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區。
早上八點四十。
兩人下車,來到醫師妻子居住的地方。
一番詢問,并沒有得到太多有價值的線索。
“以前診所一直都是他在弄,他叫我安心帶孩子就行,說賺的錢足夠養活我們一家三口。”
“後來開超市,所有事情也都是他經手的,他經常忙到很晚……”
這位妻子是個老實本分的家庭婦人。
在她眼中,自己丈夫就是那種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即使十多年前那件事鬧得很大,但她也隻是認爲當時出了意外,拿錯了藥,不然那個中學女孩不會死。
直到現在,她每年都會給那個女孩燒紙。
陸文與魏伯安對視一眼,知道問不出什麽了,于是轉頭回到車上,向着第十三區行駛過去。
醫師的所有秘密,或許就随着他的死亡,永遠埋葬了。
過了半個小時。
經曆了早高峰的擁堵,兩人來到第十三區。
陸文的主場。
那個監獄負責人正在等他們,看眼中的血絲,應該是一整晚都沒合眼,就算給他時間睡,估計也睡不着。
“王寇的屍體我們已經找到了,燒成了焦炭,他的父母見了之後……”負責人頓了頓,“有一位老人家身體不太好,當場就倒了下去,現在還躺在床上,醫生檢查過,說沒什麽大礙,但看着精氣神都散得差不多了。”
陸文見到了王寇的父母。
母親躺在病床上,神色萎靡。
父親坐在床邊,臉上的悲傷難以掩飾。
王寇是家中獨子,從小就受到各方呵護,百般溺愛,後來出了社會,工作與生活一直磕磕絆絆,所以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
“老人家,我們想簡單問幾個問題。”陸文蹲在病床邊上,盡量放緩聲音。
“是我們沒把他管教好,唉,造孽,死了也好,死了也好……”老人的聲音有些沙啞,那張幹瘦的蒼老面容看着令人心酸。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脾氣不好的?”
陸文先從這個切入點着手。
這位父親并沒有什麽隐瞞的,問了什麽他就說什麽。
人已經死了,再瞞着也沒什麽用。
老人說,十多年前那會,王寇剛畢業沒兩年,工作就換了五六家,每一次都會和上司或者同事發生争吵。
工作的不順讓他覺得很憋屈,心裏的火氣都轉移到周圍人的身上。
生活同樣一團糟。
隻能靠每天出入酒吧,夜店等地方來麻醉自己。
有時候沒錢了,還得靠兩位老人轉點錢給他。
“我們給他找過心理醫生,咨詢之後,他也好了一段時間,可後來他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樣子……”
“心理醫生?”
這四個字仿佛一道炸雷,在陸文的腦子裏響起。
“老人家,你們找的那個心理醫生,是在第十區嗎?”
“對,我們一家人都住在第十區。”
“她的名字是不是叫楊雨華?”
“這個……這個我不太記得住了,不怎麽高的女娃,有點胖……”
陸文從自己的資料庫裏調出楊雨華的照片,投影出來。
“老人家,你看是不是這位醫生?”
“對,樣子沒怎麽變。”
一瞬間,所有思路都清晰了。
陸文站起身來,看着魏伯安。
“走,回第十區,兇手的最後一個目标還在那裏,那才是十多年前那個案子的元兇。”
第十三區到第十區,又是接近兩個小時的路程。
離開的時候,陸文還碰見了吳羽。
這個年輕人也是滿眼血絲,一夜沒睡,追捕了一整夜的逃犯。
兩人匆匆打了個招呼,就各自忙自己的事了。
……
上午十一點半。
第十區,别墅小區。
陽光照耀在湖面上,碧波粼粼。
楊雨華擺弄着院子裏的花草,向陽的花兒努力盛開着,讓這個孤獨的院子看起來更有生機。
日複一日單調且孤獨的生活可以讓人發瘋。
但這個中年婦女并沒有。
她是個心理醫生,知道如何舒緩自己内心的情緒。
“花花草草再多,也彌補不了缺失的煙火氣。”陸文走到後院的門邊,“楊女士,你不覺得這麽多年一個人的生活太單調了嗎?”
“習慣了就好,我把這些花花草草都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楊玉華微笑着說道。
魏伯安坐在低矮起伏的院牆上。
牆上擺放着幾盆蘭花。
“兩位長官,還有什麽事要問的嗎?”
“有一些。”
陸文打開院子的小門,走進這個綠意盎然的世界。
湖水比較清澈,可以看到往來的遊魚。
“人這種動物,總會在某個時候,某個年齡段,想要成家立業,有一個自己的孩子,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陸文俯下身子,觀察一隻停留在月季上的粉色蝴蝶。
“陸長官對這方面也有研究?”楊雨華提着灑水壺,給那些花花草草挨個澆水。
“略懂。”陸文淡淡一笑。
在這種地方生活确實是一間很惬意的事情。
每天醒來。
窗簾打開。
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各色的花朵與蝴蝶,時而有遊魚躍起。
“楊女士,你這麽多年都沒有想過要一個孩子嗎?”陸文問道。
“以前也想過,後來覺得一個人過也挺不錯,這麽多年就這麽過來了。”楊雨華回答道。
“以前?”陸文笑了笑,“讓我想想,是十二年前嗎?”
“陸長官,你想問什麽?”
楊雨華把灑水壺放在院子的矮牆上,轉身看着陸文。
“十二年前,有一對父母,帶着他們的小孩來找你,說他們的孩子有抑郁症,平日裏不太喜歡和别人說話,你與那個孩子聊了聊,心生喜歡,就想着,這要是你的孩子該多好……但你并不隻是想想,你行動了。”
“陸長官,說話需要講證據……”
“要怎麽才能擁有那個孩子?孩子的雙親都健在,想要收養他,除非……讓他的父母都出事。”陸文靠在矮牆邊,“剛好這個時候,有一個名叫王寇的患者,性格暴戾,找不到情緒發洩的辦法,你并沒有直接點明,而是一點點暗示他。”
那隻粉色蝴蝶自月季上飛走,越飛越遠。
“或許是某個動作,比如将小刀刺入水果裏,又或許是單純的語言暗示,總之,你讓王寇明白,想要發洩自己心裏的情緒,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人。”
王寇的暴戾情緒,大多來源于工作。
經常與上司争吵。
所以那些工作順利,家庭美滿的人,都可以成爲他發洩的對象。
“然後你有意無意間,将那位女士丈夫的照片給他看了看……同樣是男性,那位丈夫的工作生活都相當順利,于是在那一瞬間,王寇産生了殺死他的想法,那就是一個種子,漸漸在他心裏生根發芽。”
要殺死一個成年男性并不容易。
除非對方在睡夢中。
而且睡得很死。
不會由于掙紮什麽的吵醒周圍的人。
那樣,在殺人之後,逃離的機會才會比較大。
所以王寇去買了一瓶安眠藥。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把那些藥片放在死者的食物中的,但很明顯,最後他成功了。
這個人雖然脾氣暴戾,但接受過高等教育,所以懂得簡單僞造現場,作案的全過程他都戴着手套,最後把那瓶安眠藥留在了現場。
“就在某一天早上,王寇來找到你,表達感謝,說他的病已經好了,那時候你就意識到,王寇殺了人。”
後面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丈夫死了,再嫁禍給妻子,那個家庭剩下的就隻有孩子了。
當時正好發生了一件大事。
醫師張合身陷風波之中。
那個中學女孩死後,他整天坐在自己診所裏,唉聲歎氣。
眼瞅着,醫藥費就給不上了,必須把診所賣掉。
“所以你給了他兩筆錢,一筆錢是直接轉賬,用于封口費,讓他作僞證,告訴執行官,說那個家庭的妻子曾經買了一瓶安眠藥。”
陸文看過十多年前那個案子的具體内容。
魏伯安也給他講述過。
說當時查處診所的時候,醫師的神色很慌張,眼珠子不停往自己診所的藥房裏轉。
“第一次看到那個案子的時候,我就在想,醫師已經發生過很多次這種事情了,賣一個未經許可的安眠藥而已,他花點小錢就可以擺平執行局的人,以前也不是沒幹過,爲什麽非要在那一次做出一副慌張的樣子?”
裝的。
醫師裝出一副慌張的模樣,這樣會更真實。
收錢辦事,所以他辦得很賣力。
就連一些僞造的憑證,也并不是他主動給的,也是執行官搜查出來的,那樣更有可信度。
“第二筆錢,你叫醫師再找一個人,叫那個人作僞證。”陸文負手而立,“那個人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他肯定很缺錢,而且剛好就在事發地點周圍,于是醫師就找到了路邊的流浪者,把那筆現金給流浪者。”
“陸長官,一切都隻是你的猜測。”
“對,這就是整個案子最麻煩的地方,沒有證據。”
就算曾經有過證據。
人證,物證。
現在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那些現金也花光了。
一切都可以往死人身上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