼續出現在酒吧。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梁沅沅盯着綠色的氣泡框,都有種想把消息撤回的沖動,好在對方終于回複了:“我要先跟我的隊友商量,之前小柯回老家了,我還沒跟他們說這件事。”
梁沅沅了然:“原來是這樣啊。”
好不容易找了個話題,沒聊到三句,梁沅沅就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了,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手機殼的邊緣。
她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一句漂亮話,不禁感歎,跟暗戀的人聊天真是一大世紀難題。
恰好蘇粲又發來一條消息:“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去找高峰?”
梁沅沅看到他主動問起自己,心中一喜,看了一眼前面的路,還沒有到宿舍,于是她停下腳步專心打字:“我昨晚去酒吧了,看到你還在。”
蘇粲:“你去酒吧了?我怎麽沒看到你?”
梁沅沅:“我和我大嫂一起去的,坐在角落裏。”
蘇粲:“哦。”
梁沅沅盯着那個“哦”字發了一會兒呆,蹙了蹙眉毛,這是結束語的意思?
她抱着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打了幾個字:“你在做什麽呀?”
蘇粲回得很快:“在寫歌。”
梁沅沅知道他們樂隊演唱的大部分歌曲都是蘇粲作詞作曲,他們一般都是晚上在酒吧駐唱,有時候持續到淩晨,白天的時間比較自由。
梁沅沅舒口氣:“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要去上課了。”
蘇粲:“好。”
蘇粲打完字就把手機放下,盯着面前的本子上,上面是他剛才寫的幾句歌詞,有點沒頭緒,索性放下筆走出房間,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
他租的是三室一廳,兩個小孩一間房,他一人一間房,剩下那間房是隊友平時臨時歇腳用的。他們另外合租了房子,但有時酒吧那邊忙到太晚,爲了方便會歇在他這裏,幾個人擠着睡一間。
蘇粲敲了好幾聲裏面才傳出拖鞋摩擦地闆的細微動靜,片刻後,房門被拉開,樊振東頂着滿頭髒辮站在裏面,手搭着門把睡眼惺忪,一副困倦到極點的模樣。身上的襯衫皺巴巴的,衣擺一角掖在牛仔褲裏,顯示他昨晚回來以後倒頭就睡了,沒來得及收拾自己。
蘇粲輕歎口氣:“把他們都叫起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說。”
他說完轉身走到客廳,拿杯子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房門沒關,裏面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幾個大高個男人齊齊走出來,臉上寫滿疲憊。
“同樣熬夜,爲什麽蘇哥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我們就困得不行?”
“懶覺就是越睡越多。”
“肚子好餓,我要先點個外賣。欸,你們想吃什麽?”
“蘇哥,你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宣布啊?”
隊友橫七豎八歪倒在沙發上,跷着大長腿,手裏拿着手機,頗有些漫不經心,可能是潛意識裏覺得蘇粲要說的事不會太令人驚訝。
樊振東拍了拍他們的腿:“能不能好好坐?”
等了一會兒,蘇粲見他們腦子清醒得差不多了,拿出梁沅沅給他的名片放在茶幾上,兩手交握放在腿間,聲音平緩:“我這裏有個機會,嘉瑞娛樂的總裁特助可以安排我們到公司面試,如果順利的話,可能會被簽約成爲正式的歌手出道。”
聞言,上一秒還神情恹恹的幾個人刷刷刷坐起來,跟打地鼠遊戲裏的地鼠冒頭一樣:“你确定是嘉瑞娛樂?娛樂圈三大經紀公司之一的那個嘉瑞?我艹,我們要是被簽了,那不就等于當大明星?”
都是二十幾歲的少年,心中有歌唱夢想,血液都是滾燙的,誰不想一飛沖天成爲萬衆矚目的偶像,站在更大更漂亮的舞台上唱歌給觀衆聽。
蘇粲比較理智,語氣平和道:“隻是一個面試機會,能不能簽約還說不準,得靠我們自己的實力說服人家。”
“機會難得啊,既然來了就絕不能放過!”施楠年紀最小,也最容易沖動,捋着自己的短發,臉上掩不住興奮。
其他人也是一樣,内心激動不已,面上勉強維持着幾分冷靜,可眼裏閃動的光洩露了真實情緒。
樊振東拿起茶幾上的燙金名片仔細端詳,名片大概被人摩挲了無數遍,邊緣起了毛邊,上面“高峰”兩個字用的是行書,底下是職位和聯系方式。
“你從哪兒弄來的機會?”樊振東說,“總裁特助,這可不是一般在街頭巷尾流連的星探,是大老闆身邊的人物。”
蘇粲斂下眼眸,沉吟了下,實話實說:“是梁沅沅交給我的,就是那個經常來聽我們唱歌的……粉絲。”
施楠一拍大腿:“我就說她是個隐藏的富二代!别看她總穿着花裏胡哨的小裙子,她手上那塊表可不便宜,還有酒吧老闆對她的照顧。哦,對了,那天晚上接她的那輛跑車,好幾百萬吧。”
柯章糾正他:“限量版的,上千萬。”
施楠對跑車研究不多,倒抽了一口涼氣,暗自咂舌,而後看向蘇粲,露出一個暧昧的笑容:“我們隊長的魅力大才能吸引到這種級别的粉絲,我們都跟着沾光了。”頓了頓,他眼睛放光,“那我們這算不算是走後門啊?”
蘇粲把桌上一本雜志掂起來扔在他腦袋上:“清醒一點,我說了這隻是個機會,不是内定。”
施楠摸了摸頭發,不讓自己的發型亂掉:“哦哦哦。”
既然隊友都沒有反對意見,蘇粲就打通了名片上的電話,按照對方的指示明天早上到嘉瑞娛樂總部進行面試。
次日九點零五分,幾個少年懷揣着決心與期待走進那棟高高聳立的寫字樓,周邊都是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商業氣息濃厚。
他們在乘電梯的途中,遇到了好幾個嘉瑞娛樂的明星,其中竟然有正當紅的一線小花旦薛皓月。
女人大冷天穿着毛衣裙,踩着鑲滿水晶的高跟鞋,側頭跟經紀人講話,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她微微側目,笑着朝他們颔首,一點架子都沒有。
等她走出電梯,幾個少年回過神來都抑制不住地興奮:“我竟然在有生之年見到了薛皓月本人!”
“好後悔,我剛才爲什麽沒有找她要簽名。”
“果然明星上鏡胖三圈,她本人的身材超級好!”
“如果我們簽約了,是不是可以經常見到明星啊。”
“廢話,到時候你就是明星本人!”
叽叽喳喳跟麻雀似的,蘇粲忍受不了,出聲提醒他們安靜一點。幾個人閉上嘴巴,假裝自己很沉穩。
電梯上行到二十八樓,出來以後有一個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小職員領着他們到一間辦公室進行面試。裏面坐着一個黑發紅唇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職業套裝,裏面搭了件香槟色的絲綢襯衫,領口系了個松松的結。流蘇耳環垂墜,在發間若隐若現,眼神打量着他們,透出不易察覺的淩厲。
幾個少年的心慢慢沉靜下來,後知後覺地開始緊張。
女人叫黎菲,是嘉瑞娛樂的金牌經紀人之一,手底下帶了一個家喻戶曉的歌手明展,還有兩個二線歌手。
面試過程比他們想象中要簡單許多,還以爲要現場表演節目展示才能什麽的,結果完全不用。了解完他們每個人的特長,黎菲起身接了一個電話,大概是聊工作上的事,挂了電話後跟自己的助理說了兩句話,讓她去辦事,自己則繼續打量在場的四個年輕人。
“我大緻了解了一下你們的情況,蘇粲會作詞作曲,唱功也很紮實,還會兩種樂器,如果你這邊沒有問題的話,可以走簽約流程。”
黎菲的話沒有讓蘇粲開心起來,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猶疑片刻,說道:“那我的隊友,他們……”
他沒說完的話被黎菲豎起來的手掌打斷,她兩手交疊搭在桌邊,語氣官方,卻也是事實:“公司簽人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除了那些練習生是一開始沒有基礎,靠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練習,最終以各種方式出道。像你們這種半路出家的,除非個人能力非常突出,才有可能被簽下,畢竟公司也不是做慈善的。你說對嗎?”
辦公室裏的氣氛倏地凝滞,在場的幾人都沉默不語,一緻看向蘇粲。
過來之前,他們都以爲這次面試是作爲一個團體,共同進退,誰知人家隻看上了蘇粲一個人,這情況倒叫他們始料未及。
不過這也說明他們隊長很厲害,是他們不夠資格。
黎菲輕笑,也不怕打擊他們的信心,直接把話挑明:“說白了,你的隊友不是不可取代的,這樣的人公司一抓一大把,實在沒精力花心思培養。哪怕是你,簽約以後也要請聲樂老師來教。”她看出蘇粲的猶豫,聳聳肩,輕松一笑,“如果暫時拿不定主意,可以先回去考慮一下。”
她說着,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考慮好了打我電話就行,不必再麻煩高特助。”
幾個人進這棟大樓的時候心情激動,出來的時候卻仿若兜頭淋下一盆冷水,澆得他們透心涼。
樊振東是除了蘇粲以外最冷靜的人,走在大馬路上拍了拍蘇粲的肩膀,說:“這個機會千載難逢,我看你就不要再猶豫了,跟嘉瑞簽約以後,賺的錢肯定比酒吧多,也能減輕你的負擔。你得想清楚,那兩個小孩以後上學得花不少錢。”
施楠張了張嘴,到底沒将心裏話講出來。
蘇粲是他們這個樂隊的主唱,又是作詞作曲的人,如果他離開了這個樂隊,那樂隊就等于散了。
那次蘇粲有事不在,樊振東暫代主唱,效果顯然不如蘇粲在的時候。
蘇粲看着手裏嶄新的名片,上面印着黎菲的名字,他沉沉地出了一口氣,把名片丢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不用考慮了,當初說好了大家一起唱歌到老,我一個人走算怎麽回事。”蘇粲笑了笑,“再說了,酒吧現在的收益還不錯,我也還沒混到揭不開鍋的時候。”三個隊友都是從一開始就跟着他走南闖北,從未有過争吵,他怎麽可能丢下他們不管,自己一個人飛走。
施楠瞪眼看着垃圾桶,又轉過頭來瞅他,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憋出一句:“不、不是,哥,你别沖動,我們可以等你紅了抱你大腿啊!”
蘇粲低笑,擡手敲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做夢呢。”
樊振東認真問他:“你真想好了?”
蘇粲:“嗯。”
其餘三人對視一眼,忽然同時襲上蘇粲的腦袋:“你他媽可太夠意思了!當大明星都不願意,非要跟我們擠在小酒吧裏。”
蘇粲摸着被他們打痛的地方,擡腿踹了過去,幾個少年頂着陽光迎着風朝前奔跑,把他遠遠甩在身後,把那棟金光燦燦的高樓甩在身後。
“爲了慶祝我們樂隊完完整整,我決定斥巨資兩百塊請你們吃燒烤!”跑在最前面的施楠喊道。
蘇粲落在最後面,摸出口袋裏的手機給梁沅沅發消息:“對不起,辜負了你的期望,我決定繼續留在酒吧駐唱。”
梁沅沅正在上課,卻很快回複了他的消息:“你不用跟我道歉。”
緊接着她又發來一條:“我可以問一下原因嗎?”
蘇粲:“他們隻簽我一個人,我不想樂隊解散。”
梁沅沅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蘇粲:“不管怎麽樣,還是要謝謝你的好意。”
梁沅沅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耳朵,低頭握着手機在課桌底下打字:“我也沒幫到你的忙,不用說謝謝。”
蘇粲望着前面走遠的幾個人,想到晚上的燒烤局,他想邀請梁沅沅一起,可轉念想到她對自己的心思,便收起了手機,沒有再說什麽。
沅沅:現在不是走後門,馬上就要走後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