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白珞有些懵。她在一個極其陌生的地方。
一張金絲楠木的紅帳之中放着繡了百蝶圖的被子。屋中的桌上放着瑞腦消金獸,袅袅青煙飄出的味道有些甜膩。房間裏還立着龍鳳紅燭,紅燭旁有一頂鳳冠。
那鳳冠華麗墜着一百零八顆珠子,鳳冠之後是合卺酒,看那樣子還沒動過。
白珞困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喜服。
喜服不是她成婚時的喜服,屋子也不是忘歸館中的屋子。這一屋子華而不實的東西更是每一樣她熟悉的。
正是疑惑時空中忽然“呼”地燃起了一抹火光。火光餘燼之中一張黃紙驟然從空中飄落,落在她的掌心。
白珞用兩根指頭夾着黃紙,微微眯縫着眼睛看符紙上的字——【歡迎進入百城結界】。
白珞看完那一行字,符紙随即焚毀。
白珞:“……”
什麽亂七八糟的?敢情自己這是進結界了?百城結界又是什麽東西?
“呼啦”又一道火光燃燼,一張符紙又出現在白珞手裏——【百城結界第一卷——《風流王妃少年王》】。
白珞:“????”
這特麽是什麽鬼?
白珞剛想把那符紙揉碎,“呼啦”一聲,符紙沒了。白珞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掃視了房間一眼,見那張放着合卺酒和鳳冠的桌上放着一本書,那書名正是《風流王妃少年王》。
白珞:“……”
忍着要一把将書撕掉的心情,白珞翻看起《風流王妃少年王》。這本書還挺貼心的,知道以白珞的性子估計第一章都看不完,所以在最前面寫了個故事概要。
鎮南王妃嫁與鎮南王之後,因遭遇鎮南王冷落,鎮南王妃一怒之下扮做仙子與重病中的鎮南王嫡親弟弟私通,還因此誕下一子。原本以爲鎮南王的嫡親弟弟在那晚之後就會重病不治一命嗚呼,沒想到鎮南王的嫡親弟弟不僅沒死成,還涅槃重生成了一方霸主。
鎮南王自立爲定北王,還因爲鎮南王妃的緣由與鎮南王反目,要殺了鎮南王搶走鎮南王妃。鎮南王與定北王兵戈相向,殺得天昏地暗。鎮南王妃自從誕下私生子之後,鎮南王倒也待鎮南王妃好了許多。這麽多年鎮南王妃因爲對鎮南王心中有愧,二人也算相敬如賓,還有了些真感情。當鎮南王妃得知定北王就是當年大家都以爲早已死了的鎮南王的親弟弟時,她自覺無顔再見二人,自缢于佛堂。
混戰之中定北王殺了鎮南王沖入王府卻見到了懸于梁上的鎮南王妃屍首。一時間無法接受現實竟然瘋了。殺了鎮南王府的所有人,然後自盡于佛堂。
白珞揉了揉額頭,這不正是民間最惡俗狗血的話本子嗎?嫂子和小叔子不倫之戀導緻的血案。
隻是自己這百城結界第一卷又是什麽意思?自己難道是……
白珞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二頁,第二頁的最上面赫然出現一行标題——《第一章:鎮南王妃白燃犀》。
“啪”白珞一把将書摔了。
這特麽作者是誰?她定要把他挂在城樓上吹個三天三夜,再用雷劈幾個來回!
“呼啦”一聲,一小簇火苗燃燼,又一張符紙落在白珞手上。
符紙上書——【爲了方便參與結界的人理解,特将主角名改爲參與者的名字。】
白珞暗暗磨着後槽牙。參與你個頭!!!!誰特麽要參與這個什麽殺千刀的百城結界?!另外這個騷裏騷氣的操作怎麽有點熟悉?
白珞深深吸了一口氣,随意翻了翻,在書中找到了鎮南王的名字——“郁壘”。
白珞:“……”敢情這是把他們兩都拉進來了?不過有郁壘就好辦了,他們兩聯手把這結界掀了就是,再把設置結界的人給拖出來打一頓就好。
白珞又往後翻了翻,找到鎮南王嫡親弟弟的名字——“宗烨”。
特麽!!!!
這能一個結界把郁壘和宗烨都弄出來的人本事不小啊!
白珞忍無可忍地把書一摔,管他什麽百城結界,管他什麽狗血小說,一把掀了就是!
白珞穿着大紅嫁衣一腳踹開了門。隻聽“碰”地一聲,門外一個人被撞飛了出去。
“嘤嘤嘤,好痛……”
這聲音頗有些熟悉,可又十分陌生,仿佛是誰在捏着嗓子說話。白珞低頭看去,見地上一片水窪之中一個穿着侍女衣服人跌坐在地上頭上挂着一個銅盆。
那“嘤嘤嘤”的怪聲正是從銅盆之下傳來。
白珞打量着那侍女。那侍女臉蓋在銅盆之下看不清,但身材着實魁梧了一些,胸口更是一馬平川。這鎮南王府的侍女樣貌好生特别啊!
白珞沒好氣地看着那侍女說道:“你是誰!”
那侍女從頭上揭下銅盆:“嘤嘤嘤,王妃怎麽才剛成婚就不認識寶寶了?”
!!!!!!!
白珞看着那銅盆下的臉,那不是陸玉寶那是誰!!隻不過此時的陸玉寶穿了粉色侍女衣服,還紮了雙髻,雙髻上墜着紅花,臉上赫然還化了紅妝!
白珞從未見過如此恐怖、詭異、惡心的畫面。因此,白珞從地上撿起銅盆,“哐啷”一聲又蓋回了陸玉寶的頭上。
陸玉寶:“嘤嘤嘤,寶寶做錯了什麽事,又惹王妃生氣了?”
白珞驚恐地看着陸玉寶,伸出手在他臉上一擰。陸玉寶疼得眼淚都湧了出來,他梨花帶雨地看着白珞:“嘤嘤嘤,王妃不開心就拿寶寶出氣好了,寶寶不哭。”
白珞忍着心頭一股邪火盯着陸玉寶:“陸玉寶,你這說話不累嗎?”
陸玉寶:“嘤嘤嘤,果然王妃還是嫌棄寶寶了。”
白珞深吸一口氣緊盯着陸玉寶,恨不能再他臉上剜幾個洞,看他是裝瘋賣傻還是被這結界下了蠱。
白珞:“你說我是誰?”
陸玉寶揉着臉委屈地看着白珞:“您是鎮南王妃白燃犀啊。”
白珞:“以前呢?”
陸玉寶:“您是白府的大小姐啊。”
白珞沒好氣地說道:“我說結界之外!”
陸玉寶可憐巴巴地看着白珞:“嘤嘤嘤,王妃瘋了呢!”
看來這結界之中陸玉寶是失去了意識?或者他隻是一個結界中的工具人?
白珞受不了陸玉寶化身嘤嘤怪,擡手禁了陸玉寶的言。陸玉寶擡起銅盆從縫隙裏看了白珞一眼:“嘤嘤嘤,王妃這是不想要寶寶了,要寶寶滾下去嗎?”
?????
不是已經禁言了嗎?爲什麽陸玉寶還可以嘤嘤嘤?
“呼啦”,白珞手裏又多了一張符紙——【宿主您猜對了呢,您不可以使用任何法術哦!】
在符紙徹底被燒毀之前,白珞将符紙一把扔在地上,再用腳狠狠碾了碾。
陸玉寶:“嘤嘤嘤,王妃不要生寶寶的氣好不好?”
!!!
道理白珞都懂,可是爲什麽陸玉寶會變成嘤嘤怪啊!!!不論是誰,把陸玉寶變成嘤嘤怪也太惡趣味了吧!!!
白珞冷冷看着陸玉寶,從齒縫中吐出一個字來:“滾!”
陸玉寶:“嘤嘤嘤,寶寶自幼跟着王妃,王妃想要寶寶去哪呢?”
白珞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怒道:“哪邊涼快哪邊待着去。”
陸玉寶往旁邊的陰影處挪了挪。
“……”白珞無力地看着娘版陸玉寶:“你知不知道怎麽才能出去?”
陸玉寶左邊指了指:“王府的大門在那邊,王妃想要去哪?寶寶給王妃備車。”
白珞正欲破口大罵,好似結界良心發現似地“呼啦”一聲又給了她一張符紙——【宿主如果想出結界的話,需要完成女主的願望哦,女主的願望參考書籍最後一頁】。
白珞趕緊回到房中翻開那本《風流王妃少年王》的最後一頁。
在鎮南王妃自缢之後,她得知鎮南王被定北王殺害,定北王又自殺之後悔不當初。鎮南王妃自言,若一切能重來一次,她一定讓鎮南王與定北王二人兄弟言和,相親相愛,共創南昭輝煌。
……
哦,就這個願望啊?那就簡單了。
說起來兄弟不和不就是因爲自己那風流一夜麽?
白珞一把扯下紫檀木床上的紅帳懸在了梁上。
作爲神尊懸梁自盡太難了,畢竟閉氣是基本功,懸梁自盡這種死法也不知是會先被餓死還是先被勒死。可是作爲普通人的話,懸梁自盡就太簡單了,就是一盞茶的事。
白珞踩上凳子,剛把自己下巴放到紅帳上,“呼啦”一聲,又一道符紙出現在自己眼前。這次符紙沒有落在她的手裏,爲了方便閱讀直接懸在了她的眼前。
【自盡的話結界會随着宿主粉碎,結界中的人再也不能出結界。】
結界中的人?看來除了她自己,陸玉寶也是被擄來的。這麽說是結界抹除了陸玉寶的記憶,讓她變成了工具人。難道結界中隻有白珞一個人有記憶?
結界仿佛猜到了白珞所想,“呼啦”一聲又燃起一簇火苗。
【宿主猜對了,結界之中隻有宿主一個人有記憶。】
白珞:“……”
不論制造這結界的人是誰,白珞已經爲他準備好了一百種死法。
白珞剛準備從椅子上走下來,之間門被“砰”地一聲打開了。陸玉寶看見梁上的那根紅帳扯着嗓子就嚎了起來:“嘤嘤嘤!!!王妃!!你不要想不開啊!!!你還有寶寶啊!!!!”
“……”白珞冷冷看着陸玉寶:“你再嚎信不信我先勒死你?!”
陸玉寶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隻露出一雙無辜的眼睛無助地看着白珞。
白珞還沒從陸玉寶那一嗓子的嚎叫中回過神來,隻見陸玉寶身後走來兩人。一個穿着黑色繡金蟒文長衫,氣質沉穩透着冷意。另一個穿着饕餮紋交領短衣,看上去更加地幹練英氣。
這兩人長得宛如一對孿生兄弟,不是郁壘和宗烨還是誰!
隻見郁壘挑起嘴角冷冷一笑轉身走了。
……
鎮南王這麽欠揍的嗎?!
白珞再回頭看着宗烨,隻見宗烨對着自己欲言又止半晌,終是低聲道:“王妃莫要再如此自苦。”
……
我自苦個頭!
白珞心想這兩人在結界之外就處處不對付,互相看不順眼。此時在結界裏還是想要掐死對方的人設,這特麽怎麽才能讓這兩個人相親相愛?
白珞勾了勾手指,把陸玉寶勾了過來:“你說怎麽才能讓兩個人相親相愛?”
陸玉寶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嘤嘤嘤,看來王妃是想明白了呢!”
白珞忍住想揍陸玉寶的沖動笑道:“那你倒是說說要怎麽做?”
陸玉寶托腮想了想:“男人都喜歡長得漂亮的女人。不過王妃天生麗質,不用擔心呢。”
白珞道:“我是問兩個人男人要怎麽才能相親相愛?”
……
陸玉寶掩面痛哭:“嘤嘤嘤,王妃果然還是瘋了呢!”
白珞揉了揉額角,果然問陸玉寶還是不行啊!
不過到底爲什麽宗烨會重病,大好之後又做了定北王呢?難道隻是因爲鎮南王妃?
白珞翻開書認認真真讀了起來。
原來南昭是大楚的屬地。雖然南昭政權相對獨立,但因爲大楚皇帝有封王的權利,所以本質上來說他這個鎮南王當得并不自由。
這時候大楚内亂,太子與三皇子争奪地位,以前無人問靜的南昭因爲有鎮南軍而成了太子與三皇子拉攏的對象。南昭也不可避免地卷入了争儲漩渦之中。
鎮南王是世襲的爵位,鎮南軍也掌握在郁壘手裏。太子是當朝正統,郁壘自然也隸屬于太子一方。而三皇子想要鎮南軍隻能從宗烨入手。
宗烨的一場重病乃是中了劇毒。那一場大病原本會要了他性命,結果卻被鎮南王妃陰差陽錯解了毒。
宗烨病愈之後查到是郁壘的小厮下的毒,知曉是郁壘害怕自己搶了鎮南軍才對他下手,從此兄弟反目。
宗烨痊愈之後借着三皇子的手帶走了一部分鎮南軍組建了定北軍。接下來便是舉兵謀反,殺了鎮南王後又自戕的事情了。
隻是看過去看過來,這個小厮的嫌疑最多,既然有機會下毒,爲何不用更烈性的毒藥?還給了宗烨解毒的機會?
白珞很快定好了策略。要讓兩人相親相愛也許不容易,但讓南昭再創輝煌卻是簡單啊!
殺了小厮。殺了三皇子。再不濟将大楚皇帝、太子一并殺了。隻要他們自顧不暇,無暇顧及南昭不就好了?
哦,可惜自己現在一身神力被封印了。否則端了它大楚皇室也不過就一盞茶的功夫。
白珞定下此計覺得可行。她重重地一拍桌子厲聲道:“陸玉寶,把府中下人都給我叫來!”
一柱香之後,府中的下人都一臉困惑地站在院中。
這進門第一天就尋死覓活的鎮南王妃怎麽看也不過是隻紙老虎。幾個嚣張跋扈一點的下人甚至都沒給白珞什麽好臉色。
……
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
白珞一拍桌子随手點了幾個用鼻子看的小厮:“你你你,領了薪水就走人。”
衆小厮皆是一愣,不明白怎麽鎮南王妃一開口就是要人走。
頓時一個老成一點的人說道:“王妃此舉何意?我從小就在鎮南王府,王妃要我走爲何不問問王爺?”
白珞冷冷一笑:“從小就在鎮南王府,那就是有什麽契來這?”
白珞轉過頭看着陸玉寶。那書裏隐約提了一句,白珞一時半會兒沒記起來。
陸玉寶提示道:“死契。”
衆小厮見白珞連死契都不知道,不由地又輕蔑了幾分。
白珞點點頭:“死契好,那就是要你死你就必須死的是吧?”
白珞從一旁拿起一小壺毒酒放在桌上:“要錢還是要命,你們自己選。”
……衆小厮驚駭地看着白珞。
陸玉寶低聲在白珞耳邊說道:“王妃,死契的意思是一生不得贖回的意思。不是讓他死。”
白珞眉頭一皺:“這麽多規矩?一生”
陸玉寶點點頭。
白珞愁道:“既然一生不能贖回,那看來就隻能選擇毒酒了。”
那幾個小厮哪能想到這個看似溫柔的王妃竟然是個黑心腸!幾個小厮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王……王妃饒命!”
這邊院子裏的動靜驚動了郁壘。郁壘走到院中,一衆小厮仿佛看到了救星,對着郁壘一拜再拜,好似虔誠的信徒。
郁壘蹙眉看着白珞:“你這是幹什麽?”
白珞道:“換些下人。”
郁壘不解:“爲何?”
白珞理所當然地說道:“看不順眼。”
“……”郁壘沉默地看了白珞半晌淡道:“随你。”
衆人沒想到自己的救星一瞬間就成了泡沫。能屈能伸的人類一轉頭就将白珞當成了神,頭磕得如同搗蒜。
不過跪拜這種事吧,白珞實在是受慣了,也不稀奇。就算是那些神尊少主拜她,她也是受得起的。
白珞不動聲色地看着衆人。等着他們頭磕得差不多了,白珞慢悠悠地看着衆人:“頭磕疼了嗎?”
衆人欲哭無淚地看着白珞,原來自家王妃不是黑,而是根本沒有心!
白珞翹着二郎腿一蕩一蕩地說道:“不想死就拿錢走人吧。”
小厮們哪裏還敢有任何怨言,隻能拿錢走人。好在白珞給的錢夠多,小厮們也都沒什麽怨言,順利遣散了。
幸好陸玉寶雖然變成了嘤嘤怪但是智商還是在線,府裏的小厮一遣散立刻買回來了一些忠厚老實的仆人。這些個仆人都是能幹活的,幹起活來以一敵三。隻不過這一次陸玉寶的審美着實有些奇怪,買回來的仆人一個個長得歪瓜裂棗,沒有一個看着好看的。
陸玉寶附在白珞耳邊耳語道:“王妃,這些仆人你可還滿意?”
白珞:“呃……沒有好看一點的嗎?”
陸玉寶嘴巴一噘:“寶寶才不要買個狐媚子回府,男人也不行!”
呃……你開心就好。
白珞心裏暗暗盤算着,府裏的小厮都換完了,隻剩下一個郁壘身旁的小厮阿蘭。這個小厮她遣散不了,但是堤防一個總比堤防一群要來得容易。
隻要宗烨不中毒,那麽兄弟二人就不會反目,隻要能熬過書裏原本的設定她應該就能從這該死的百城結界裏出去了。
白珞心情極好,她讓陸玉寶拿了些冷酒來半躺在院子裏的躺椅之上飲着。這結界之中雖然處處荒唐,但好在有一點還不錯,就是這酒的味道當真是好,入口柔,隐隐還帶着甜味。
夏日的太陽有些灼人,日光從樹蔭間穿過在白珞的臉上投下一片斑駁。起初那陽光還暖洋洋的照得人舒服,不一會兒白珞便覺得那陽光有些烈了,照得人眼花缭亂。白珞用胳膊擋在臉上遮住陽光,可還是覺得眼花。
如果能用法術的話,白珞此時定然吹朵雲來爲自己擋着這惱人的陽光。可惜她現在隻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鎮南王妃。
白珞頗有些不耐煩地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準備換個地方躺着。誰知道剛一站起來便覺得大地朝自己倒了過來。
???
不是不能用法術的嗎?
忽然白珞腰間一緊,天地也停止了旋轉。
此時白珞才發現,哪裏是什麽法術讓大地翻轉,分明是自己頭暈!可方才自己才喝了那麽一點酒,怎麽就能頭暈呢?!
難不成變成這鎮南王妃之後酒量也一并給封印了?
白珞困惑地擡起頭,這才發現自己沒有臉朝下砸在地上完全是因爲有人接住了她。她細細端詳了那張有些熟悉的臉,接住自己的人正是宗烨。
……宗烨?!
嘔!!!
白珞一陣激動,忽然之間沒忍住吐了出來。
宗烨眉頭微蹙,但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實在是那酒味不是太好聞。宗烨溫和地說道:“嫂嫂何必要自傷身體?”
白珞又一陣頭暈。難道宗烨以爲她是在借酒消愁?
白珞擺了擺手,剛準備跟宗烨解釋一下,自己心情實在是好得很讓他不必擔心,忽然整個人身子一輕,腳下一空,落入了一個結實溫暖的懷裏。
白珞還來不及看是誰,郁壘的聲音從上空的陰影中傳來:“王弟的衣服髒了,去換一換吧。”
白珞見到宗烨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
白珞内心如同有萬馬奔騰而過——老子花了那麽多錢就爲了你們兄弟和睦,你們能不能好好相處?!!!
宗烨沉着臉道:“王兄不必擔心,我隻是聽說嫂嫂在置辦家仆,想給嫂嫂帶幾個得用的仆人來而已。”
郁壘語氣陰鸷:“我需要擔心什麽?”
白珞被郁壘抱在懷裏,一時也看不清郁壘的模樣,可光聽那語氣便知道此時的郁壘臉色隻怕難看得很。如果眼神能夠殺人,宗烨隻怕已經死了幾百回了。
宗烨靜靜地看着郁壘,挑起嘴角不屑地笑了笑,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來:“告辭。”
郁壘目送着宗烨離開才抱着白珞回到了房裏。他将白珞一把扔在床榻之上。白珞“砰”地一聲砸在紫檀木的床上。即便那床上鋪了厚厚的被子,但白珞仍然覺得自己摔得屁股疼。
白珞本來就還醉着,這一摔更是眼前一黑差點昏迷過去。她擡眼看着郁壘,正準備好好罵一罵這個沒有記憶的工具人二百五,可她還沒開口,倒是郁壘先開口了。
郁壘冷冷看着白珞道:“成何體統?”
說罷,郁壘摔門而去,出門的時候還順便吩咐了阿蘭一句,讓阿蘭看緊白珞,禁了白珞的足。
白珞:“……”
她覺得她就算出了百城結界也不可能原諒郁壘了。
白珞心中生氣,甚至想追出去與郁壘這二百五打上一架才好。可她剛剛撐着坐起來,隻覺頭一陣發沉,自己又“咚”地一聲摔回了床上。
能屈能伸白燃犀決定先将這筆賬記下,睡醒了再算。
誰知這一睡就把郎中給睡了來。
陸玉寶擔憂地站在床邊看着滿臉通紅的白珞,輕聲問郎中道:“孫郎中,我家王妃到底怎麽樣了?”
孫郎中撚着他的山羊胡子輕輕搖着頭道:“王妃體虛,原本就是不宜飲酒的。如今卻忽然之間喝了那麽多酒,導緻肝脾受損,不過這并不是大問題。”
陸玉寶見孫郎中說話隻說一半,急得搖了搖孫郎中:“那什麽是大問題啊?”
孫郎中沉吟半晌說道:“王妃的脈象是老夫從未見過的。王妃脈象特異,似乎體内有一股強大的元氣被封印。”
陸玉寶:“那這有什麽問題?不是我們王妃身體健康麽?”
孫郎中搖搖頭:“這樣的元氣隻怕男子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女子?這股元氣不僅對王妃沒有半點好處,反而讓王妃心脈受損。隻怕……”
“隻怕什麽?”郁壘的聲音沉得能滴出水來。
郁壘與宗烨二人站在門外,夕陽将二人的影子拖得很長。
孫郎中一見到郁壘,趕緊跪下行禮道:“拜見王爺。”
郁壘擡了擡手:“免禮,王妃會怎麽樣?”
孫郎中欲言又止地看着郁壘,拖拖拉拉地說道:“老夫從未見過王妃這樣的脈象。許是老夫見識淺薄,王爺可以再請些醫師前來會診。老夫不敢妄言。”
郁壘聽見孫郎中如此說,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的臉色愈發難看,就連語氣也變得兇狠起來:“讓你說你就說!”
孫郎中一揖到地說道:“王妃心脈已損,隻怕王妃命不久矣。”
郁壘心蓦地一沉,仿佛是有紮滿了細刺的刷子從自己心上刷過,疼得他忍不住蹙了眉。他不明白爲什麽,他聽見孫郎中這句話竟然有想要殺人的沖動。可他原本是不喜歡這白府的大小姐的,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白府表面上看是南昭的商賈世家,實則是大楚安在南昭的眼線。郁壘有任何異動都會有白府的人連夜傳到大楚。
他娶的白燃犀,看似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他卻清楚,白府不過是要放一個眼線在自己身邊而已。何況這白燃犀還嚣張跋扈,進門第一天就換掉了他府裏所有的下人。若不是軟禁她,隻怕整個鎮南王府都要改了姓!
可那麽讨厭的人,那麽陰毒狠辣的人,爲什麽自己竟然會在聽說她命不久矣的時候,心痛至此?
甚至……他想用命去換她的命?
郁壘冷冷地問孫郎中道:“可有治療之法?”
孫郎中顫聲道:“老夫才學淺薄,實在是不知道有什麽藥石可用。王妃此症,并非中毒,也并非什麽病症,隻能慢慢調養,也許……也許……”
郁壘:“說!”
孫郎中一抖,跪在地上如同一隻鹌鹑:“也許能延數月壽命。”
數月?!
郁壘一顆心霎時間墜入深淵。她才嫁與他,怎麽能隻有數月的緣分?!
若是在以前,郁壘定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少了大楚的眼線,南昭才能真的壯大起來。可現在他不想管什麽南昭,什麽大楚。她是眼線也好,甚至想要害他也罷,他隻想要她活着。
郁壘沉聲道:“阿蘭,整理一間院子讓孫郎中住下,再去将南昭所有的郎中請來。隻要能将王妃治好,本王可以滿足那人一個願望,任何願望都可以。”
阿蘭震驚地看着郁壘,此言是何等分量?任何願望都可以?若是那人要财帛還好辦,可若那人是要南昭王位呢?
可看郁壘現在的神情,好似對此根本不在意,無論那人是要南昭所有的财富還是要南昭的王位,他都可以給!
郁壘見阿蘭遲遲不動,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還不去?”
阿蘭這才轉身往府外跑去。
一直站在門外沒有說話的宗烨此時也轉身朝府外走去。郁壘冷聲道:“宗烨你去哪?”
宗烨一言不發,隻留給郁壘一個背影,消失在了鎮南王府的大門外。
郁壘沒心情管宗烨,他從門外走進屋裏吩咐道:“你們都出去。”
陸玉寶擔憂地看了白珞一眼,可她也不敢違背郁壘的話語,隻能依依不舍地走出了門外。
白珞躺在床上,雙目微阖。她兩頰通紅,似是酒氣還未完全散去。郁壘坐在床邊幫她掖好了被子,又用手背放在她額頭試了試,果然還燙得很。
郁壘起身從銅盆中拿起毛巾擰幹輕輕放在白珞的額頭上。
額頭上微涼的手讓白珞覺得一陣舒服。她在睡夢中擡起手,一把将郁壘正要拿開的手握住,按在自己的臉頰上。
郁壘眉頭一蹙,可見白珞睡得香甜,他隻能任由她将手拿着。
此時郁壘細細看白珞的眼眸,才發現她原來這般好看。成親那日白珞帶着鳳冠,鳳冠前的珠簾遮住了她的眉眼。他隻能看見珠簾下那張櫻桃似的紅唇。
不過她的美醜,他原本就是不在意的。不過是白府放在他府裏的工具而已。他隻用養着她,看好她,不讓她有什麽機會壞了自己的事就好。
可他現在越看白珞越覺得熟悉。這張臉似曾相識,似在夢中見過。他的夢中時常出現一個人穿着一襲白衣坐在房頂上喝着一壺酒。夢中的她身後是漫天粉紫色的雲霞。
他爲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夢?
郁壘頓覺一陣心煩意亂,她的出現似乎将他原本的計劃全部都打亂了。他原本計劃着利用她向白府和大楚傳遞假消息,他便可以乘機找出大楚在鎮南軍中藏的眼線,讓鎮南軍完全屬于自己。之後他還可以招兵買馬,雖然不能推翻大楚,但也足以與大楚相抗,守住南昭。從此南昭就不必再向大楚進貢,百姓不必再承擔那些苛捐雜稅。
當然這場計劃裏,白燃犀這顆棋子是要死的。
他若與白珞相敬如賓,再由她傳遞出假消息是沒有人會相信的。白府的人不會相信他會接納白府的小姐,而太子更不會相信。
所以他原本的打算是折磨白燃犀,折磨到她對他恨之入骨。這樣的角色傳遞出的消息,白府和太子的人才會相信。誰都不會相信敵人的朋友,但卻會相信敵人的敵人。
可現在,他忽然很恨自己。雖然隻是一個還沒有開始實施的計劃,但光是想一想也讓他恨極了自己。
她的出現,讓他的計劃全亂了。
郁壘攥緊了自己的衣擺。他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怎麽辦?他的面前是他不願去傷害的人,而身後是南昭數百萬的百姓。
郁壘輕輕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他的計劃變了,但她的身份卻沒變。他不忍她死,可白府也不會放過她。也許等這一切事情了了,他與她攜手餘生。可是現在不行,他不可能與她并肩,更不知如何面對她。
夜裏室内有些涼,郁壘抽出的指尖還帶着白珞的溫暖。
他有些舍不得,但卻也留不得。未來的路有了變數,連他都不知當何去何從,感情又從何談起呢?
郁壘起身往門外走去,可他還未跨出門去,便聽得白珞動了動喚道:“郁壘……”
郁壘渾身一僵,他回頭看着白珞,隻見她仍舊緊閉着雙目。一種異樣的感覺滑過郁壘全身,白珞竟然夢見了他?
也不知白珞夢見了什麽,隻見她裹在被子中的身軀微微掙紮了一下。她眉頭微蹙,睡夢中臉上也有了些不耐煩地表情。白珞嘟囔道:“郁壘你個二百五,把我的酒拿來……”
……
她剛剛說他什麽???
郁壘啞然失笑。酒量那麽差的人還那麽愛喝酒的嗎?這一刻郁壘忽然猶豫了。白府送來的眼線竟然是這樣一個人?會不會……太随意了?
可她若是一點心機都沒有,又爲何會一日之内就将他府中的下人換了個幹淨?她到底想做什麽?
郁壘發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人了。
郁壘正欲離開,隻聽白珞又喃喃說道:“宗烨你再去熬碗粥吧。郁壘熬的粥糊了……”
郁壘臉色蓦地沉了下來。
宗烨?!
白珞與宗烨有什麽關系?郁壘想着昨日白珞醉酒時宗烨環着她的樣子,忽然之間心中就生出了恨意。
他還記得昨日看到此情此景時的心情。他想要把白珞囚禁起來,不準任何人接近她。她隻能屬于他,其他人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哪怕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嫡親弟弟也是如此!
忽然之間郁壘心裏“咯噔”一跳。宗烨去哪了?他當時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白珞身上,完全沒有注意道宗烨。這個時候他能去哪?
郁壘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想要南昭脫離大楚的鉗制,宗烨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他是鎮南王,他一旦有異動大楚一定會對他動手!但宗烨不同。他們二人雖是嫡親兄弟,但在外人面前他從來不與宗烨親厚。所以大楚對宗烨的監視也要松散許多。
南昭叛變,他必死無疑。可宗烨卻能帶着南昭脫離大楚,他才是未來的南昭王!
宗烨有任何的閃失,他所有的計劃都将化爲泡影!
郁壘急急向外走去找到阿蘭問道:“宗烨呢?”
阿蘭說道:“府裏跟着小王爺出去的人在城外十裏的地方被小王爺甩掉了。”
郁壘沉吟道:“城外十裏?什麽方向?”
阿蘭道:“是燈谷方向。”
“燈谷?!”郁壘驚道:“他去那裏做什麽?”
阿蘭道:“恐怕是去找弘化老怪了。那地方屬下不敢進去。”
燈谷位于南昭一片無人的漳沼之地。燈谷之所以叫燈谷,正是因爲自谷口相道弘化老怪的住地懸挂了上百盞燈。
此燈非彼燈,乃是骷髅頭骨所制。
弘化老怪在每一顆頭骨中都放上一支蠟燭,再在頭骨百會穴處打一個洞,用繩子将頭骨懸挂在樹上,做成燈籠。
這些頭骨都是求醫之人的至親之人。弘化老怪脾氣乖張,非疑難不治,非重症不治,且救治之人必須有人願意爲他抵命。他救一個人就會殺一個人。那些頭骨正是這些人的。
郁壘心中一沉,宗烨竟然會爲了白燃犀去找弘化老怪,以命抵命??
爲什麽宗烨要爲白燃犀做到這等地步?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可郁壘卻不敢相信。
他無法接受自己的手足也愛上了白燃犀。
郁壘冷道:“阿蘭,去查。查一查宗烨與王妃是否曾經相識?”
再更新幾章番外就會開第三部了喲~!感謝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