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第295章 燃犀照魂11

第295章 燃犀照魂11

兖州,地處琅琊與扶風之間。沐雲天宮鼎盛時期便是由沐雲天宮管着。兖州十分富庶,地勢平台,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寶地,也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兖州在戰亂時期,曾被趙、陳、梁、楚、魯、東平六國争奪。

自四大世家共治中原以來,兖州也沒有了戰亂,近三百年的發展讓兖州迅速壯大,幾乎可以與琅琊、扶風相提并論。

一入兖州,兖州街上好不熱鬧。小攤上的蒸籠散出騰騰霧氣,鐵闆上攤着一張一張的煎餅。巷子裏紅紅的糖葫蘆被高高舉在半空中,似乎老遠就能聞到香氣。街上買燈籠、糖餅的攤子挨在一起,攤前圍了不少小孩子。

“白燃犀,這可不像有什麽異樣啊。”陸玉寶懷裏抱了不少東西,都是兖州的特産。

一行人除了白珞與葉冥兩手空空之外,其餘人手裏多多少少都拿了些東西。薛惑看上一把扇子。姜輕寒手裏拎了不少兖州特制的藥來。姜九疑手裏拿了一盞兔兒燈,若不是白珞臉色越來越黑,他定還要再買一串糖葫蘆才是。

白珞都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并不是來封印天裂的,而是被人綁着來郊遊的。

“白燃犀!走這邊!我打聽過了。”陸玉寶站在街對面對白珞揮了揮手。

眼見還有人心裏想着正事,白珞覺得這群人也許多多少少還有點救。

白珞跟着陸玉寶左走右走,拐進了一個小巷子裏。兖州街道寬闊,但小巷子裏卻窄。兩個人走的話得側着身才能過。

白珞疑道:“這裏?”

陸玉寶指了指前方:“就快到了。”

巷子雖小,人卻不少,白珞側着身擠過人群。若此處有天裂的話,定有隐神或者異鬼。這兖州人膽子倒是大,都不害怕的麽?

直到白珞看見那小巷子裏的一面繡着大大“辣”字的錦旗,才打消了白珞的所有疑慮。

陸玉寶找了一張桌子擦幹淨,叨叨道:“這地方看着是破了些,但你們都别嫌棄。我早就聽說齊魯之地有種叫胡辣湯的東西味道甚好。并且啊這胡辣湯裏加了辣子,我估計也十分适合在蜀中賣。我一進兖州就向好幾個人打聽了,都說這家味道最好,錯不了。”

白珞覺得這幫人根本就沒救了!

薛惑搖着扇子走了進去。白珞看着薛惑頓時明白了“蓬荜生輝”的字面意思。這間破的連瓦都缺了一片的小店裏,薛惑愣是走出了天池畔赴宴的步子。

他一掀自己的粉色紗衣,搖着扇子在堂中坐下。“哐當”一聲,椅子塌了。

薛惑:“……”

白珞頓覺心中舒暢了許多。摔死你這裝模作樣的老龍妖才好呢!

葉冥嘴角噙着笑淡聲道:“聞着味兒還不錯。”說罷也走了進去。

幾個人畢竟不是神君就是神農的少主,雖然有薛惑這樣吊兒郎當沒個神樣的人在,但自打進了那賣胡辣湯的小鋪子,還是引得原本人聲鼎沸的小鋪子都安靜了下來。

那賣胡辣湯的廚子看着衆人看直了眼。

陸玉寶伸出在廚子面前晃了晃:“六碗。”

“诶诶,這就來啊,貴人稍等片刻。”廚子頓時回過神來:“貴人還可以試試我家煎餅,也是兖州數一數二的。”

“行。”陸玉寶一雙眼睛落在那咕噜噜冒着泡的湯鍋裏,尋思着怎麽把這方子帶回蜀中才好。

廚子端上六碗熱氣騰騰的胡辣湯說道:“各位貴人是從外地來的吧?”

白珞淡道:“去琅琊,順便來兖州玩玩。”

廚子笑道:“那各位貴人來得正是時候,過幾天就是廟會了。到時候熱鬧得很。”

那胡辣湯上飄着一層紅油,一碗喝下去渾身暖暖的,微微辣口的滋味到讓白珞煩躁的心情平複了不少。白珞問道:“兖州最近有什麽事發生麽?”

廚子不解:“貴人是指什麽?”

這天裂異鬼就連白珞也知之甚少,想來也是形态各異,這生的事端也不盡相同。白珞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姜九疑機靈一些:“就是一些不尋常的事。我們此次去琅琊是慕名去尋沐雲七子的,他們行俠仗義行蹤也不定。不過要是有些什麽地方有不尋常的話,當是能尋到他們的吧?”

廚子細細想了想搖了搖頭:“沐雲七子的盛名我也聽過,不過他們都是降妖驅魔除邪祟的大俠,若不是大事件當不會來吧?我們兖州啊,人傑地靈哪裏會有什麽邪祟?”

廚子說着話,門外又來了兩位食客。廚子客氣道:“各位貴人您們慢用。”說罷趕緊迎客去了。

薛惑桃花眼微微上挑,一雙金色的瞳仁微眯着:“九疑倒似對沐雲七子挺熟悉的。”

“那當然!”姜九疑頗有些自得:“我生平所願就是像他們那樣行俠仗義。我雖才下昆侖不久,但路上便聽得他們的聲明。雖然隻是一屆凡人,還是有令人仰慕之處。”

“哦?”薛惑淡淡一笑:“那可惜了,你若是沒有跟白燃犀去玄陰池直接進了玉泉鎮,倒是能與他們七人見上一面,的确是頗有俠客風範。”

“啊?他們原在的啊?”姜九疑頗有些惋惜。

幾人喝完胡辣湯,也起身準備繼續在兖州尋尋。白珞心中嘀咕,這百草圖上的确顯示天裂之處就在兖州,難道這百草圖也出了錯?

正準備離去之時,巷子的另一端傳來一聲吆喝:“讓一讓,讓一讓!”。車轱辘碾過青石闆的聲響伴着吆喝聲傳了過來。

巷子裏的人頓時讓到了一旁去。狹窄的巷子裏,靠着邊的人恨不能貼在牆上。

一輛闆車從小鋪子外拉了過去,衆人紛紛掩住口鼻側過頭去。濃烈的血腥味自巷子外飄進小鋪子裏,連胡辣湯的香氣都被血腥味壓了過去。

闆車上拉了一具屍體,用一張草席蓋着,自那草席中落出一隻滿是污垢的手臂上。那人的手臂上沾了血,指甲裏滿是污垢,除了血腥氣還散着一股惡臭。但偏偏他露出的腳踝上綁了根嶄新的紅繩,一點污漬也沒沾上。紅繩上挂了一個鈴铛,與渡魂鈴有些相像。

廚子嫌惡地揮了揮手,歎了口氣道:“這都是這個月第三起了,這讓我這生意還怎麽做啊?我這百年的老招牌都要被臭沒了。”

白珞看了陸玉寶一眼,陸玉寶會意走上前去:“掌櫃的,這是怎麽回事?”

這屍體一拉過去,鋪子裏剛來的兩個食客還未喝完胡辣湯就走了。廚子收着碗苦笑道:“貴人您說笑了,我就一賣胡辣湯的,哪兒當得起這一聲掌櫃?”

廚子将碗扔進桶裏,向着巷子深處指了指:“這牆後面是衙門,衙門的側門就開在這巷子裏。原本啊,這條巷子就進出一下囚車,不少愛看熱鬧的還會在極惡之人問斬當日來我這喝完胡辣湯。”廚子又指了指巷子另一頭:“往那邊出去就是西市了,斷頭台在那邊。可是這三個月來不知怎麽回事,那些死囚在上斷頭台前就死了。今兒都數不清是第幾個了。”

陸玉寶不解:“方才拉出去那人蓋着席子呢,你怎知是死囚?”

廚子見自己反正沒生意了,幹脆坐下來給陸玉寶倒了一碗茶水細說:“貴人方才見着那人腳上的紅繩了嗎?那紅繩上的鈴铛叫渡魂鈴。那是我們兖州老祖宗傳下的習慣,問斬之人或者戰死之人都要綁上這鈴铛。”

兖州是兵家必争之地,自古以來一旦起兵便死傷無數。曾經戰亂最慘烈的兩次,妘煙離便來過兖州渡魂。這渡魂鈴的樣子必然是當初戰場上還活着的人瞧見了,便描了下來沿用至今。

廚子飲了口茶水繼續說道:“這渡魂鈴會在問斬前一夜給死囚戴上。反正都是要死的,提前戴上這渡魂鈴也可寄托些念想。不過這三個月都說這渡魂鈴被下了咒了,戴上渡魂鈴的死囚還沒問斬呢,就死了。都是被挖了心去的。”

陸玉寶一哂:“掌櫃的,看你說得那麽瘆人。方才問你有沒有怪事你還說沒有呢!”

廚子賣着關子說道:“是沒有啊,破案了啊。”

“破案了?”陸玉寶不解地看着廚子。

“你等等啊。”廚子站起來走到他那煮着胡辣湯的炤台角落裏翻了翻,從角落裏翻出一張畫像來:“看就是這人幹的。”

陸玉寶接過畫像,這畫像說不出哪不對,總之是一張極其普通的臉,普通到讓人記不住。那畫像上的人甚至連一出能讓人一臉認出的特征都沒有。

陸玉寶問道:“這人抓住了嗎?”

廚子搖搖頭:“沒有啊。”

陸玉寶了然,若是能憑這張通緝令抓住犯人那才真是見鬼了。

官府的通緝令不要求畫得與犯人一模一樣卻一定要突出特點。比如犯人臉上有顆痦子,那就一定要把那痦子畫對地方,畫得大些,通緝令上還會配上些文字,彰顯其特點。例如若是要通緝薛惑的話,定會寫上金瞳,愛着粉衫,甚騷。這樣才好在茫茫人海中認出來。

可這通緝令除了臉部特征不明顯,連該有的文字都沒有。

陸玉寶不解道:“既然人都沒抓住,你們怎知就是這人殺了那些死囚?”

廚子道:“這可是我們知府大人親自看到後畫下的畫像。”

陸玉寶算是知道了,這廚子的胡辣湯全城稱贊除了他那胡辣湯的秘方,定還有這廚子的一張嘴了。事情經由他一講,定是撲朔迷離扣人心弦。

廚子見陸玉寶不信趕緊說道:“貴人,我們知府大人定是不會看錯的。這三個月來,知府大人每定斬一個死囚之後,問斬頭夜定會帶了衙役一同去大牢守着。不過這人厲害得很,抓了好幾次都沒抓住。”

陸玉寶更疑惑了:“那衙役們看見的人都是這樣?這抓了幾次,這人真就一點特征也沒有?”

廚子搖頭道:“那人身上功夫好得很,衙役們就看見一個背影。太快了,抓不住!我聽來喝湯的衙役們說起過,那人飛檐走壁的速度快得很。一出衙門圍牆更是沒了影。每次他們倒回去的時候,死囚的心就已經沒了。厲害着呢!”

陸玉寶沉吟道:“這麽說,三個月來也隻有你們知府大人看見過犯人的臉。”

廚子:“那犯人如此厲害,我們知府大人能見着已經是頂頂厲害了。”

陸玉寶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你們就沒懷疑過你們知府大人嗎?”

那廚子一怔,方才還和顔悅色的臉頓時拉聳了下去:“你說這些人難道是我們知府大人殺的?”那廚子是個急脾氣,一句話不對竟要把陸玉寶等人轟出去。

陸玉寶趕緊說道:“我說的是你們知府大人可能也沒看清是不是?”

廚子将信将疑地看着陸玉寶:“你說的這意思?”

陸玉寶從善如流道:“當然當然,都是些定了罪問了斬的死囚,何必多此一舉呢?”

廚子這才算是放下了疑心,但他似又還不放心一般看了看陸玉寶強調道:“我們知府大人是頂好頂好的大善人!”

陸玉寶看着廚子因爲激動在手裏揮來揮去的鍋鏟點頭道:“當然,當然,你說的都對。”

随後白珞等人走了出去拐過巷子口便見到了廚子口中的大善人知府。

那知府大人看上去眉目清秀書生模樣,個子雖高,但總有種營養不良的感覺。他站在府衙前,挽着衣袖,他的衣袖上打着補丁有些破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個白面餅遞給路過的乞丐們。

一袋子白面餅很快便分完了。他身旁一個小厮模樣的人收好袋子苦着臉道:“大人你也不留兩塊,衙門裏隻剩下些谷糠了。”

知府大人低聲一笑:“無妨的,再過些天就有份例的米面送來,我們餓幾天不妨事。這些人許久沒吃過米面了,今日又是地藏菩薩的生辰,當然要讓他們先吃上的。”

那小厮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補丁,除了幹淨些看上去也沒比那些乞丐好到哪去。

小厮有些委屈,可又不敢讓知府大人看出來,隻能半噙着淚。

知府大人看着小厮一笑,從懷裏拿出一張白面大餅來:“提前給你留了一塊。”

小厮一看見白面大餅肚子便咕噜噜的一陣亂叫,他拿過白面大餅正欲一口咬下又蓦地頓了頓将大餅一分爲二,遞給了知府大人大的一半:“大人,我知道你自己也沒吃的,你别糊弄我。”

“好。”知府大人接過那半張餅。正欲回府衙的時候,知府大人又看見一隻小黃狗蹲在自己腳邊巴巴地看着自己。

知府大人溫和地笑了笑,撕了一塊餅給它:“你也餓了吧?”

小厮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大人,它餓什麽啊!你看它肥得!估計平時比你吃得還好呢!”

陸玉寶見白珞站在巷子口看着那知府不說話問道:“你也覺得這知府大人不像惡人?”

“不。”白珞淡道:“我覺得那隻狗有點眼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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