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駛進自家車庫的時候,孟漸晚還沒醒過來。
宋遇把車子熄了火,解開安全帶,側目看向副駕駛座上睡得正酣的人,不得不感歎孟漸晚的睡眠質量是真的好,哪裏都能睡着,完全不受條件限制。
他沒急着把孟漸晚叫醒,就這麽歪着身子支着額角注視她,直到車庫裏的感應燈自動熄滅。
宋遇打開了車裏的燈,暖黃色的微光灑下來,照在孟漸晚臉上,能清晰看到她濃密卷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的淡淡剪影。她紅唇微微抿着,上面似乎還殘留着雞尾酒的香甜。
宋遇用指尖觸碰了一下她的眼睫,她絲毫沒有察覺,眼皮都沒動一下,睡得真熟。
睡着的樣子就很乖,平時就怼天怼地怼老公。
宋遇看了眼腕表,已經九點半了,家裏人說不定都睡下了。他伸手關掉車燈,拔下車鑰匙下了車,繞到另一邊去把孟漸晚抱下來。
這樣的事情做了很多次,他熟能生巧,卻不想還沒走幾步孟漸晚就醒了,眯着眼反應了一會兒,找回了思緒:“到家了?”
孟漸晚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宋遇沒反應,于是她自己從他懷裏跳了下來。
兩人一起進了屋子,家裏人果然都睡了,客廳裏隻留了一盞照明的壁燈,光線微亮。孟漸晚徑直上樓,走到卧室門前猶豫了一下:“我還是睡客房吧。”
宋遇的手撐在牆上,攔住了她的去路,不理解她在想什麽:“那天晚上就是一起睡的,你怎麽又臨時起意想睡客房了?”
自從宋遇那一晚喝醉,兩人被迫同床共枕,之後幾天孟漸晚一直住在美甲店那邊,宋遇沒辦法隻好睡在公寓。剛才她睡了一路,醒來就到了家,沒得選擇。
孟漸晚擡起頭:“你不是說我睡覺喜歡踹人?”
“我又不跟你計較。”宋遇說着,把她往卧室裏推。
孟漸晚嗤了聲:“你那還不叫計較,都拿着小本本記賬了!”
宋遇沒接話,順手關上房門,在門邊摸索了兩下,按下了燈的開關,走到衣櫃前幫她找睡衣。
孟漸晚看了他一會兒,最終妥協了,接過睡衣去了衛生間。片刻後,裏面響起花灑的水聲。宋遇脫下外套單穿着襯衫,解開兩邊的袖扣,耳聽着淅淅瀝瀝的水聲,忽然想起之前孟漸晚住在公寓的那段時間。
他算了算日子,拿起手機看了眼日期,過了一會兒,敲響了衛生間的門。
孟漸晚的聲音摻雜着水聲:“怎麽了?”
“你的例假是不是快來了?”宋遇記得上個月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他睡到半夜被她叫醒。她當時疼痛難忍,額頭滿是汗珠,可憐兮兮地縮在被子裏,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那麽狼狽的孟漸晚。
衛生間裏的水聲戛然而止,四周水汽氤氲,孟漸晚被熱氣熏得睜不開眼,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有那麽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種事就連梅思琇都不會特别叮囑她,宋遇居然記得這麽清楚。
許是衛生間裏許久沒有回應,宋遇又敲了下門,以爲她沒聽見,重複問了一遍:“你的例假是不是這兩天來?”
孟漸晚如夢初醒,眨了下眼,睫毛還帶着水汽,濕漉漉的,一時不太适應跟男性讨論這種話題,雖然這個男性是自己名義上的“老公”。
宋遇“嘶”了一聲,又敲了下門:“孟漸晚,你的聽力是不是退化了?”
下一秒,裏面傳出孟漸晚略顯暴躁的聲音:“是是是,快來了,所以你别惹我!”
“哦。”宋遇得到了答案,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房間。
孟漸晚側耳傾聽,外面沒有任何動靜,她略感無語,重新掰開花灑,溫熱的水珠從頭淋下來。
她以爲宋遇隻是心血來潮随口一問,卻不知道他轉身下樓去了廚房。
梁如水和宋宵征的卧房在一樓,老夫老妻正靠在床頭聊天,忽然聽到廚房的方向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
梁如水以爲自己幻聽了,用手推了推身邊的丈夫:“你聽到外面有什麽動靜嗎?”
兩人靜下來細聽,剛巧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哐當”一聲,響聲巨大,不需要宋宵征回答,梁如水就确定自己沒有聽錯。
宋宵征猜測:“可能是老太太餓了吧。”
梁如水披了件外套,掀開被子下床打開房門,果然見廚房有燈光灑出來。
她舒口氣,趿拉着拖鞋走過去,怎麽也沒想到在裏面忙活的人竟然是宋遇,不是兩位老太太,更不是家裏的阿姨。
恰在這時,傭人房的阿姨也聽到動靜出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梁如水,她便下意識以爲是梁如水想吃東西了:“太太要煮什麽,我來吧。”
宋遇聞聲回過頭來,隻見兩位婦女大眼瞪小眼,而後一緻看向自己,他表情有一瞬的茫然。
梁如水擺了擺手,對杜姨說:“不是我,是他,不知道是想炸廚房還是做實驗,大晚上搞得跟打仗似的。”
宋遇:“……”
兩人走到流理台邊,看到了宋遇的傑作,手機架在一旁,屏幕上正是網頁搜索出來的姜糖水做法,燃氣竈上放着一個小鍋子,裏面紅糖水煮得咕噜咕噜冒泡,上面漂浮着一把剛丢進去的姜絲,看起來很像那麽一回事。
梁如水看着宋遇:“你這是做什麽?”
宋遇拿着勺子攪了攪姜糖水,含含糊糊道:“沒什麽。”
“啊,我知道了,應該是煮給晚晚喝的吧?”杜姨很快就猜到是怎麽回事,笑着說,“晚晚是不是來例假了?”
梁如水恍然大悟,推了宋遇一把:“啧,你這孩子,這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你哪兒會煮東西啊,萬一把廚房點炸了,深更半夜大家都睡着了,逃跑都來不及。”
宋遇扶額:“沒有那麽誇張,我這不是煮得挺好的。”
杜姨說:“下次有什麽需要,叫我一聲就行了。”
梁如水搖搖頭,不贊同阿姨的說法:“還是得讓他學着點兒,會照顧人多好。”頓了頓,對宋遇說,“千萬别學你爸那個死德性,每次讓他拿個東西,拖拖拉拉半天不知道動一下,跟老僧入定似的。”
吐嘈聲在寂靜的廚房裏格外清晰,宋遇輕咳一聲,溫聲把她們請出去:“我快煮好了,你們都回去睡覺吧。”
梁如水轉頭打發杜姨去睡覺,自己留下來看着他,免得他弄出亂子。
廚房裏隻剩下娘兒倆,梁如水湊近往鍋裏看了眼:“下次教你個别的,五紅湯效果更好。”她不放心似的叮囑,“你從小到大十指不沾陽春水,還是得有人在旁邊看着才不至于發生危險。”
宋遇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覺得她過于小看自己,眼看着姜糖水煮得差不多了,他伸手去端下來。
“欸,等等,戴……”
梁如水想要提醒他戴手套,然而已經晚了,宋遇的手指摸到鍋邊,縮了下手,指尖頓時被燙紅了。
“我說什麽來着?趕緊用冷水沖一下,再耽誤一會兒就起水泡了。”梁如水匆匆忙忙關了火,戴上手套把鍋端下來。
宋遇随手拿的鍋是阿姨平時用來煲湯的白瓷鍋,燒熱以後通體都是燙的,他居然用手去碰,是不是沒帶腦子。
好在宋遇處理得及時,除了指尖有點紅,沒有起水泡。
梁如水拿了個漏網,把姜絲過濾掉,剩下的姜糖水倒進碗裏:“行了,端上去吧,讓晚晚趁熱喝,放涼了功效就不好了。”
“謝謝媽,你早點睡。”
宋遇端着碗出了廚房,梁如水簡單收拾了一下被他弄亂的流理台,關了廚房的燈,回到卧房。
出去不到二十分鍾,梁如水就發現自己的丈夫昏昏欲睡,她把人拽醒了,讓他陪自己說話:“小玉娶了媳婦兒就是不一樣,你猜他在幹什麽?他竟然在廚房裏煮湯!”
“是嗎?”宋宵征睡得迷迷糊糊,腦子不清醒,敷衍道,“他煮的什麽湯,讓他端過來我嘗嘗好不好喝。”
梁如水:“……”
——
孟漸晚洗完澡從衛生間裏出來就不見宋遇的身影,她拿着毛巾擦了擦發梢的水珠,找出吹風機站在床邊吹頭發。
過了一會兒,耳邊似乎有腳步聲,她關掉吹風機,嗡嗡聲停止,身後的腳步聲逐漸變得清晰。
孟漸晚回頭,看到宋遇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從外面進來,他用腳把房門踹關上,擡眸看着她:“洗完了?正好,過來把糖水喝了。”
孟漸晚聞到了刺鼻的姜味,鼻尖皺了皺:“你說這是什麽?”
“姜糖水啊,能夠緩解例假期間的肚子痛。”宋遇複述着百科上的内容,具體有沒有效果他不清楚。
孟漸晚表情茫然:“你剛才去煮這個了?”
“是啊。”宋遇抿了下唇,故作柔弱道,“我手都燙紅了。”
孟漸晚想說,她并不是每次來例假都會痛經,上次隻是偶然,不過對着他漆黑的眼眸,話到底沒說出口,隻是有些别扭道:“我不喜歡姜味。”
宋遇強硬道:“不喜歡也得喝。”說着,他拿走她手裏的吹風機,把她推到床邊坐下,握着勺子舀起一勺遞過去。
“我自己來。”孟漸晚拿過碗勺,喝了一口,頓時被姜味嗆到,眉毛深深蹙起,“你到底放了多少姜?”
宋遇拿起吹風機,繼續給她吹頭發,聞言,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就是這麽大一整塊姜吧。”
他當時切姜絲沒拿穩菜刀,不小心掉在地上差點把腳背砸了。梁如水在房間裏聽到的一聲巨響,就是菜刀掉在地上的聲音。
孟漸晚瞥了眼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來的長度,噎了噎,怪不得這麽辣。
宋遇手指穿過她的長發揉了揉:“啧,别嫌棄了,趕緊喝吧。我有經驗了,下次盡量煮得好喝一點。”
孟漸晚全程皺着眉毛把姜糖水喝完了,隻覺得從嘴巴到舌頭再到喉嚨底都是一股濃烈的姜味。
她把碗重重放在床頭櫃上,眼睛裏的拒絕很明顯:“下次别煮了,我不喝。”
頭發差不多吹幹了,宋遇把吹風機的插頭拔下來,把線纏在把手上放在一旁,瞧着她皺在一起的五官,覺得不可思議:“真有那麽難喝?”
孟漸晚脫口而出:“你自己嘗嘗。”
宋遇瞄了一眼床頭櫃上的碗,裏面都空了他還怎麽嘗。他眼珠子一轉,盯着她的嘴唇,估計是糖水沾在唇上有點黏,她時不時就會舔一下唇。
孟漸晚正準備起身去漱口,宋遇就俯身靠近,親了下她的嘴唇,她不知是在想事情還是别的原因,一時忘了反應,愣在了那裏。
宋遇見狀,得寸進尺地吻上來,眼眸輕輕合上,腹诽道:哪裏難喝了,明明都是甜味……
一呼一吸間,孟漸晚就被他推倒在床上,濕熱的唇輾轉流連到耳廓,他像上次那樣難以自持地在她耳畔啞聲問道:“我想了,可以嗎?”
孟漸晚怔了一會兒,認真感知了一下:“我覺得不可以。”
宋遇不想乖乖聽她的話,唇再次落下來,像滾燙的烙印般印在她的鎖骨,他感覺到她身子輕顫了一下。
或許他不知道,這一刻,孟漸晚的心也跟着顫了一下。
“停。”孟漸晚一把推開他,望進他眼底,那裏有壓制不住的情動,她抿了抿唇,莫名有點不忍心,說,“我好像來例假了。”
宋遇:“???”
我煮的是什麽絕世良藥???見效這麽快的嗎???艹!
要不是這碗姜糖水,可能就……emmmm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