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這聲大喝的,正是陌子鳴。
沒等衆人回神,陌子鳴已然起身大步走上前去。
“你們經營酒樓,當廣迎天下客,哪有趕客人的道理?”
夥計嗫嚅道:“客官,他……他沒錢付帳……”
“誰說貧道沒錢?這不是錢麽?”
老道士掂了掂手中的幾個銅闆。
“道長,如不嫌棄的話,不妨與我等一起喝上幾杯?”
陌子鳴擡手指了指自己所坐的那桌。
“這……會不會不方便?”
沒想到,老道居然還扮起了矜持。
陌子鳴笑了笑:“呵呵,沒什麽不方便的,無非就是添副碗筷、添個酒杯的事。”
“哈哈哈,既如此,貧道便卻之不恭了。”
“道長請!”
“請!”
見狀,三個夥計不由面面相觑。
另一邊,劉騰華也不由得皺了皺眉道:“陌兄怎麽回事?大家本來吃的開開心心的,他卻弄來一個髒兮兮的邋遢老道同桌,豈不影響心情?”
一聽此話,秦松當即駁斥:“劉兄,你這般以貌取人可不對。陌兄這麽做,自有他的道理。”
“對對對,想來陌兄也是看不慣夥計的做法,這才挺身而出,咱們可不能相互拆台。”
呂不平附和了一句。
“好吧,那倒是小弟小心眼了……”
劉騰華似有些賭氣地回應了一句。
秦松搖了搖頭,沒有回話。
“道長,請!”
走到桌邊,陌子鳴挪了挪凳子,并沖着老道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呵呵,沒有打擾各位吧?”
老道樂呵呵沖着其他人笑道。
“沒有沒有,道長請坐。”
秦松熱情洋溢地起身打招呼。
自打上次姑蘇之行,秦松親眼見識到了陌子鳴的本領之後,便對陌子鳴佩服的五體投地,處處以小弟自居。
既然是大哥帶來的客人,他自然不會怠慢。
“那就叨擾各位了。”
老道也不推辭,一撩衣擺坐了下來。
“夥計,再拿副碗筷,還有酒杯。”
“稍等……”
這一次,夥計的态度明顯怠慢了許多,連應聲都懶洋洋的。
“哈,這隻八寶雞真是不錯!”
一坐下來,老道的眼光便瞟向那隻八寶雞,直咽口水。
“既然道長喜歡,那便多吃一些。”
“那貧道可就不客氣了。”
說不客氣,還真是不客氣,伸出一雙也不知幾天沒洗的手,一把将八寶雞撕成兩半。
留一半在盤中,另一邊直接往嘴邊送……
“好吃,真香!”
“嗯嗯~”
“喂,你們怎麽都不吃啊?”
老道啃得滿嘴流油,口中含混不清地問。
陌子鳴不由幹咳一聲,笑了笑道:“看來這八寶雞挺合道長的胃口,不如再來兩隻如何?”
“哈,客随主便,客随主便……”
沒有拒絕,那就意味着同意了。
于是,陌子鳴喚過夥計吩咐:“這樣,再來三隻八寶雞,先上兩隻,第三隻包起來,一會讓道長帶走。”
聽到此話,老道不由瞟向陌子鳴笑道:“小友,這多不好意思?”
“相逢即是有緣,道長不必客氣。”
“哈哈哈,好一個相逢即是有緣,說的好!”
老道爽朗地笑了起來。
等到酒杯拿來之後,老道又開始豪飲起來,嘴裏說着客套的話,行動上卻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
吃飽喝足,老道一抹嘴,拿起包好的八寶雞笑了笑:“各位,有緣再會!”
說完,轉身而去。
等到老道一走,劉騰華頗有些不滿道:“這什麽人啊?也太不懂禮數了,請他吃喝還打包,臨走了連聲道謝都沒有?”
“劉兄此言差矣!”陌子鳴擺了擺手道:“江湖中人大多比較灑脫,沒那麽多俗禮講究。
而且,我感覺這個老道有可能是遊戲風塵的高人。
高人行事更是令人捉摸不透,肯坐下來陪我等一起喝酒,說不定也是一種緣份。”
“對對對,陌兄說的有道理!”
秦松趕緊附和了一句,同時暗自沖着劉騰華遞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話。
……
數日後,趕到臨江府的考生越來越多,同時也不免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圈子。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莫過于來自姑蘇府的一衆考生。
近數十年來,江南道每屆鄉試前幾名大多被姑蘇考生霸榜。
鄉試第一名,稱爲解元,第二名稱亞元,第三、四、五名稱爲經魁,第六名爲亞魁。
比如陌子鳴前世有個名聞天下的江南大才子唐寅,那便是鄉試第一名,人稱唐解元。
這一屆鄉試,姑蘇府更是人才濟濟,來勢洶洶。
特别是其中四個考生,在姑蘇府一帶素有“江南四小才子”之美譽,同時也是公認的,此次鄉試奪魁的最熱門人選。
一時間,前往拜訪者絡繹不絕。
畢竟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等到對方高中了再去拜訪,恐怕就沒那麽容易見到人了。
包括劉騰華與馬東強也興沖沖跑去湊了個熱鬧,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
畢竟二人名不見經傳,擠不進對方的圈子。
陌子鳴對這類的攀交倒不感興趣,因爲這是一種功利性質的結交,大家都想提前編織一張人際關系網,利于以後的發展。
但陌子鳴參與科舉考試隻是想求個功名,并非爲了仕途。
重要的是,他以後要走的路與常人不同,彼此所在的位面也不同。
所以,在别的考生忙着結交、忙着應酬之時,他則悠悠然關起門來看書,也或是一個人上街逛一逛,放松一下心情。
不知不覺間,考期臨近。
按規矩,一衆考生需要提前一天進行登記、驗明正身,然後領取号牌入場。
号舍的編号一般采用千字文排序,裏面的空間很小,差不多就是一張條桌大小,考生吃、睡都在裏面。
如無特殊情況,考生一般是不允許離開号舍的,以防作弊。
考試開始之後,除了主考官之外,還有不少同考官不分日夜,交替監視一衆考生。
一旦發現作弊行爲,立即趕出考場,情節嚴重者甚至還要奪取功名,終生不得應試。
當然,再嚴厲的規矩也擋不住利益的驅使,依然還是會有人心存僥幸,铤而走險。
進入考場之後,陌子鳴按編号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的确很小,躺下來連腿都伸不直。
不過陌子鳴倒無所謂,他可以盤腿調息,效果比睡覺還要好。
一夜無語。
次日一早,考卷開始依次下放。
考試分爲三場,每場以三日爲限。
第一場主考經義,也就是四書五經的内容,包括詩詞類。
第二場主考論、诏、诰、表、判語,大緻上相當于是寫論文。
第三場乃是重中之重:策論。
所謂策論,乃是讓考生結合經學理論對當朝的時事政務發表議論與見解。
簡單來說,前兩場相當于是理論,主要檢測考生的文采,而第三場策論,則是看一個考生對于時事、朝政的理念。
畢竟,朝廷舉辦科舉考試主要是爲了選拔官員,而不是選拔才子。
因此曆史上有不少名聞天下的才子,或許能寫出流芳百世的詩句,但卻不一定能夠做官。
反之那些狀元郎,卻很少有傳世的詩句。
比如陌子鳴前世極負盛名的李白、杜甫、蘇轼這類的詩仙或是大文豪,皆與狀元無緣。
主要原因還是科舉考試的側重點不同。
陌子鳴印象最深的,前世曆史上既是狀元又是文豪者,乃是文天祥。
其作品影響最爲深遠的莫過于《正氣歌》,成爲傳世經典。
一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可謂蕩氣回腸,激勵了一代又一代人。
拿到試卷之後,陌子鳴先行浏覽了一下考題,計有三道四書題,四道經義題,五言詩一首。
四書題要求每題二百字以上,經義每題三百字以上,這一點幾乎每屆都一樣,隻是考題不同。
三日答題時間,其實算是很充裕了。
當然,也要分優等生和差生。優等人一拿到試卷,往往是下筆如有神,差生則有可能抓破頭皮也難以下筆。
看完試卷之後,陌子鳴倒沒有當即下筆,而是将試卷扔到一邊,斜躺着養神。
實則上,是在構思。
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欲速則不達。
這次科舉,無論是爲了自己的未來,爲了修煉,也或是爲了不負白素貞的殷切期望,陌子鳴都不容許自己失誤。
錯過這次,又得等三年。
當然,信心還是足足的。
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過後,陌子鳴方才開始下筆。
一般情況下,在時間充足的情況下,絕大多數考生都是先答題,然後修改,最後工工整整謄上一遍,以期給考官留下好印象。
先答四書題,再答經義題,最後題寫了一首五言詩。
答完之後反複檢查,并修改了一番,次日上午開始謄寫。
按照大乾朝的傳統,鄉試的考卷會直接交予考官評閱。
到了下一級别,也就是京城會試之時,規則就會改變了。
那時候,所有考生的考卷會交由專人重新謄寫一遍,再交由考官閱卷。
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防止一些考官從字迹上辨認考生,從而導緻包庇或是惡意淘汰考生的行爲發生。
畢竟會試乃是朝廷的重中之重,一旦上榜,那就是堂堂正正的進士。
相比舉人來說,進士的身份與地位自然又提升了一大截。
如果說舉人乃是社會精英的話,那麽進士就是貴族,可以福蔭後世數代人。
如無特殊情況,中了進士之後一般都可以入朝爲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