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完了蟠桃,孫悟空不由仰起頭恨恨道:“終有一天,俺老孫要打回天庭,讨還公道。”
陌子鳴搖了搖頭,問:“猴哥,公道是什麽?”
“公道就是……”
孫悟空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道:“就是俺老孫被他們陰了,俺老孫要與他們堂堂正正一戰。”
說來說去,這家夥還是不服氣。
論單純的武力,孫悟空的确很強,畢竟擁有金剛不壞之身,能與之匹敵者不多。
但是,天上的大能最擅長的還是各類神通與法寶。
比如如來佛鎮壓孫悟空的那一招,便是一記佛家大神通,名曰“掌中佛國”。
無限大,又無限小。
所以,孫悟空不管翻多少跟鬥,其實都在如來的掌心之中。
也因此民間流傳了一句話:任你孫猴子神通廣大,也逃不出如來的掌心。
“猴哥,天地間沒有絕對的公正。
你之所以認爲你輸的冤,是站你自己的角度,認爲這場比拼不公正。
但,換位思考,你站在對手的角度去想,其實已經很公正了。
天庭有十萬天兵天将,他們要是一湧而上,法寶盡出,一波你都受不了。
天庭有那麽大仙大神,他們都沒有出面。
如來也沒有坑你,他跟你打了個賭,賭你飛不出他的掌心。
恕我說句不好聽的話,怪隻怪你見識太少,自以爲一個筋鬥能飛十萬八千裏,豈會飛不出如來的手心?
也正是因爲你自負,甚至是自大的心理,這才導緻了現在的結果。
還有,你想一想,你與二郎真君打鬥之際,天下掉下一個乾坤圈,一下就将你砸得無動手之力。
這些,還不足以讓你驚醒麽?”
“我……”
孫悟空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
其實,在五行山下壓了二百餘年,他不是沒有反思過。
他其實是個聰明人,就是個性有點野,有點自負,有些沖動。
“猴哥,聽我一句勸,爲人處事,有時候還是要學會圓滑一些。
過鋼則易折。
道家有雲,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
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夫唯不争,故無憂……”
“儒家也有雲: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
可離,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
莫見乎隐,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
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緻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這一講,竟陸陸續續講了一個來月。
陌子鳴講了大量道家、儒家的理念,配合一些實例,聽得孫悟空完全入了神。
這一點便與唐僧完全不同了。
唐僧,那完全就是說教,翻來覆去就是幾句話,比如什麽衆生平等,不要殺生,休得頑劣等等。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保守派,頑固派。
再說的不好聽一點,其實是自私派。
說什麽衆生平等?
那孫悟空殺妖怪的時候,唐僧爲啥不說衆生平等,不說不得殺生了?
因爲妖怪要吃他呀。
說什麽來世有緣……更假。
因爲他心裏知道,已經沒有來世了。一旦取經成功,他便成佛,不入輪回。
說什麽普渡衆生……這就更矛盾了。
生老病死,天災人禍、衆生百相,此乃天道法則。
正如花開花落,春夏秋冬,草木枯榮,這是一種交替輪回。
也正是有了這樣的輪回,人世間才會充滿勃勃生機。
那你普渡什麽?
讓所有人不生病,所有人長壽,所有人快樂幸福?
可是,沒有悲,又哪來的喜?沒有經曆過痛,又哪知幸福爲何物?
說白了全是閉門扯淡,甚至是與天道所違背。
與孫悟空聊得差不多了,陌子鳴便起身告辭而去,并隐晦地告之,在不久的将來或許就會脫困。
接下來,陌子鳴來到了長安城。
果然不愧爲盛世長安,滿大街都能看到高鼻子、金頭發的異域人,還有黑人。
不過,這些黑人絕大多數都是昆侖奴。
其時,長安貴族圈盛行昆侖奴,新羅婢。
昆侖奴,也就是那些體型高大,皮膚黝黑的奴仆。
這些昆侖奴力氣很大,做雜活再好不過。
新羅婢,大多指的是那些金發碧眼的西域女子。
她們被波斯商人販到中原,且經過嚴格的訓練,會說中原話,溫順聽話,能歌善舞。
因此,不少貴族家都喜歡找這樣的新羅婢充當歌姬、舞姬,有客人來時喚出來表演一番,倍有面子。
說白了,昆侖奴,新羅婢,已經成爲貴族圈的一種攀比。
陌子鳴在城裏轉悠了一會,便來到了城裏一間寺廟:化生寺。
唐僧最初在金山寺出家,後來又到了洛陽一間寺廟,最近又輾轉來到了長安生化寺。
一般來說,出家人相對固定,在哪裏出家,就在哪裏呆到老。
但唐僧不一樣。
一來,他好學,就像是一些遊學書生一樣,喜歡四處遊曆。
二來,這也是冥冥中注定的一種結果。
當然,唐僧隻是一種俗稱,他的法号叫玄奘。
至于三藏,那是皇帝冊封的賜号,所以也有人稱之爲三藏法師。
沒料,來到化生寺門外,竟被兩個僧人攔了下來:
“施主,今日寺中有貴客光臨,還請施主下午再來。”
一聽此話,陌子鳴不由皺眉道:“怎麽?皇上在寺中?”
“那倒不是,是新科狀元郎到寺中上香還願。”
“呵呵,不是衆生平等麽?怎麽來了個狀元郎,你們就不讓别人進去了?”
“這……”
“施主,施主……”
兩個僧人正在考慮如何回答之際,卻發現陌子鳴已經走進寺中。
待追進去時,卻發現人影已經不見了。
“這……人呢?”
“對啊,怎麽剛進來就不見了?”
兩個僧人不由面面相觑。
畢竟入寺之後乃是一個院子,也沒什麽遮擋的東西,怎麽人就突然不見了?
“難道……是鬼?”
“胡說八道,佛門聖地鬼神豈敢踏入?再說這大白天的……”
“那要不要向方丈禀報一聲?”
“算了,反正裏面還有其他香客在,沒必要去驚動方丈。”
另一邊,陌子鳴進了大殿。
此時,大殿中隻有幾個零星的香客,有的在拜佛,有的在點油燈。
陌子鳴雖是道家與儒家中人,但出于禮節,還是沖着神像合掌揖了一禮,随之走向後院。
剛出大殿便見一個年約二十許的和尚迎面走來。
咦?
陌子鳴心裏一動,上得前去。
“阿彌陀佛~”
見有人走過來,唐僧下意識雙掌合禮。
“請問長老,方丈在何處?”
“方丈在後院接待狀元郎。”
“哦,那不知長老可否帶個路?”
“施主請随貧僧來。”
“多謝……對了,不知長老法号?”
“阿彌陀佛,貧僧玄奘。”
其實,陌子鳴早就看出了唐僧的身份,隻不過就是找個借口攀談一下。
因爲他這次來到長安的目的,就是要找唐僧。
“哦,原來是陳長老……”
這個時候,唐僧還不曾姓唐,而是姓陳。唐姓,乃是之後皇帝禦賜的姓,意爲代表大唐。
唐僧愣了愣:“施主怎知貧僧俗家之姓?”
“呵呵,自然是知道的。”
陌子鳴笑了笑,沒有過多解釋。
來到後院,那叫一個熱鬧。
院中一個身着狀元袍的男子滿面春風得意,負着手,在寺中一衆僧侶的簇擁之下緩步而行。
另外,還有一些香客也或是随同那男子一起入寺的人也在一邊陪同的,直如衆星拱月。
“不知施主有何事要見方丈?方丈正在陪同狀元郎,恐怕抽不出時間與施主叙談。”
“無妨,久聞陳長老大名,如陳長老不嫌,不妨爲在下指點迷津。”
聞言,唐僧不由愣了愣,随之誦了一句佛号:“貧僧觀施主氣宇不凡,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不知施主有何困擾之事?”
這時,寺中一個長老走了過來,面色有些不滿沖着唐僧喝道:“玄奘,你怎麽還在這裏,快去準備準備,一會要爲新科狀元誦經祈福。”
“這……”唐僧猶豫了片刻,回道:“長老,這位施主……”
長老瞟向陌子鳴,合掌道:“阿彌陀佛,施主,真是不好意思,今日裏寺中僧侶皆要爲狀元誦經,你看……”
言下之意,沒時間接待散客。
結果,陌子鳴卻擺了擺手:“無妨,你們去忙你們的,我随意轉轉。”
“等等~”
結果,唐僧卻喚了一聲。
并沖着長老道:“長老,寺裏這麽多人,也不缺弟子一個。
這位施主既然已經來了,總不好不管不顧……”
“你……”
那個長老有些生氣,不過也不好當面發作,幹脆掉頭氣哼哼走了。
“阿彌陀佛~”
唐僧合掌誦了一句佛号。
“真是抱歉,打擾陳長老了。”
“沒事,施主來到寺中便是一種緣份,豈有冷落之理?”
“呵呵,陳長老果然慈悲心腸……對了,那個狀元郎叫什麽名字?”
“好像叫崔子文。”
“可惜了……”
陌子鳴歎了一聲。
“嗯?”唐僧愣了愣,有些不解道:“他怎麽了?”
“恃才自傲,不知進退,大難臨頭……”
唐僧:“這……施主會看運勢?”
“略懂~”
“那有可解法?”
唐僧又起了慈悲心腸。
“難!有些坎是必須要翻的,是死是活全憑造化。”
聽到此話,唐僧不由再次打量了一眼陌子鳴,合掌道:“不知施主如何稱呼?”
“呵呵,名字不過就是一個代号,我姓陌,陳長老不妨稱陌生。”
人們稱呼書生往往在姓氏後面加個生字。
比如張生、王生、周生……之類。
陌子鳴姓陌,也是從書生一路走過來的,稱陌生倒也合乎情理。
隻不過,陌,生二字連起來,又正好對應陌生人的陌生二字。
因此,唐僧愣了愣,随之笑道:“那貧僧還是稱呼一聲陌公子吧。”
“随意就好。”
“貧僧冒昧問上一句,不知陌公子觀察運勢的本領是何處學來?”
“書中自有黃金屋……”
陌子鳴莫測高深地笑了笑。
不過,唐僧也隐有所猜,想來多半是易經。
雖說他是佛家弟子,但對于易經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畢竟,易經被譽爲諸經之首,大道之源,廣大精微,包羅萬象。
不少佛家弟子也會參詳與借鑒。
當然,這也正常,正如道家弟子有時候也會看看佛經,以便吸收百家之長。
過了一會,那狀元郎崔子文在方丈以及一衆人的盛情相邀之下,洋洋灑灑留下了自己的墨寶。
他隻寫了四個字:青雲直上!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分明就是崔子文寫給自己的。
不過,挂在廟裏倒也不錯,能讨個吉利。
“好字!”
“不愧是新科狀元!”
“端的是筆走龍蛇、顔筋柳骨,堪比當代名家……”
“是啊,想不到狀元郎文采出衆,這書法也是如此的出神入化……”
一衆人紛紛恭維。
崔子文則滿臉堆笑:“過獎,過獎!”
另一邊,唐僧忍不住沖着陌子鳴問:“不知陌公子覺得狀元郎寫的這四個字如何?”
“陳長老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唐僧:“……”
“出家人不打诳語,自然是要聽真話的。”
“真話就是,這書法充其量也就相當于街邊擺攤賣字畫的水準,糊口沒問題。”
陌子鳴倒不是有心損上一嘴,他所說的本就是實話。
這四個字,與書法幾乎不沾邊,隻能說是中規中矩,說什麽龍飛鳳舞、顔筋柳骨全是扯淡。
不過就是一通拍馬屁的話。
沒想到,起初那個寺中的長老正好路過,又恰好聽到了陌子鳴的點評,頓時火了。
畢竟之前他就有點不滿,這下就更加不滿了。
于是,竟不顧身份大聲嚷嚷道:“這位施主難不成是書法聖手?竟然如此評斷崔狀元的墨寶?”
這貨是故意想讓一衆人聽到的,所以才會如此大聲。
果然,他這麽一吼,幾乎所有人都瞟了過來……
“文長老,這是怎麽回事?”
方丈匆匆走了過來。
唐僧趕緊上前解釋:“方丈,沒什麽事,隻是陌施主随口說了一句,文長老或許是誤會了。”
“誤會?本長老親耳聽到,這位施主說崔狀元的書法隻相當于什麽擺地攤糊口的水準。”
經他這麽一說,現場一下就炸了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