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陌子鳴笑道。
“不不不,下官隻是……”吳德輕咳了一聲,随之回道:“要說這何氏的容貌,的确長的不錯。”
“嗯~”陌子鳴點了點頭:“吳大人說的沒錯,再加上何氏剛剛喪夫,更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也不怪大人會産生憐花惜玉之心。”
一聽此話,吳德吓得魂飛魄散,趕緊起身作揖:“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可以對天發誓,對那何氏絕無非份之念。”
“哈哈哈,吳大人不必緊張,本官隻是想說,吳大人應該是先入爲主,認定那何氏乃是受害者,不免對之心生憐惜。
但是本官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個的女人的嫌疑相當大!”
“啊?”
一聽此話,吳德不由大吃一驚。
“先不說别的因素,單說這卷宗記載,吳大人真的沒有發現問題?”
吳德一臉讪讪:“這……”
“好,本官提醒吳大人一句,本案的緣由乃是餘緻遠觊觎何氏美色,從而對她動手動腳,甚至是企圖占有。
但,由始至終,餘緻澤隻發現過一次這種情況,而且還是在何氏的授意之下方才親眼目睹。
吳大人,你不覺得這中間有什麽值得懷疑的?”
吳德愣了愣,嚅嗫道:“這個……恕下官愚鈍。”
“有些事情,你可以換一個角度去想,或許就能解開一些迷團。
比如,我們假設這是何氏故意安排的……”
吳德吃了一驚:“啊?大人的意思是說,何氏故意給餘緻遠制造機會?好讓其丈夫抓個現行?
可是……如若餘緻遠是清白的,又怎麽會對何氏動手動腳?”
“吳大人,古話常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實際上,我們的眼睛有時候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聞言,吳德更是一頭霧水。
親眼看見的都不是真的,那到底什麽才是真的?
“本官在七裏莊打聽過,不少百姓都說餘緻遠是一個謙和知禮之人。
當然,這不足以證明他無罪。
現在的關鍵是,死者的緻命傷,根本不是卷宗裏所記載的這樣。”
“不知大人驗出了什麽結果?”
陌子鳴回道:“經本官查驗,死者的緻命傷乃是鈍器所擊,經本官查驗,應該是鐵錘。”
“鐵錘?”吳德瞪大眼睛:“可是大人,下官當時也跟着去了,仵作現場驗的屍。
當時下官也看過,那是一張小方桌,桌子很是墩實。
桌角沾滿了血與殘發,死者所躺的地方差不多也可以證明死者的确是撞在桌角導緻死亡。”
陌子鳴笑了笑:“吳大人,那就正應了本官之前給你講的那句話,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你就沒有想過,會不會有人僞造了現場?”
“啊?”
“先說緻命傷。本官查驗之後,發現死者的後腦除了緻命傷之外,還有二次創傷。”
這麽一說,吳德終于靈光一閃,失聲道:“大人的意思是說,死者先是被人用鐵錘敲死,再用其頭部撞擊桌角,僞造其撞桌角而死的假狀?”
陌子鳴點了點頭:“嗯,就是這樣。”
“可……可這不對啊,根據何氏的口供,兄弟二人當時是在廚房裏發生争執。
對了,還有下人也證明,說他聽到了廚房裏的動靜。
也就是說,屋子裏當時隻有他們兄弟二人,以及何氏。
當時,兄弟二人先是争執了一番,之後激動之下開始相互推搡。
争鬥中,餘緻遠用力推開死者,然後怒氣沖沖離開。
何氏感覺有些不對,趕緊将燈點亮,卻發現丈夫已經躺在血泊中……”
“等等,你說什麽?将燈點亮?”
“對,因爲之前兄弟倆在扭打時,将燈碰翻了。”
陌子鳴怒道:“這麽重要的細節,卷宗裏怎麽沒有記錄?”
“這……”吳德抹着冷汗,結結巴巴道:“可能……可能師爺記漏了。”
陌子鳴不由搖頭歎了一聲:“吳德啊吳德……你真是人如其名。去,将餘緻遠提過來,本官要當面問問當時的詳細情況。”
“是是是,來人,去将餘緻遠帶過來。”
“是,大人!”
不久後,兩個衙役将餘緻遠架了過來。
一看其模樣就知道受了不少折磨,連站都站不穩,十指血淋淋的,想來是受了大刑。
“呵呵,吳大人,你還敢說不是屈打成招?”
陌子鳴冷眼瞟向吳德喝道。
吳德不敢争辯,隻能一個勁地說:“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随之又急急瞟向餘緻遠道:“餘緻遠,你且細細說說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越詳細越好。”
餘緻遠雙目無神,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态喃喃道:“還有什麽好說的?不是都畫押了麽?”
“你……”
“好了吳大人,看來他的傷勢有些重。”
說完,陌子鳴走了下來,摸出一粒丹藥遞給餘緻遠:“服下去,有助于你的傷勢愈合。”
“餘緻遠,這是……”
吳德擡手正想介紹一番,陌子鳴卻擺了擺道:“吳大人,不必多言。”
“是是是。”
吳德趕緊應聲。
畢竟,陌子鳴此次出來的任務主要是尋覓古籍,故而也不想大肆張揚自己的名頭。
餘緻遠一臉疑惑地看着陌子鳴,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接過丹藥一口咽了下去。
就算是毒藥他也認了,反正橫堅都是死。
雖說吳德最終判定此案乃誤殺,沒判他死罪,而是關押十年。
但是,有多少人能夠在大牢裏挺過十年?
咽下丹藥之後,餘緻遠頓感一股清涼的氣息在體内彌漫,令之精神一振,傷口的疼痛也大大減弱。
這下,又忍不住驚訝地看了陌子鳴一眼。
從吳德畢恭畢敬又自稱下官的情形來看,他自然能猜到眼前這個男人也是個當官,而且官位恐怕還不小。
“餘緻遠,現在,你能否講一講案情經過?”
陌子鳴微笑着問。
餘緻遠遲疑了一會,道:“該說的小人已經說了,吳大人那邊已經定了案。”
“餘緻遠,你别不知好歹。”
吳德急了,忍不住沖了上來。
“吳大人……”陌子鳴不滿地瞪了吳德一眼,随之又瞟向餘緻遠道:“或許,你以爲是你一手導緻了你弟弟的死,所以心裏愧疚。
當然,也有可能還有别的原因,讓你難以啓齒。
但本官如果告訴你,此案分明是是有人借機謀害了你弟弟,連帶着将你也陷害了,你怎麽說?”
“什麽?”
餘緻遠大吃一驚。
“如果你什麽都不肯講,那本官也就懶過問了。隻是,你弟弟可就枉死了,你也一樣,指不定哪天就死在大牢中。”
說完,陌子鳴退了回去,坐到椅子上。
“大人,大人……”
餘緻遠跪在地上挪前幾步,急急道:“大人真的有證據,是有人謀害了小人的弟弟?”
“這就要看你配不配合,如若你這個當事人都不配合,本官又如何斷案?”
“好,小人願講。”
一聽此話,吳德不由松了口氣,沖着餘緻遠道:“你說你,有什麽話之前爲何不講?害得本官……”
陌子鳴笑道:“好了吳大人,我想,他之所以不講或許也有苦衷。”
餘緻遠平複了一會心情,這才緩緩道:“小人之前不說,也是爲了顧全餘家的臉面,不想讓餘家淪爲笑柄。
但聽大人剛才這麽一說,小人頓時明白了一些事。
想來,我弟弟的死,與那女人不無幹系。”
“你是指何氏?”
吳德忍不住問了一句。
“對!”
餘緻遠點了點頭。
“小人之前之所以不想揭穿她,甯願一個人擔下罪行,一是心裏有愧,以爲是小人一時失手害死的弟弟。
其二,也是爲了顧及餘家的聲譽,以及亡弟的顔面,不想讓他死了也被人笑話。”
聽到這裏,吳德下意識與陌子鳴對視了一眼。
看來,這裏面大有文章。
“何氏之所以要誣陷小人,說小人對她有非份之念,甚至利用一家之主的身份強迫她,實則是賊喊作賊,反咬一口。”
“哦?”
一聽此話,吳德不知何故雙眼晶亮,精神高漲。
貌似,有點故事呀!
“二位大人,小人就先從家裏的情況說起吧。
咱們餘家雖不是什麽大富之家,但經過祖輩的積累,好歹也掙下了二百餘畝田産家業。
小人自幼喜歡讀書,特别是喜歡翻閱一些古籍。奈何天資有限,一直未考中秀才。
平時,小人一般在家中讀書,并管理一些家中事務。
弟弟緻澤時常帶着家裏的下人阿二外出,比如出去收租、賣糧,或是采購一些農具、日常用品等等。
在何氏嫁進門之前,我們兄弟二人從未紅過臉,這一點二位大人可以去找人求證。
何氏嫁進門後,一開始倒也算是規矩,看不出有什麽異常的舉動,一家子和和睦睦的。
直到有一天,小人卻無意中發現了她的真面目。
那天,緻澤一大早便與阿二出門去了鄰縣,要次日才能返回。
而另一個下人鍾嬸也因爲家裏有事告了兩天假。
中午過後,小人也出了門,準備去找一個朋友聚一聚。
當時小人與何氏說,要吃過晚飯才回來。
結果到了朋友家他卻不在,小人隻得返回家中。
萬萬沒想到,回家之後竟隐隐聽到緻澤的房内傳來一陣嬉鬧聲。
當時,小人頗有些疑惑。
要說是弟弟提前回來了吧,也不至于這麽快,而且也未見到阿二的身影。
本着非禮勿禮,非禮勿聽的心理,小人并未過去偷聽或是偷看,而是泡了壺茶,坐到院子的一角靜等結果。
等了大約半個來時辰,何氏終于走了出來……”
這時,吳德也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接口道:“難不成,屋子裏還有另一個男人?而且并非你弟弟?”
“大人英明!”
“咳~”
吳德幹咳了一聲,讪讪地看了看似笑非笑的陌子鳴。
“當時,何氏先出來,似有些心虛地看了看四周。不過,當時我坐在院子一角,有花草擋着,她沒有注意到。
于是,往裏面招了招手,一個男人随之走了出來。
一看清那男人的模樣,小人不由大吃一驚……因爲,那個男人竟然隔壁的王大。
王家與小人家緊挨着,僅隔了一道院牆。
那家夥出來之後,還抱着何氏親了一口,這才走到牆邊,踩着角落假山攀上牆頭。
看其熟練的動作,明顯不是第一次……”
聽到這裏,陌子鳴忍不住問:“既然你親眼看到了這一幕,爲何不與你弟弟講?
你要早講了,也就不至于走到今日這一步。”
一聽此話,餘緻遠不由捶着自己的頭,哭道:“沒錯,都怪小人,都怪小人……是小人害死了弟弟……”
這時,吳德又變聰明了,開始推理道:“讓本官來分析一下你的心理。
據七裏莊的百姓說,你一向好面子,重名聲。
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這種事一旦傳揚出去,必然會有損你餘家顔面。
其二,你還擔心你弟弟沖動之下做出傻事,導緻一出悲劇,所以你想低調處理,對不對?”
餘緻遠抹了抹淚,苦笑道:“大人說的沒錯,當時,小人的确很氣憤,恨不得當即上前揭穿此事。
但,左思右想,這事一旦鬧開,後果不堪設想。
于是,等到那王大越牆離開之後,小人便故意站了起來,并輕咳一聲。
何氏一見小人居然在院子裏,當場吓得臉色煞白。
愣了半晌,方才急急走了過來,強堆笑臉,假惺惺問小人什麽時間回來的。
當時,小人很是氣憤,便怒罵了她一通。
何氏眼見無法狡辯,一頭跪了下來,苦苦哀求小人,說什麽她并無背叛之心,是那王大翻牆過來,趁着她睡午覺時将她玷污。
小人知道她在說謊,看二人之間的神态,哪像是強迫?而且明顯也不是第一次。
于是,小人就假意說去報官,将王大抓起來。
何氏卻說萬萬不可,一旦報官,王大雖然會受到懲罰,但她的清名也就全毀了,再無顔面活在世上。
她不斷地哀求着,讓小人給她一次機會,并保證以後一定不與王大往來。
小人一時心軟,答應暫時不說此事,并警告她好自爲之,如若再有下一次,定不輕饒。
沒曾想,那女人的心機太深了。
沒過兩日,何氏跑到小人的書房,先是說了一些忏悔的話,然後又說什麽小人身邊沒個女人照顧,她願意照顧小人雲去。
小人一聽話風不對,趕緊起身讓她離開。
結果,那女人竟然開始寬衣,說什麽隻要小人願意,她可以侍候小人一輩子。
小人怎能做出如此有悖人倫之事,當下裏嚴厲喝斥她,說再胡鬧的話休怪小人翻臉。
結果那女人又哭哭啼啼認錯,說她也是一時糊塗,隻是怕小人将之前的事洩露。
小人一時心軟,又一次原諒了她,并說隻要她不再與王大來往,便替她保守秘密。
之後,小人還悄悄找過一次王大,威脅他說,隻要他再敢糾纏何氏,小人就去報官。
唉,現在想起來,小人真的太可笑了,滿以爲那對狗男女會有所忌憚,斷絕往來。
卻不曾想,那何氏卻已經開始設計對付小人。
那天上午,緻澤與阿二出門不久,她便跑來找到小人,哭哭啼啼的樣子,說是最近内心裏很痛苦,覺得對不起我們兄弟二人。
一見她有悔意,小人一時心喜,以爲可以趁機好好勸勸。
沒料勸着勸着,她突然拉開衣帶,并死死抓緊小人的手,裝出一副極力反抗的樣子。
小人頓覺不對,一邊掙開她的手,一邊阻止她繼續扯開衣衫。
結果不出所料,這一切已經被緻澤與阿二看在眼中。
但從他倆的視角來看,顯然就是小人意圖對何氏不軌。
當時,緻澤沖了進來,根本不聽小人解釋,一拳便将小人打翻在地……”
聽到這裏,吳德忍不住問:“你當時沒有對你弟弟說出何氏與王大苟且之事?”
“唉~”
餘緻遠不由長長歎息了一聲。
“所以說那女人心機深沉,她之所以敢反咬一口,也是爲了化被動爲主動。
一來,她心知小人珍惜名聲,本着家醜不可外揚的心理,多半不會輕易講出她與王大的醜事。
二來,就算小人對緻澤講了,在那樣的情況之下,緻澤恐怕也不會信……”
陌子鳴皺了皺眉:“所以,你依然沒有說?”
“對,當時阿二也在一旁,小人更不可能說出實情,想着等弟弟冷靜下來再慢慢細說。”
聞言,陌子鳴也歎了一聲:“用民間一句老話來說,你這就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餘緻遠苦笑道:“大人說的是,的确,小人太在乎面子,太在乎名聲,這才會讓那女人有恃無恐,最終釀成悲劇。”
“嗯,凡事物極必反,珍視自己的面子與名聲并無過錯,但,過頭了,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多謝大人教誨,小人定當銘記于心。”
“好了,你繼續講吧。”
“是,大人。”
餘緻遠應了一聲,繼續講解之後發生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