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晚實在是勸不動林春華,隻好勉爲其難地答應送她去宋家。
“你要是嫌美甲店太吵,我可以給你訂酒店。”孟漸晚開着車,還在做最後的掙紮,“住别人家裏算怎麽回事?”
林春華挺直脊背,理直氣壯道:“小玉怎麽能叫别人?他是我孫女婿!”
孟漸晚眉心一擰:“我說了很多遍,他不是。”
“你以爲我爲什麽突然過來找你?”林春華自動忽略她的話,表情很是受傷,“你們臨走時說過舉辦婚禮的時候來接我,我在家裏左等右等也沒等來你們的喜訊,隻好自己過來了。”
孟漸晚哭笑不得:“我什麽時候說過?”
林春華肯定道:“你就說過!”
孟漸晚索性閉上嘴巴,不與她争辯。不用懷疑,一定又是她哪句話聽岔了,産生了這樣的誤解。
“所以,你們到底什麽時候舉辦婚禮?”沉默片刻,林春華歪着頭問。
“什麽婚禮,我們根本就沒有領證。”孟漸晚說。
“那就先領證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算了,你别說話了,别打擾我開車。”孟漸晚緊緊抿唇,發誓接下來不管林春華說什麽,她都不再開口。
孟漸晚不跟她說話,林春華就開始自言自語:“小玉的行動力也太慢了,虧我當初誇下海口,以爲能成爲村裏最早當上曾祖母的人……”
林春華托着腮幫子,惆怅地歎息一聲。
孟漸晚開車把她送到宋家别墅,可能是宋遇提前打過招呼,門衛看了眼車牌号就放她進去了。
車停在主幹道上,孟漸晚側過身,對副駕駛座上的林春華說:“你自己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
林春華倏地瞪大眼睛:“啊?你不陪我去?”
孟漸晚:“不是你非要住宋家?我又不住在這裏。”
“你不住這兒,那我一個老太婆多不好意思。”林春華低頭揪着衣角,用眼角的餘光瞅孟漸晚。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你剛才答應宋遇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孟漸晚瞥了眼不遠處高大氣派的别墅,“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誰說我反悔了?”林春華一把推開車門,抱着自己的蛇皮袋下去。
宋遇恰好從屋裏出來,看到從車上下來的林春華,不像平時那麽沉穩,屈臂小跑過去,接過林春華手裏的東西,而後,看向車裏的孟漸晚:“不進去坐坐?”
孟漸晚降下車窗,腦袋從裏面探出來,看着眼前這幅畫面,不知道的還以爲林春華是宋遇的親奶奶。
“人我交給你了,你好好照顧,我先走了。”
“晚晚,你……”
宋遇話沒說完,孟漸晚就把腦袋縮回去,升上了車窗,熟稔地掉轉車頭開出宋家别墅的大門。
冷風中,宋遇和林春華面面相觑。
林春華:“我這個孫女脾氣真的很大。”
宋遇:“我早就習慣了。”
兩人齊齊歎了口氣,轉過身攜手往屋子裏走。
孟漸晚是覺得自己和宋遇名不正言不順,登堂入室說不過去。林春華一個人去是作爲客人的身份,而且是宋遇親自邀請的,跟她沒關系。
雖然想是這麽想的,但是事情的發展往往就是充滿變數。晚飯前,林春華就給孟漸晚打來電話,聲音聽起來非常開心:“晚晚!宋家的阿姨炖了我帶來的土雞,你快過來喝雞湯!”
孟漸晚一個人待在美甲店,抱着平闆畫圖,用脖子夾着手機,态度堅決:“你們吃吧,不用管我。”
下一瞬,手機就被蔡西湘搶走了:“晚晚啊,我是宋奶奶。你奶奶爲了你特意從鄉下帶來的土雞,你要是不吃,她得多傷心啊。”
林春華在旁邊猛點頭,贊同她的說法。
蔡西湘是文化人,自然懂得動之以情這個道理,再接再厲道:“她等着你呢,你不來她也吃不下飯。”
蔡西湘朝林春華使了使眼色,林春華領會到她眼神裏的深意,可憐巴巴地對着手機聽筒說:“晚晚,我們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這次奶奶大老遠跑來找你,還沒跟你說上幾句話你就走了。”
宋遇手裏端着一杯熱茶,背靠着木櫃,悠哉遊哉地看着兩個老太太把手機放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堪比說相聲。
另一邊,孟漸晚放下平闆,拿着手機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你倆在唱雙簧?”
林春華好聲好氣說:“這不是想你了嗎?”
“想我你還住在人家家裏,你怎麽不跟我住?”孟漸晚說。
“那還不是因爲……因爲……”糟糕,林春華詞窮了。
蔡西湘接話:“因爲你奶奶她想感受一下熱鬧的家庭氛圍。”
孟漸晚聽完,猛然一怔。
這句話或許是蔡西湘情急之下找的借口,卻實實在在戳到了孟漸晚的心窩。自從她父親去世,林春華确實再沒有感受過熱鬧的家庭氛圍。孟漸晚不一樣,她跟着梅思琇一起到孟家生活,孟家的人再不好,那也是個充滿人氣的家。
而林春華獨自一人在老家生活,哪怕孟漸晚時常回去陪她,家裏一共才兩個人,弄出一點動靜都會蕩起輕微的回音。每逢合家歡樂的團圓節日,襯得家裏更加冷清。
孟漸晚許久未出聲,那邊兩個老太太繼續說相聲,誓要說動孟漸晚。
“行了,我過去一躺就是了。”孟漸晚揉了揉眉心,最終敗下陣來。
然而電話那邊的兩位老太太仍然沉浸在演苦情戲的快樂中,絲毫沒有意識到孟漸晚說了什麽。
林春華:“晚晚不來,我吃飯也沒滋沒味的,唉——”
蔡西湘:“我能理解。”
孟漸晚深吸口氣,提高音量重複道:“我說,我馬上過去!”
兩位老太太的說話聲戛然而止,片刻後,林春華收起悲慘的表情,喜笑顔開:“那你快過來哦,我和你宋奶奶等着你。”
全程在一旁看戲的宋遇挑了挑眉,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由衷對兩位奶奶表示佩服。
孟漸晚到宋家的時候,便看到兩位老太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機裏播放着百十來集的家庭倫理劇。
這部電視劇蔡西湘之前看過,但是林春華沒看過,蔡西湘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劇透:“後來那個男的出軌了。”
林春華聽力不好:“那個男的後悔了?”
蔡西湘:“他媳婦兒的孩子也不是他親生的。”
林春華:“男主角不是他媽親生的?”
蔡西湘:“……”
白劇透了,一句也沒聽進去。
孟漸晚嘴角抽了抽,等宋遇走到她身邊,接過她脫下來的羽絨服挂在玄關處的衣架上,她才慢騰騰地說了一句:“她們倆一直這樣交流?”
宋遇面色從容:“嗯,兩位奶奶看了一下午電視,磕完了兩斤瓜子,全都上火了。所以,讓阿姨泡了一壺去火的茶給她們喝。”
孟漸晚之前來接梅思琇的時候,去過宋家的宴會廳,卻從未到主屋來過,她這時才發現宋家布置得真的很溫馨。
廚房裏抽油煙機和炒菜的聲音交織,客廳裏電視機的聲音和兩位老人說話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偏廳那邊還有人影晃動,像是在擺弄着什麽,看身影應該是宋遇的父親。看似平常的畫面,卻透着幸福。
“晚晚來啦!”梁如水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
她穿着杏色的緊身毛衣,兩條袖子挽起來,剛才在幫阿姨做菜。因爲之前不确定孟漸晚過來,菜品都提前準備好了,在聽說她要來後,梁如水從宋遇那裏問了她的口味,趕緊又讓阿姨多加了幾道菜。
孟漸晚點了點頭,冷淡的表情中帶着一絲不自然。
梁如水知道她性格清冷,也沒有見怪,笑着說:“讓小玉帶你去洗個手吧,馬上就能開飯了。”
不得不提的是,在林春華一口一聲“小玉”的呼喚下,全家人成功被帶跑偏了。
梁如水看向偏廳的方向,臉色一變,不再和顔悅色:“老宋,我讓你開一瓶紅酒你怎麽鼓搗那麽久,你是不是在偷偷喝酒?”
宋宵征的聲音從偏廳裏傳出來:“這瓶紅酒不好開,瓶塞弄斷了。”
梁如水趿拉着拖鞋過去查看情況,一邊皺着眉毛忍不住吐槽:“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宋遇見怪不怪,中年夫妻就是這樣,在互相嫌棄中過日子。他拉起孟漸晚的手:“走吧,帶你去洗手。”
孟漸晚:“我自己可以。”
宋遇抓着她的手不放,帶她去到一樓的洗手間才松開。孟漸晚掰開水龍頭,擠了點洗手液認真搓洗雙手。
宋遇側身靠在門框上看着她,見她洗完手,他取下毛巾遞過去給她。
孟漸晚淡然地接過來擦了擦手,擦完遞還給宋遇,他捏着毛巾的另一端,用力一扯,沒來得及松開毛巾的孟漸晚就順着他的力道被扯進懷裏。
孟漸晚揚眉,心說你花招挺多的。
宋遇身體擋在門外,鏡片後的眼睛眨了眨,眼底藏着隐晦的情緒。他的手握着毛巾,另一隻手卻悄然扣在孟漸晚後腦勺,試探性地低頭,見她好像沒有拒絕的意思,就大着膽子釋放出眼裏的神色,讓她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孟漸晚眼眸一凝,握住拳頭捅了他一拳,學着梁如水的話說:“幹啥啥不行,耍流氓第一名。”
宋遇捂住腹部,舔了舔唇,又好笑又覺得意外:“孟漸晚,你真無情。”
“我還無義呢。”孟漸晚一把推開他擋道的身體,走了出去。
宋遇把毛巾挂回原來的地方,越想越覺得好笑,不知道是誰在天台上吻他,舌尖都快被她咬破了,現在就翻臉不認人。
典型的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孟漸晚到餐廳時,菜已經都端上了桌,熱氣騰騰、香味四溢,各種菜系都有,中間還有一鍋熱辣辣的毛血旺,是她喜歡吃的。
宋宵征滿頭大汗,還在跟那瓶紅酒做鬥争,木塞取出來一截,還有一截堵在瓶口,怎麽都弄不出來。
孟漸晚看了幾眼,終究是沒忍住開口:“我來吧。”
“啊?”宋宵征正準備拿小刀一點一點撬開木塞,聞言,稍稍愣了一下,擡頭看向她,“你行嗎?”
這應該算是宋宵征第一次跟兒子的女朋友正式打照面,不像梁如水,之前已經見過孟漸晚多次。
他對孟漸晚的态度很簡單,老婆和兒子喜歡的人肯定是個好姑娘。
宋遇在孟漸晚身邊坐下,說:“放心交給她吧,她可以。”
于是宋宵征把紅酒遞了過去,孟漸晚從随身攜帶的鑰匙串裏找到開瓶器,避開木塞上之前紮過的小孔,小心翼翼地從旁邊紮進去,慢慢地往下擰。
宋宵征說:“我試過了,這樣不行。”
話音剛落,孟漸晚就把剩下半截木塞取出來了,沒有讓木屑掉進酒裏。
梁如水笑了:“你不是說不行嗎?”
宋宵征沒話說,接過孟漸晚遞來的酒瓶,把酒倒進醒酒器裏。
一大家人圍坐在餐桌旁,吃着可口的飯菜,聊着開心的話題,其樂融融。孟漸晚的話不多,一直默默地低頭吃菜。
宋遇要給她倒酒的時候,她伸手擋了一下:“我不喝。我開車過來的,等會兒還要開回去。”
蔡西湘立刻說:“别回去了,晚上就住在這裏吧,家裏還有多餘的客房。實在不行,小玉的房間給你睡。”
孟漸晚:“???”
孟姐:我懷疑你有預謀。
蔡西湘:我不是,我沒有,别瞎說。
林春華:我可以作證,我什麽都沒聽見。
孟姐:你那聽力,能聽見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