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中,白珞緩緩醒來。
她扶了扶自己的額頭,就好似從宿醉之中醒來一樣,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疼。白珞揉了揉眉心,看着周遭環境竟有些陌生。周遭布滿了刻滿經文的石窟,面前還有座舍利寶幢。
闖了鬼了,自己怎麽睡佛寺裏?
在未記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前,白珞這樣批評了下自己。
雖然白珞天不怕地不怕,在佛像上打盹,在佛寺裏烤肉的事情都沒少做。但就這石窟的環境,的确達不到白珞對于寝室的标準。
白珞撓了撓自己散亂的頭發,皺眉看了看滾落地上的發冠。她伸出手去,準備将發冠從地上撿起,一件黑色的衣袍便從肩頭滑落下來。
……
黑色的帶着饕餮暗紋的外袍。
讓人面紅耳赤的記憶紛至沓來,白珞蓦地愣住。她輕輕按了按自己心口微微有些疼痛的位置,頓時明白了過來。
“呼”地一陣風卷過,“哐啷”一聲響,石窟中的舍利寶幢轟然倒塌,就連那千佛石窟也被毀去一半,連刻在石壁上的經文也被削得面目全非。而就在那些石窟碎屑落地之前,白珞已經從石窟中消失了。
山下,信都的第一座佛寺裏,謝柏年正在發愁。白珞那輕飄飄的一句——“放了吧”,當真讓謝柏年爲難。
此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确實難。
這些上信都來的人,原本也是求醫問道或者想要一步登天的人居多。這些人其實也沒多少險惡心思,頂多就是愚笨了些。但上了信都的人許多都是叛出師門或者背井離鄉,如今讓他們下山去,他們也不知道當去哪裏。
謝柏年歎了口氣看着面前的人:“諸位,你們趕緊走吧。如果缺盤纏的可去陸夫人那裏領一些。”
“謝尊主,我們也沒臉回師門。這裏總需要一些掃灑的人是吧?”
“哈?”謝柏年嘴巴張得可以放下一個雞蛋:“這位仁兄,掃灑的人是不缺的。本門弟子自會打掃。”
“謝尊主,不然你就收了誅神教。我們一定聽從謝尊主号令,洗心革面造福江湖。”
“啥?!!”謝柏年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一雙手按在椅子上,手背通紅青筋暴起。謝柏年忍了又忍:“這恐怕是不太好吧。”
謝柏年爲尊主多年,還從未如此爲難過。可這下令的是白珞,他又不能不遵。可白珞一進信都就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這幾日更是人影都不見。再給謝柏年十個膽子,謝柏年也不敢去找白珞啊!
謝柏年輕輕咳了咳轉頭看着謝謹言:“謹言啊,監武神君可還在信都。”
謝謹言想了想說道:“自那日與宗烨上山之後,就還未下來。當是還在的。”
謝柏年:“宗烨公子臨走的時候怎麽說的?”
謝謹言:“他說白姑娘在山上修養,不便打擾。”
“哦。”謝柏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謹言你去将監武神君請來吧。”
謝謹言:“???爹?你說啥?”
謝柏年被謝謹言看得有些心虛,正是手足無措的時候,殿前的大門轟隆一聲摔了下來。
不隻是大門,而是連着大門的那堵牆一起倒了下來,頓時大殿之中煙塵四起。
謝柏年那微張的嘴被揚起的煙塵塞了滿嘴。謝柏年還沒來得及将嘴裏的塵土吐出來,就見那煙塵之中闖出一個人來。
白珞披頭散發,一手緊緊攥着饕餮暗紋的黑色衣袍。那手上的勁力幾乎要将衣袍撕碎。
謝柏年一見白珞喉嚨頓時咽了咽,把剛準備吐出的塵土又吞了下去。白珞盛怒之下,謝柏年哪敢吐口水?
謝謹言許是幫着忘歸館送過許多次的磚瓦,對白珞的拆家本領并不覺得奇怪。何況謝謹言皮糙肉厚,對着白珞的盛怒他倒也沒有謝柏年那般害怕。
謝謹言欣喜地喊道:“白姑娘,你來得正好,我爹找你有事呢。”
謝柏年那唾沫剛吞了一半,被謝謹言一句話一驚,頓時猛烈的嗆咳了起來。
幸好白珞并沒有打算追問下去。她冷冷看着謝柏年與謝謹言:“宗烨呢?”
白珞此話極冷,何況她盛怒之下原本就會帶着一陣陰風。如今那陰風就似北風一般凍得謝謹言牙齒打顫。
謝謹言哆嗦道:“幾日前宗烨公子說有事要辦,就出了信都。”
白珞蓦地攥緊黑色衣袍:“竟有三日了?!”白珞眉頭一簇,擡腳便往信都外走去。
謝謹言趕緊跑了上去:“白姑娘,你去哪?”
白珞冷道:“回昆侖。”
謝謹言:“我和你一起去!”
白珞腳下頓了頓,莫名其妙地看着謝謹言:“謝謹言你當昆侖是什麽地方?”
謝謹言小聲道:“不是結界已經破了嗎?”
“那也是昆侖!”白珞冷冷扔下一句轉身就走。
白珞還沒走兩步,迎面走來一個白色身影。“神君請留步。”
白珞蹙了蹙眉,走來的是元玉竹。
不僅僅是元玉竹,還有燕朱、陸言歌、吳三娘、沐雲七子。
元玉竹年少有爲,在元蒼術仙逝後将玄月聖殿打理得極好。雖是個小輩,但吳三娘、陸言歌等人都十分敬他。
元玉竹長身玉立,說話時雖淡淡的,但自有風度:“神君,昆侖發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讓我們随你上昆侖吧。”
白珞:“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元玉竹點點頭:“自然是知道的。”
白珞:“不可。”
白珞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昆侖現今是什麽樣?就連薛惑、葉冥都生死未蔔,幾個修仙凡人上昆侖去無異于送死。
元玉竹倒也不急,耐心道:“神君,我等雖是凡人,但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誅仙草對我們沒用。”
白珞仍舊冷道:“昆侖可不止誅仙草。”
謝謹言朗聲道:“白姑娘,我們雖是凡人,但也在這三界之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等願與天争,無懼同眠于地!”
“說得好!”吳三娘爽朗一笑:“吾等願與天争,無懼同眠于地!我吳三娘也願與各位并肩而戰!”
白珞皺眉道:“三娘,怎麽你也跟着他們胡鬧。”
“這怎麽算是胡鬧。我等不願苟且偷生,英雄當如此!”吳三娘從懷裏拿出一個牌子來,單膝跪在地上,“啪”地一聲将牌子放在白珞面前:“神君或許不知,在軍中名牌就是生死牌。交出名牌,便是交了投名狀。我情願戰死,也絕不當個懦夫!“
白珞看着地上那塊牌子微微怔了怔。
那銅牌上刻着一個吳字,在太陽下閃着光。
“啪”,元玉竹也将牌子遞上,單膝跪在白珞面前:“吾等願與天争,無懼同眠于地!”
陸言歌、謝謹言、沐雲七子也将牌子放在了地上。
謝柏年走上前來,從懷裏掏出尊主令牌。尊主令牌一面刻着四大世家的徽章,一面刻着“謝”字:“監武神君,四大世家願誓死追随!”
白珞喉頭哽咽,眼眶微紅。她将那些名牌一枚一枚撿了起來握在手中。
震天的呼喊在信都響起:“吾等願與天争,無懼同眠于地!”
(本章完)